“我还未落子。”少年平静望着她。
梨渺眨眨眼,噘嘴瞪他,“方才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忘了!不作数!”
说着,她将黑棋“啪”地敲在棋盘上,笑嘻嘻缩回手臂,两手落在盘起的腿间
,活脱脱一只得逞的狐狸。
“……”穆忘朝低眸看着缺一子便势变的棋局,对她赖皮的举动颇感无奈。
他指尖翻弄着棋子,目光沉沉,似在为接下来的走势深思为难。
梨渺乐滋滋看着少年犯难的模样,视线落在他拈动的修长指节,忽然心中痒痒。
多希望他手中把玩的不是棋子,而是她。
看得久了,梨渺莫名有些喉头干燥,她轻轻挠了挠脖颈,催促道:“快下呀,我都坐不住了。”
她左右摇晃,躁动不安。
少年动作忽停,蓦然拈棋出手,却未落在棋盘,而直直点在了梨渺额心。
一点冰凉漫溢,梨渺忽地睁大眼,措手不及地盯着前方,僵着身体忘了动弹。
穆忘朝抬起眼帘,唇角含笑,温润念了声:“镇。”
好如春风化雨,冰雪初霁。
梨渺樱唇轻启,一时看得呆了。
-
汝元只在法宝空间内扫视了须臾,便垂目收回了神识。
“看来无需本座插手,只是葫中之人不愿出来罢了。”
她唇角勾一抹淡笑,眸中幽邃令人无法窥视。
今歌白双目微张,“阿渺平安无事?”
“何止平安,可谓逍遥快活。”
今歌白瞳孔骤动,逍遥快活,阿渺与清宵子?
他还在此方焦心于她的安危,她竟与那傀儡藏在里头偷欢,好个恼人的妮子。
青年低埋着脸,愈想愈是忿忿不平,阶上的绛衣至尊却从容俯视着他,眼角掠过一丝戏谑。
“紫虚葫芦内的洞天已毁,仅余一片混沌,本座方才观探一二,其内时间混乱难测,比起现世慢了成千上万倍,想必于梨渺而言,是个难得的养身之所。”
“将她送回原处罢,休养好了,她自会出来。”
汝元抛下葫芦,今歌白起身稳稳接过,将法宝握在手中,心里却更不是个滋味。
他赶回宫中仅花费三日,阿渺岂不已同那小子“快活”了数年?
今歌白磨着牙根压下妒火,吐纳一周,沉稳出声:“尊主仍不打算,与她见上一见?”
“时机未至。”
汝元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台阶尽头的至尊宝座。
“能给她添一场小小磨炼,玉衡使的死,便不算毫无用处。”
今歌白眸底掠过锐光,姓聂的当真殁了。
忍了那厮数百年,他本打算借盛月坊之手将其除去,却不想他侥幸逃脱,最终竟灭在了阿渺手里。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将她送去唯我派,便速速归来。”
女子回眸,烈如火莲。
“归来之后,你便是新的玉衡使。”
青年眸光顿凛,当即俯首半跪。“遵命。”
-
一局棋毕,穆忘朝矜雅收手落于腿上,颔首轻叹:“我输了。”
梨渺喜上眉梢,撑着脸颊笑吟吟道:“我抢你一子,你还偷偷让了我三手,我赢得可不光彩。”
穆忘朝掀睫看向她,“知道我让你,怎的还这般高兴。”
梨渺用拇指与食指捻玩着棋子边缘,弯眸道:“我的棋艺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赢棋没什么可开心的,但阿朝这般惯着渺渺,渺渺便觉得高兴。”
少年目光稍柔,浅添一分笑意。
“你呢?我以为阿朝心思正直,才不会故意落败。”梨渺眨着琥珀似的眼,明媚瞧着他。
穆忘朝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开几寸,“我以为让你赢棋,你会开心。”
梨渺面露讶然,心底愈发欢喜,她挪着身躯凑上前,道:“方才我细细想过,觉得阿朝说得有些道理。方才那道神识对我没有恶意,却难保这空间法器不会落在恶人手上,若对方修为远高于我,我们藏在此处也并不安全,还是早些将你治好,我再将这法器好生研究一番,以便日后使用。”
“如此也好。”少年乖顺点头。
梨渺咧开嘴角,上去便拉扯他的衣襟。
穆忘朝下意识抓住她的手,面上显露一瞬慌乱。
梨渺抬起琉璃眸,戏谑瞧着他,“你昏迷之时,我都看过许多遍了,还害羞做什么?”
少年面露为难,抿着薄唇几番酝酿,最终低声道:“……我自己来。”
梨渺缩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穆忘朝坐靠去桃树旁,沉默解了外袍,褪下中衣,轻垂着面容,耳根红如雪中梅。
梨渺侧坐在他身前,含笑看着少年紧实有致的胸腹,眸中不掩痴迷。
她悬空划下三道竖线,解开人偶身躯封印,轻轻打开他左侧胸膛。
穆忘朝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心脏紧张跳动,虽已经历过一回,可如今再看一次,依旧感到匪夷所思。
如此角度,他竟也能瞧见那胸中之物是何模样。
灵物炼制而成的千道机巧紧密合缝,互相作用,鼓动正如生灵之心,材质却截然不同。
心脏处的裂痕也清晰可见,少女伸手触碰时,刺痛陡然袭来,使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发出吃痛的嘶声。
梨渺动容抬起眸来,心疼望着他。
“很痛吧?”
她不再去触碰那道裂痕,转而抚向心脏一侧。
“这里呢?”
穆忘朝蓦地颤栗,两手与身侧捏紧,呼吸乱而沉重。
“不痛……”
梨渺怔怔看着少年略微泛红的面容,他眸光细碎,神色迷离,敛着眉头似在压抑着什么。
“不痛,怎还会是这副模样?”
梨渺纳闷嘀咕道,穆忘朝情绪不明地移去目光,哑声道:“不必管我……动手吧。”
梨渺忧心打量了片刻,才凝神看向那枚心脏,缓慢注入灵力与血气,细细修补每一道受损机巧的缺口。
痛快交加,穆忘朝只得紧闭双眼,僵直着身躯,动用浑身气力方可抵挡这难熬的苦痛。
偏偏痛至极致时,少女指尖的触感又能激发欢愉,稍稍压去痛意,却让他愈发煎熬难耐。
梨渺惟愿专心治疗,少年忍耐的喘息却无意搅扰她的心神,不时发出的吭声又叫她莫名意乱舌燥,面红耳热,简直不得安宁。
为何师尊连忍痛的声音,都这般迷人。
梨渺想入非非。
穆忘朝尽力稳住喘息,艰涩启眸,在混乱模糊中寻到少女的脸,凝视着她的面容,痛意便好似能消解些许,只是意志却愈发混乱,喉中干渴,冲动渐生,恨不得将她锁进怀中狠狠掠夺一番。
“阿朝再忍忍,我很快便能修好一处了……”察觉少年几近失控,梨渺出声安抚,抬面冲他笑了笑。
第74章 迷乱
少女笑颜好似花雨飘入眸中,少年眼睑倏颤,努力克制杂念,生生忍下一切。
耗费半个多时辰,梨渺终于修好了破损机关的一处,距离将傀儡治愈完全又近了一步。
她松懈吐了口气,拿袖口轻轻拭去了额头细汗,略带疲惫道:“这次便到此为止吧。”
说着,梨渺便要去关上少年胸腔的窗门,然刚一伸手,便被少年紧紧掐住手腕。
她疑惑抬起面来,只见少年定定盯着她,额发稍乱,眸光灼灼,呼吸艰难起伏,仿佛浴在烈火之中,眼尾瞳中皆染上绯色。
好一副艳丽风景,梨渺心湖顿颤,痴痴看得入迷。
少年停滞少焉,而后拉着她的手,重新放入胸腔之中,落在那颗鼓动的机巧之心上。
“……恳求渺渺抚慰。”
他艰涩开口,极力维持声音沉静,却难掩沙哑。
梨渺眼眸颤动,本就疲累的身躯此刻又酥了一半,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轻柔地抚起她的造物。
穆忘朝如沐春雨,低埋下面容,眸光漾在阴影之下,忘我享用着少女的安抚,裂痛不再作祟,舒畅涌至全身,与欢愉相伴的是另一种煎熬,他却沉迷其中,甘愿受难。
梨渺欣赏着少年夹杂着痛苦的迷离神情,她指间摩挲,他便凝眉轻吭,气息随她而动,愈发沉醉。
此般模样,比起往日她将他锁在屋中亵渎时,还要美妙数倍。
梨渺心头泛起莫大的愉悦之情,无意咧开了唇角,赏玩得不亦乐乎。
她哽了哽干涩的喉头,还想再继续,穆忘朝却握上她的手,微微掀起睫羽,露出清幽眼眸,沉沉吐息:“够了……够了……”
梨渺意犹未尽,可念着他心伤未愈,若因她胡闹而加剧了他的伤势,
那便得不偿失,衡量之下,她也只好收了玩心。
“好受些了?”
梨渺轻按在少年身前,眼波盈盈看着他的眼,悄声细语地问道。
穆忘朝微不可见地颔首,眼眸低垂,似还沉浸其中。
梨渺抿唇笑出梨涡,轻盈收回手来,闭好少年胸膛,重新施加封印。
光落刹那,她陡然身形一坠,被少年圈入怀中紧紧抱住。
梨渺双目愣然,手足无措,刚要抬头看他的神情,少年却低埋在她肩窝,呼吸紊乱地轻蹭着,好似一头寻求抚慰的焦躁小兽。
湿热的气息吐在颈间,梨渺浑身酥软,连眼睑都因无法支撑而细微颤抖。
“阿朝……”
梨渺微微瑟缩,出音娇细,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
话音刚落,少年一口咬在她耳垂,又克制松开了口,齿间若有若无地磋磨,仿佛在自我交战。
梨渺一个激灵,彻底化在了少年怀中,感受着这份密切的触碰,体内如有金沙流淌,奇异难言。
她浅浅嘤咛,无意轻扭着身子,想要贴得更紧,少年却用双臂将她桎梏,手掌按在她脑后,呼吸声重:“渺渺,别动……”
“便让我抱一会儿……如此便好……”
他声音喑哑,却不改温柔,字句都在好声祈求。
梨渺意识迷离,听了他的话语便卸了力气,靠在他胸前启唇吐气。
少年胸怀宛如天上佳酿,醉倒在其中,便再也不想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梨渺意识终于清明了几分,她安心躺在原处,感受到身前人的气息也渐趋平静,方嗫嚅着开口:“今日的阿朝,好生腻人……”
穆忘朝低垂着眸,听到少女的嘟囔,他略带懊恼地叹出一口气,五指缓慢抚过她如绸乌发,低浅出声:“抱歉。”
梨渺轻轻撑起脑袋,眼梢含笑:“你道什么歉?”
穆忘朝抿了抿唇,不敢看她的眼。
“我失态了。”
明知欲乃火中刀,他却生了僭越之心,还要靠掠取渺渺的气息来抚消心火。说到底,都是他道行浅薄,意志不坚。
他暗暗谴责着自己,可这些话语,却如何都不敢说与梨渺听。
梨渺抚上他的脸,贴身上前浅啄唇中,媚眼如丝。
“可我就喜爱你失态的模样。”
穆忘朝眼神恍惚一瞬,轻微贴了贴她的唇,迷恋之色须臾收敛。
可他只是一具傀儡,还是一具少了雀阴之魄的傀儡。
少年再度轻声叹息,梨渺却不懂他的无奈,她只知那般模样的师尊,她十分喜爱,喜爱到想将他一口咬下,吞吃入腹。
穆忘朝拾来衣裳披回身,梨渺笑吟吟地帮他系带,他目光无意掠过她略显松散的领口,一时思绪冲停。
梨渺冷不丁抬起眸来,少年眸光微顿,沉默着颔首,伸手为她捋平衣襟。
梨渺发了一小会儿呆,旋而眼眸一转,嘿嘿笑道:“想看渺渺就直说嘛,还遮遮掩掩的呢。”
少年敛眉不语。
梨渺闲适趴去一旁,食指缠绕青丝,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穆忘朝。
只不过是为师尊修理了一回心脏,便领略到他如此罕见的一面,她抚他心脏时,他究竟是哪般欢愉感受?真叫人好奇。
要让师尊恢复如初,还需开膛治疗数次,若他每次都能似今日这般热情待她,那可真是件妙事。
少女兀自想着,眸中浮现狡黠之色。
师尊身上,还有多少惊喜呢……
穆忘朝端坐调息,感知到少女不怀好意的凝视,又是意乱难平。
“阿朝,你又分心了。”梨渺双手托腮,怡然自得地说道。
少年启眸深深看她一眼。
“翻手恩赐,覆手磨难,合而为一,难解难分。”
梨渺困惑歪了歪头。
“你说什么,渺渺未听明白。”
穆忘朝颔首阖目,唇角浅抬。
“随口一言,不必在意。”
少女沉吟一声,撑着脑袋想得出神。
……
曲州奚城。
绿衣少女趴在栏杆,望着街市人来人往,深深叹着郁气。
“整日唉声叹气没精打采,辜负一片好风光,不如学学你师父我,好肉好酒,自在快活。”靳无常拎着掐丝银酒壶,倚在一旁没个正形。
悉星河幽幽瞥了他一眼,嘟囔道:“你那是薄情寡义没心没肺,谁要学你。”
“你多叹一口气,阿渺便能跑快二里地不成?”道人揶揄道。
“人家生死未卜,要我赏风赏月,我可没心情。”
少女哼哼唧唧。
“倒是佩服掌门,什么时候都是这副懒散样,怕是这世上还没什么事情能叫你伤心吧!”
靳无常受下少女的嘲讽,悠然道:“何必将本君想得那般无情,若是阿渺遭遇不测,我定要为她难过感慨一番,但她若真殁了,我更要怪自己错看了人,高估了她的本事。”
悉星河瘪了瘪唇,“你这说的,不是风凉话?”
“非也,掌门我看人可是很准的。”道人二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胸有成竹地扬着嘴角。
悉星河投去一个狐疑的眼神,无奈垂下肩。
他满口白话,最爱忽悠,谁知他这话是不是夸大其词?
她下巴落在叠起的双臂上,微热的风拂过发梢,平日里鸟雀般叽喳的少女此时也变得静谧。
“明晚便是百乐盛会了。”
“真想和他们一块儿看啊……”
……
日月不见,春秋莫观。
梨渺不知在混沌中度过了多少年月。
神力充沛时,她为穆忘朝修心疗伤,略感疲乏时,便倚着少年在树下休憩,后觉闲余时光不可尽废,她便靠着契约之力将住处打造了一番,最初仅有两丈宽的小山台,渐渐成了一方庭院,一片山庄,山水如画,怡人舒心。
少年未怠修炼,时常固体练剑,梨渺忧其伤痛加剧,叮嘱他量力而行,自己则趁此机会修行器道,将当初精炼的原胚炼出了五件中品灵器,备来出售回些钱财,剩下的材料则是她特意选留,用以铸造上品剑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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