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意紧皱眉头,“先回房再说。”
眼下来了自己在南康侯府最熟悉的院落,澜意直接牵着澜舒的手往里走,将院内奴仆都散尽了,并带上房门与院门,仅让合欢、扶桑二人守在门口。
偌大的屋内,只有她们姐妹二人。
她们对坐在窗前,澜意紧握澜舒的手不放,开门见山道:“三姐,蔡奎他养了外室。”
澜舒显然是不信的。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闪烁着,躲避澜意直视她的目光,说:“怎么可能呢?你姐夫待我极好,怎么会有外室?澜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见我没了孩子伤心,希望我离开南康侯府这个狼虎窝,可你也不能随意诬陷你的姐夫啊!”
澜意知道澜舒一时半会儿不会相信。
这么些年,蔡奎在外装得情深似海,人人都以为他对夫人极好,所以,哪怕澜舒心里没有蔡奎,她也想为了他,生下一个孩子。
“三姐,你信不信我?”澜意一直盯着澜舒,目光尖锐。
“我……你是我妹妹,我自然是信你的。”澜舒直言道。
“好。”有澜舒这句话,澜意什么都不畏惧了,接着道:“你知道我如何得知此事的吗?是蔡迎福告诉我,蔡奎频繁出入沉水巷,我心生好奇才跟了过去,打听到了一户人家。那一户人家的女主人姓花,有一个三岁大的儿子,名叫春哥儿……”
重活一世,无论谁听起来,都会觉得是惊世骇俗的事,所以澜意不能说。但为了告诉澜舒真相,澜意只能半真半假地说着,反正蔡奎有外室的事是实情。
澜意话还未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也感受到澜舒的手在发抖,澜舒的另一只手一不小心将桌上的杯盏推了下去。
门外的合欢听到动静,急急地问:“夫人怎么了?”
“没事,是我太过冒失,将茶杯打碎了,你们晚些时候进来收拾吧。”看着澜舒浑身颤抖,眼睛瞪大了一些,澜意便主动开口道。
合欢应声是。
澜舒不停地抚摸心房,澜意见状走到澜舒身边安抚她,“三姐……我也不是故意说这些的,我只是想让你脱离苦海。”
“我知道,我知道啊!”澜舒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她红着眼眶告诉澜意,“你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你说的每一个字
,都不是假话。”
澜意连忙轻抚澜舒的背,试图让澜舒喘口气。
澜舒闭上眼睛,缓缓从嘴里呼出一口气。
“澜意,你知道吗?有一夜,我听见他说了‘春哥儿’这三个字,我当时心里纳闷,便问他为何叫这个名字。”澜舒冷笑一声,眼神也变得凌冽许多,道:“他说,若我腹中之子为男孩,便让他叫‘春哥儿’。我听到这,以为他想好了孩子的乳名,满心欢喜,没想到――”
她放在桌上的手慢慢紧握,因为太过用力,导致指甲都软了一些。
从小没干过粗活的大家千金,一双纤纤玉手养得柔软如荑,连手指甲都生得极为漂亮,如今却磨破了一点。
瑕不掩瑜,总体看上去还是指如葱根。
澜意更加憎恶蔡奎了,“其实,三姐你的小产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好啊,原来是这样。”澜舒彻底心如死灰,一双手逐渐乏力。
“是――”澜意刚打算告诉澜舒事情,澜舒就自己猜测出来了。
她面露恶心,说道:“是蔡奎吧。他都有一个外室并一个大儿子,自然视我和我的孩子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个女人也恨不得取而代之。如果没有你师父细心调理我的身子,想必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命丧黄泉了,对吧?”
澜意不想回澜舒的这句话。
前世就因为她们毫无防范,不知道蔡奎的用意,加之澜舒身子骨一向不好,才会让蔡奎有机可乘。
“三姐,我不许你说这些丧气话。”澜意哼声道,“如今我只问你,你是愿意和离归家,还是想找到曜纾公子,与他重修旧好?蔡奎可以如此对你,你何不加倍还之?”
二人是相处多年的姐妹,有时候话不必说透,仅凭一个眼神,澜舒就明白了澜意的话。
“曜纾今日来了,对吧?”澜舒激动地站了起来,方才憎恶蔡奎的神情俨然不见,眼神里只有期待。
澜意话已说完,也就不瞒着澜舒了,扬声道:“曜纾公子,请你过来吧!”
过了片刻,从屋外传来扶桑尖叫的声音,警惕道:“你怎么在这?”
“扶桑,是我让他来的。”澜舒内心不知有多激动,但语气却比较平缓。
听到主子的话,扶桑这才放曜纾进门。
门被曜纾推开,带来一阵清风与光亮,周围却满是黑暗,他站在门槛边上,同光一起进来,看得澜舒移不开眼。
他轻声道:“李澜舒,别来无恙。”
澜意对曜纾点了一个头,默默退了出去,扶桑和合欢也识相地将门合上。
“你……是如何进来的?”京城里那么多人都认识曜纾公子,若曜纾今日出现在席面上,势必会引起一番轰动,眼下没有半点动静,澜舒只能猜测曜纾是偷偷潜进来的。
曜纾将人皮面具拿出来,对澜舒解释道:“是你妹妹,给了我这个人皮面具,让我以她的护卫的身份入府。”
澜舒点点头,这样的方法,也就澜意可以想到了。
“见到我,你就没有一句话要说吗?嗯?”曜纾挑动眉毛,语气里尽显蛊惑之意。
澜舒顿时哽咽,满腹的委屈无法诉说。
她背过身去,“如今的我,不配与你相见。”
“配不配的,从不是你我说了算。”曜纾很快接上话,澜舒不愿意直视他,那他就走到澜舒的面前,与她对视。
他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上,说:“是这里说了算。”
澜舒一愣,“你?”
“李澜舒,你可不可笑,你觉得我能说忘就忘吗?”曜纾气得深吸一口气,“我当年是赌气,说出此生绝不再见的话,但是我早就后悔了。你出嫁那日,我躲在人群之中,在身上偷穿了一件红衣,私心里把那一日当做你我的成婚之日。这些年,除了一些内宅阴私我不知道,别的我都一清二楚。”
“你一直在打探我的消息?”澜舒问。
“是!”曜纾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撇嘴说道:“自从知道你有孕后,我就不再关注你的生活了。没想到,前段时日你妹妹特意来找到我,说起蔡奎的那些混蛋事,我听得心里直打颤,恨不得亲眼见你一面。”
澜舒眨着眼睛,一颗豆大的泪珠在眼睫毛上打转,迟迟没有落下来。
“你都知道了……”澜舒神情黯然地说。
曜纾不再多言,一手环抱住澜舒的腰,让她离自己近了些,慢慢俯身亲吻下去。
澜舒的手一开始不敢抱他,曜纾察觉到了,便默默用另一只手牵上,让她抱住自己。
二人缠绵片刻,曜纾怕亲久了令澜舒喘不过气来,便直起身子与她对视,说:“你可以怀他的孩子,为何不能怀我的孩子?”
“这……于礼法不合,况且……”澜舒害怕的是蔡奎会知道。
曜纾浑不在意,“你妹妹既然敢让我见你,与你重修旧好,必想好了一个万全之策。”
“澜舒,从今以后,让我一直守着你,好不好?”曜纾哀声祈求。
澜舒轻声应着,点点头。
“从前我没有名字,自从遇见你后,我才叫曜纾,你知道是为何吗?”曜纾让他和澜舒的身体紧挨着,没有一丝缝隙,能够听到彼此高低起伏的呼吸。
“因为,我要李澜舒。”没等澜舒回话,他再次吻了上去。
…
…
八月里的天,京城街道上的树木枝叶似火般红,秋风乍起,泛黄的落叶随风飘动,纷纷扬扬飞向四周,落在沉水巷一处宅院的屋檐上。
一身材魁梧的男子大摇大摆走在巷子里,直奔一处宅院,二话不说便踹开了门,惊得院内的婢女尖叫一声。
“你……你是何人?”藤蔓颤声道。
男子大手一扬,因长得实在凶狠,就算语气比较平淡,听起来也让人毛骨悚然。
“你甭管老子是谁,我问你,那个婆娘呢?”男子一边走向正院,一边说道。
藤蔓忙叫了几个婢女,一同去拦着男子,但都被男子一一推开了。
男子知道蔡奎来沉水巷只带一个贴身的小厮,有时候甚至孤身前来,所以浑然不怕。
他直接将大门推开,一眼便看到衣衫不整的蔡奎和花安。
蔡奎听到动静,连忙离开花安远一些,用被子将自己盖好,全然不管花安。
男子跑出去大叫一声,一边叫一边折返跑回屋内:“快来人啊,给我打死这对狗男女,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此等丑事来!”
蔡奎听得脑瓜子嗡嗡的,还未反应过来,屋子里就黑压压地来了一堆人,那名男子用袋子分别把他们两个套住。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听到一个女声不疾不徐地说着:“先打男的,别打女的,打死了我担着。”
第22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蔡奎和花安分别被打得满是伤痕。
并且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闹得京城里人尽皆知。南康侯府紧闭房门,连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在战场上厮杀了半辈子的南康侯,从未想过到了老年,家里会传出这种丑事来。
他看着坐在床榻照顾蔡奎的南康侯夫人,气得胡子都直了,怒骂道:“还管这个孽畜做什么?李家的人都不知来了多少回,说这个孽畜对不起他家三姑娘,想和咱们和离呢!”
南康侯夫人放下手中的毛巾,站起身来回望南康侯,反驳道:“我儿还未醒来,李氏不可离开侯府!”
“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外面都传得跟什么似的?”南康侯说起来这些,老脸通红,道:“二郎和那贱妇私通,被贱妇的丈夫发觉,狠狠打了他们一顿。光天化日之下啊,一传十、十传百,我南康侯府的百年名声――”
他直指着昏迷不醒的蔡奎,“皆毁在这个孽畜手上了!”
南康侯夫人爱子心切,浑不在意这些。
“那也是那个贱妇勾引我儿在先,又或者是李氏不够温柔体贴,留不住我儿,否则我儿怎会养外室?”南康侯夫人急急地道,甚至忽略了门外婢女们的请安声。
蔡老夫人进门时,刚好听到这句话,她不由得瞥了一眼搀扶着自己的澜舒。
“你听听,这就是你婆母眼中的你。”蔡老夫人故意扬声说,还特意瞪
了南康侯夫人一眼,看得南康侯夫人低下头来。
南康侯长相凶悍,不威自怒,此刻见了母亲蔡老夫人,面上即刻挂着笑,一双粗眉弯弯,连忙上前迎接蔡老夫人。
“母亲怎么亲来了,这孽畜的死活,不劳母亲挂心。”南康侯一边说着,一边与澜舒一齐将蔡老夫人搀到太师椅上坐好。
南康侯之前的怒气,俨然消失不见。
澜舒对他行礼,叫了一声公爹。
南康侯夫人仍站在蔡奎的床边不动。
蔡老夫人神情淡然,仅轻抚了一下澜舒的手。
南康侯即刻训斥道:“你还杵在那做什么,母亲来了还不请安?”
南康侯夫人撇撇嘴,十分不爽地来到正堂,给蔡老夫人行礼,“儿媳给婆母请安。”
蔡老夫人点点头,接着对澜舒说道:“澜舒,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都是那个孽畜不懂事,做出此等对不起你的事来,待他醒了,我必好好惩罚他,来给你出气。”
澜舒这段时日滋润得很,气色也红润起来,看着精气神好了许多。
人逢喜事精神爽,说得就是这个。
她才不在乎所谓的出气,说到底,他们姓蔡的才是一家,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价值,就是给他们逐渐衰败的侯府,带来李家的助力。
祖父正值壮年时当上过内阁首辅,得圣上器重,年老了还赐予太师的虚职,所以如今的朝臣,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
如若不然,她也不能在南康侯府立足。
澜舒摇摇头,慢慢展露笑颜,温声道:“祖母,我没事。我相信,经历这么一遭,二郎会醒悟过来痛改前非的。”
“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啊!”蔡老夫人越听越动容,看着站立在自己身旁的澜舒,心里恨不得让澜舒当她的亲孙女,冷眼看向南康侯夫妇,道:“你们听听,人家澜舒多通情达理,再看看你们,当的是什么父母?”
到了蔡老夫人的年纪,正是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她不必厉声斥责南康侯夫妇,他们二人听到这些话,就会惊得从座位上跪下。
澜舒到底是小辈,南康侯夫妇皆下跪了,她可没有站着接受的道理,所以跪在了南康侯夫人身侧,表情不卑不亢,平淡无波,看不出喜怒哀乐。
“当父亲的从不过问儿女情况,大郎在外征战那么多年,你可曾关心过只言片语?大娘嫁到亳州那么远的地方,你可担心过她的处境,有没有被婆家人欺负?”蔡老夫人想起这些年南康侯的不作为,狠声道。
南康侯立马认错,“是儿疏忽,母亲尽管责罚。”
“责罚?”蔡老夫人重复南康侯的话,“你如今都是当祖父的人了,我怎么好意思责罚你?”
“是是是。”南康侯低声应着,“儿会自省,不让母亲费心。”
蔡老夫人哪里相信自己这个儿子,嗤鼻一笑,看向了跪着的南康侯夫人。
南康侯夫人正瑟瑟发抖。
自己这个婆母因为眼睛受了伤,脾气特别古怪,她可不敢轻易得罪了蔡老夫人。否则,蔡老夫人会一纸休书,让南康侯送她回老家。
四十多岁的人了,一朝被弃,那便是终身的耻辱。
“你在对待子女这一方面,做得比老大好。”蔡老夫人说得比较中肯,这些年她虽然看南康侯夫人不顺眼,但不得不承认,南康侯夫人不是个偏心的人,故而道:“你对儿女一视同仁,不管是不是自己所生,皆好吃好喝地对待着。二娘生了病,你还亲自照顾了三天三夜,这我是记得的。但你,也有一点坏处。”
南康侯夫人不明所以,“请婆母指教?”
“你对儿媳女婿的态度极差!”蔡老夫人冷笑,“怎的,澜舒就不是我们蔡家的儿媳吗?你舍得如此磋磨她?亏你还是世家出身,没想到眼皮子还是这么浅!”
“婆母说得对,儿媳会加以改正,绝不再犯。”南康侯夫人低声应着。
蔡老夫人眼皮子挑了两下。
这一对夫妇心里在想什么,她不知道。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在忽悠自己。
她单手扶额,看了身旁的嬷嬷一眼,摇摇头不再说话。
澜舒看准时机,故意装晕,倒了下去。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扶桑大叫一声,吵得蔡老夫人都直起了身子。
“快把府上的大夫叫来!”蔡老夫人急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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