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渺双瞳凝缩,直视那人群中的魁梧男人,气势凛然。
仙魔众修心底骤震,未料那从天而降的化神女子竟道出这等狂傲之言!
巫马裘可是渡劫期的大人物,身后仙门众派更是大能群集,而此刻魔道诸派却被挑动内乱,双方相拼,魔道优势全无,她怎能有如此底气?!
渡火宫众修面露愕然,却莫名受到鼓舞,顷刻热血沸腾。
客卿自称尊主之女实令人震惊,可七星使中的大人物皆无异议,而“客卿”在宫中留驻数月,身份本就有诸多疑点,如此可见……她的宣告并非妄言,她是真正的至尊后嗣,魔宫少主!
“不知所谓。”
巫马裘将手落在腰间刀柄,凝视着梨渺,道:“看来我等之间,必有一战。”
“众仙家道友,守护修真界秩序,便在今日!”
巫马裘抽刀高举,正欲发号施令,蓦然一道剑光飞来,停落巫马裘身前,掀起一阵风浪。
众人迎风凝眸,望见了一道纤白的身影。
而巫马裘在看清来者的面容之后,兀地震了震双瞳。
“清宵子?!你竟还活着!”
“传闻是假的……清宵剑尊没死!”
“什么!当真是清宵剑尊?!让我瞧瞧!”
仙道诸派蓦然躁乱,几乎都忘了此为攻坚之刻。
渡火宫门人亦表诧然,那剑尊的背影……怎么瞧着像另一位客卿?
梨渺见状定了定心,众医修体弱,须得借助旁人之力方可御空,她担心母尊状况,故提早一步赶来典仪。
好在,师尊来得也刚刚好。
“原来那才是清宵剑尊真正的模样……”
萧岚讷讷感慨,旋即转向云凌坊主。
“剑尊现身在此,阿栀姑娘想来也快到了。”
云凌坊主望见清宵子一如往初的身影,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
因清宵子一纸书信,她将褚青栀留在了盛月坊,那姑娘向她讲述了天衡宗与清净门的诸多内幕,她对此保留怀疑,但也嘱咐坊中众人封锁了阿栀的消息,并在巫马裘计划攻占魔域时,答应了他的邀请。
魔宫上任玉衡使与她有弑亲之仇,然清宵子与梨渺与盛月坊为友,大仇已报,她不该将仇恨迁怒到恩友身上。
来到此地,她不为征战,只为亲眼瞧个真相。
“没想到,今日本座竟能重见故友。”巫马裘恢复镇定,凝眸打量着清宵子,内心浪涛汹涌。
他渡劫失败,即便存活,也应修为大损,可如今见他,竟还是化神巅峰之境,不过三百余年……他究竟是如何做到,此前又藏身在了何处?
“巫马裘,穆某俗家为你所屠,清净门灭亡为你主使,你我之间血仇如海,不必在此枉称旧友!”
白衣剑尊双目锐利,字字冷冽。
巫马裘眼眸顿张,众仙愕然,论声四起,原本混乱的场面再添烈火。
“本座一生光正,从不做那宵小之举,剑尊勿要血口喷人。”
清宵子略微压低面容,视线锐意不减。
“逝者无言,你自心安理得,可你堵不过生者悠悠众口。”
巫马裘面色愈发沉暗,“本座问心无愧,听不明白阁下的暗语。”
“现下两道修士皆聚于此,你敢向天下人交待,化厄浆的炼制之法么?”清宵子眯起了眼。
巫马裘眼神微变,显露一瞬破绽。
他提起化厄浆,莫非当真知道了些什么……
长老卫辛前日莫名失踪,莫非是落到了他们手上。
不好。
巫马裘心底震荡,却又强制镇定下去,若只是卫辛屈打成招,他尚可辩驳,不可急躁。
他正要虚与委蛇几句,忽然一阵斥责声传入他的耳中。
“你当然不敢,你为求力求权做了那些罪大恶极之事,还想保全名誉,你当然不敢!”
闻声,巫马裘眼眶倏然张动,他转头看去,只见那数十位面容憔悴、瘦骨嶙峋的医修被裹在灵力屏障中御空飞来,跟在他们身后的一男一女,正是靳无常和褚青栀。
“那、那不是医圣葛贤么?!”
“还有莲花山庄、百草谷的修士……他们怎都成了这副模样?!”
仙门中有人认出来者的身份,不禁大骇。
那些消隐数百年的名家医修,居然都出现在了此处,身为医者,却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再看他们肩胛处触目惊心的空洞,显然
是被囚虐所致!
葛贤向众人拱了拱手,浑浊的眼中透出不加掩饰的愤恨。
“诸位仙家,请听老夫一言!”
“我等被巫马裘威逼胁迫、囚缚多年,助他炼化血脉之力,诸多同袍遭其残害,惨死狱中!那化厄浆,也是靠抽取诸位的青月血脉炼制而成!”
“此人罪大恶极,狼子野心,却还故作姿态,妄图一统两道!”
“诸位仙家切莫听信其谗言,若让此等恶徒做了修真界之主,将有多少无辜者枉死!诸派道友又岂能安生?!”
老者挺着孱弱身躯说得掷地有声,身后众多医修情绪奋起,齐声痛诉巫马裘之罪,声声震人心魄。
仙道众派纷纷变了脸色,魔修们亦震惊茫然,不想那以正义著称的天衡宗主,竟也会做这等勾当,比起魔宫治下的诸多门派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巫马宗主,你可有何交待?”云凌目光凉薄地看向巫马裘,其间隐含愠意。
“无稽之谈!诸位仙家,这些医修怕不是被魔宫胁迫,所说之言皆与本座无关!清宵子,你竟与魔道联手,想要蒙蔽众仙,嫁祸本座,昔日剑尊堕落至此,当真愚昧至极!”
巫马裘蓦然震怒,然短时间的措辞却未能让他维持镇静,言语间的激动宛如用线潦草缝补的豁口,稍不留神便泄了破绽。
梨渺不禁冷笑,清声道:“居然将罪胡乱抛给了渡火宫,没了这些医修,巫马宗主,你还想如何炼制化厄浆?眼下当着两道众友之面,不如在此显能,自证清白如何?”
巫马裘双瞳忽缩,握刀的手力道愈发加重,震出细微的嗡鸣。
“本宗秘法,又岂可随意泄露。”
“哦……还以为阁下大公无私,真心解救众魔之苦,原来还是藏了私心么。”
梨渺说得委婉,可众人皆听出了贬损之意。
反观巫马裘虽字字有力,却并未洗清自身,只是在强词夺理罢了。
那些可怜的医修才是苦主,现下魔道四分五裂、大势已去,集众仙家之力,攻破并非难事,若医修们当真是为魔宫胁迫,面对此番场景,助众仙一举拿下魔宫便可翻身。
医修们不会不懂其间道理,而众仙家亦然。
自众医修现身指罪之刻起,局势便已明晰。
“盛月坊退出此战,从此与天衡宗不相往来。”
僵持中,云凌朗声开口。
大派盛月坊一表立场,立马便有门派随之发声。
“原以为巫马宗主一世英雄,乃众派榜样,不想也会做出这等腌H之举!我靖江派羞于与阁下为伍!”
巫马裘怒目望着四方,终于显露慌乱之色。
仙家大军人心四散,攻占魔道出师未捷,反叫他落得个身败名裂!
他气息渐乱,仍不愿就此认输,张开手臂震声大呼:“我巫马裘所行一切,皆为天下安宁、修真大同!大道行路必有代价,诸位仙家当真要为这微小牺牲,与本座背离,与天衡宗为敌吗?!”
威压荡过四方,清宵子攥紧双拳,目光愈发锋利寒凉。
“满是利欲,谈何大道,为你一人之私,便残夺众多无辜性命,你,不配!”
他挥剑持于身侧,声声紧逼。
“穆家之仇,清净门之恨,今日,都该有个了断!”
梨渺注视着众仙之态,巫马裘毕竟是仙道之首,所行之恶尚未侵犯到那些大派利益,虽有些许势力表明退出此战,可仍有诸多门派仍在观望,若他们仍选择站在天衡宗身后,这场战斗,仍将流血无数。
“阿渺姑娘。”
耳畔传来少女的轻语,梨渺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天璇使楼望月。
楼望月平静看着她,唇角挑起的弧度透着一分自如,仿佛先前痛斥巫马裘的激动模样不过是她伪装。
“尊主给您留下一句话。”
“真火不熄,存在不灭。”
梨渺双目微怔,此前她与母尊相谈时,她也说过类似的话语。
天离圣火,存在……母尊在暗示她什么……
梨渺低眸看着自己的右手,释放出一缕天离圣火,炽白火焰蓦然自掌心轰燃,照亮高台。
刹那间,她心湖颤动,仿佛感应到什么,愕然张了张双眸。
“那是天离圣火?!”
“这女子……果真是尊主传承?!”
众人被这突来的亮光吸引,无忧呆滞许久的面容顿然僵硬,眼角赤红欲裂。
尊主竟将天离圣火传给了她……
为何不是他?!
只见那白焰之中气流翻旋,渐渐凝聚轮廓,最终化作赤红如火的女子,翩然落于高台。
“……母尊!”梨渺呼吸骤急,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惊喜唤出声来。
“尊主!是尊主!”
周围众魔欣喜若狂,纷纷俯身跪拜。
巫马裘见状骤然瞪大双目。
汝元,竟是假死?
她消逝于雷劫,乃是众人亲眼所见,为何又会出现于这白火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梨渺兀自低语,激动又茫然。
楼望月悄声对她道:“尊主有分离神魂之能,即便身灭,只要有一丝神魂未尽,便可浴火重生。尊主并非以完全之态对抗天雷,失败身死,乃是必然。”
梨渺恍然大悟,原来母尊在授她天离圣火时,便藏了一缕神魂,她……早就为今日计划好了一切,她用一次刻意设计的死亡,欺骗了仙魔两道!
汝元对着梨渺满意一笑,转身看向壮阔的人群。
“本座不过托天璇使招引天雷演练了一番,怎么就将众仙家也招来了。诸位仙门道友,对本座渡劫便这般感兴趣?”
梨渺诧然看向楼望月,犹记得当初在天启秘境,她便见识到了天璇使更改天象降落星辰的本事,原来修行天机道,连劫雷都能拿来招引么?
话至此处,众仙门也反应过来,他们落入了汝元的圈套,这是魔尊为应对天衡宗的挑衅,设下的一场局中局!
“哦?莫非是想趁此对我魔域不利,巫马宗主,本座猜得可对?”
汝元淡笑着言语,目光却如枪如刺,直射心魄。
巫马裘内心翻涌,怒至双臂颤抖。
魔尊重现,魔修士气大振,而他清晰感知到,身后众派之势正在离他而去。
此战,无可取胜。
他憋住一口气,当即便要抽身离去,清宵子却蓦地一剑袭来,挡在他的去路。
“说过,新仇旧恨,今日一并清算,你休得逃走!”
霎时又有两道剑光自身后刺来,赫然是清净门那两名女子。
“诸位仙家道友若不便出手,还请离远些,巫马裘的首级,就由我等收下!”
梨渺目光斜向众人,声音清厉。
仙门众派自知此战再无必要,纷纷退开,让出一方场地。
巫马裘左右一看,忿然喝向面露仓皇的众天衡宗弟子:“还不随本座出征,拿下他们!”
“既要清算仇怨,就不必动用他人之力了罢,巫马宗主。”
汝元气定神闲地眯了眯眼,右指轻挥,渡火宫众修顷刻掠向半空,持兵堵住了天衡宗众人。
巫马裘看着四周,脑中袭来阵阵晕眩,他堂堂天衡宗主,仙道魁首,如今竟如笼中困兽,落得孤立无援之境!
“恶徒,受死!”
褚青栀一声厉喝,剑如流星刺向巫马裘脖颈。
巫马裘挥刀弹开,气势骤放,褚青栀顿时血气逆涌,生生忍住痛意,嘴角狰狞。
“师姐小心!”
梨渺释放血脉之力,剑覆赤色灵光,拦下巫马裘的追击,清宵子于对侧袭来,出剑之迅利,刹那斩破了巫马裘的肩臂。
巫马裘大怒,四方灵力
相撞,掀得气如劈海,震天动地。
“尔等……休想拦我!”
渡劫大能释放伟力,旁观众多修士皆受波及,不得不强忍着翻涌的气血,退到更远处。
清宵子已是化神巅峰,梨渺更有着血脉加持,全力出招,与巫马裘斗得不相上下。
身处此方战场危险至极,然众修皆未撤去,如此境界的战斗世间罕有,谁都想亲眼见证这场斗争的结局!
双方斗得天昏地暗,巫马裘愈发癫狂,几乎已失去理智。
褚青栀境界不敌,没过多久便显露疲态,巫马裘自不能放过如此时机,对着褚青栀紧追不舍,眼看褚青栀难以避过,梨渺心思忽动,蓦然释放天离圣火,裹住杀红了眼的巫马裘。
巫马裘察觉危险,紧急偏身,堪堪蹭过白焰的边缘,却两手一热。
他垂首看去,只见他手中神兵竟在白焰之中迅速融化,顷刻间化作一团原铁!
梨渺丝毫未等他反应,在他迟滞之时,剑身倏然刺入男子后背。
巫马裘目眦欲裂,竟生生向前一跃,鲜血喷射而出,他仿若未觉,忙不迭想要远离此地。
寒凉自头顶漫下,他猛地抬头,却见那白衣剑尊悬立于上方,手持长剑,眸光比寒川更凉。
剑尊双瞳骤凝,挥手间,万千剑光划破长空,时间如若静止。
巫马裘在一瞬间,仿若见到了凛冬飞雪,空城破灭。
旋即,那些景象倒悬于天地间。
天衡宗主的身躯与头颅,如落石般坠向大地,砸开烟尘数丈。
巫马裘,当真败了。
刹那间,魔众举臂欢呼,众多仙门之掌深深吸气,又慨叹而出。
梨渺身躯略晃,望着格外空洞的前方,忽觉恍惚,四周声响雷动,她却感到安静至极,仿佛置身另一方世界。
成功了。
他们师徒三人,终靠自己的力量报了这绵延两千三百余年的怨仇。
她冷不丁咧嘴笑了两声,转头望向清宵子,他目光渺远,宁静出奇,墨发白衣随风而起,在斜阳中美得惊心。
察觉梨渺的注视,清宵子偏来面容,眸中波光浮现,惝恍又释然地对她展颜。
“真是一场盛宴啊。”
汝元缓缓说道,她含着一分微弱的笑意,望向远处的众多仙门。
“诸位仙家道友,可还要留下畅饮一番?”
魔尊无意为难来者,众派也无意再挑纷争,简单客气一番后便纷纷告辞。
“阿栀姑娘。”
云凌来到褚青栀面前,和煦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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