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对她的心,会如前世一样吧?
给他一个名分,澜意情不自禁在心里默默读了一遍这六个字。
重活一世,听过的稀奇话越来越多。
向来只有男子给女子一个名分,她从未听闻男子向女子要一个名分的。
面前之人,还是大荣的六皇子。
慕琛垂下眼皮,不敢再看澜意。
为了不让澜意未满,他只能强忍着心痛,说:“你不愿意的话,也没事,就当我什么都――”
“我有一个要求。”澜意扬声道。
“什么要求?我必做到。”慕琛顿时喜笑颜开。
“下月初六是我的生辰,若你能给我一件满意的生辰礼物,我就答应你,应了皇后娘娘的宴请。”澜意这么说,算是变相答应。
“好呀!”慕琛高兴地几乎跳了起来,“我必让你满意!”
因为实在高兴,他从袖口处掏出之前摘下的柳叶,为澜意吹奏了一曲小调。
澜意听着,前世与慕琛相处的画面,慢慢变得清晰,与眼前之景重叠。
如梦幻境,难分虚实。
…
…
过了太久平淡无波的时日,澜意趁着这段时间,再次细细回想前世所发生的事。
前世的这一年,澜意嫁给了郁颢为妻,与郁颢如胶似漆,日日听郁颢说些甜言蜜语。
看来,今年的最后几个月是极安稳的。
人算不如天算,恶人要作恶,是怎么也防范不到的。
九月下旬,太子设宴招待西边陈国的使节,使节竟在宴会上行凶,差点刺杀太子。
太子勃然大怒,想当即问斩做为鸿胪寺卿的李三老爷,被赵王劝了两句,便以失察之职,下令将三老爷禁足府中。
三老爷一直在院内踱步,面色焦急。
澜意关心父亲,火急火燎地跟着母亲和二嫂来关切父亲。
三老爷将宴会上的实情一五一十地跟她们说了,澜意听完暗道不好。
三老爷不解问:“澜意,我并未让使节刺杀太子啊?”
澜意用手抓住三老爷的胳膊,“父亲,此事怕是有诈。”
有诈?
三老爷头都要晕了,“我兢兢业业在鸿胪寺待了这么多年,不知为圣上招待过多少外国使节,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啊!他们,他们为何要害我?”
沈夫人也不理解,但她相信女儿。
“澜意,我们该如何做?”沈夫人焦急地问。
澜意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顿时慌了,道:“来不及了……”
一群锦衣卫蜂拥而至,将三房的主院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那位指挥使看着凶悍吓人,目光阴鸷地盯着三老爷,亮出指挥使的令牌,道:“外国使节已认罪自裁,奉圣上令,捉拿与外国使节合谋者,鸿胪寺卿李。”
沈
夫人听到这句话,惊得差点站不稳,沈念宁在旁轻易搀扶着她,柔声安抚。
“顾指挥使,我可否对我妻女交代两句?”澜意先前的话,已让三老爷料到有这么一遭,所以勉强能做到镇定自若,客客气气地与锦衣卫指挥使顾维之说话。
顾维之挥挥手,默许了。
三老爷背过身去,先是交代澜意。
“四丫头,父亲知道,自从你与郁二郎退亲之后,懂事了不少,知道为家人分忧。”三老爷语重心长道,“听润现在还未到下衙的时候,你母亲和嫂嫂,你要多多关切。”
澜意心里难受,点了点头。
三老爷再看向沈夫人,紧握住沈夫人的手,一脸愧色地说:“玉瑶,对不住,我没能让你省心,让你如今为我担忧了。”
“说什么话呢!”沈夫人一行清泪流下,“我在府上等你平安归来。”
三老爷没有同沈念宁交代。
沈念宁即是他的内内侄女,又是他的儿媳妇,他心里有分寸。
三老爷上前几步,伸出双手让锦衣卫的人将其捆住,戴上手铐、脚铐和枷项。
沈夫人带着沈念宁,一路从三房追上了太师府大门,看着三老爷上了刑部的马车。
锦衣卫闹出的动静大,吸引了不少行人围观,纷纷议论此事,感叹三老爷凶多吉少。
书香世家最注重声名,从不让奴仆行凶,所以那些奴仆只是将行人围了一圈,并未动手。
杨夫人等人听闻消息,也跟着追了出来。
杨夫人与江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沈夫人,江夫人安抚道:“三弟妹,身正不怕影子斜,三弟定能平安归来。”
“是啊,三弟妹你要放宽心,不能担心得不吃不喝,等三弟回来,看到你如此消瘦,他是要担心的。”杨夫人劝道。
沈夫人擦去泪水,深吸一口气,慢慢缓过来,应声好。
那些行人围着太师府,说的皆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话,杨夫人听了心里都像被一根刺扎了一样,更别说沈夫人了。
她担心地看一眼沈夫人,“我们先进去吧。”
江夫人会意,“玉瑶,进去吧,今日的晚膳我给你做。”
二人搀扶着沈夫人进门。
路人见没有好戏看,一哄而散。
澜意一直停留在院内,越想越心烦。
她最终还是迈出了那一步,吩咐白蔻道:“白蔻,你去向祖母通报一声,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白蔻心上一急,“姑娘要去哪里?”
“延庆长公主府。”澜意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没有拜帖,贸然拜访长公主,似有不妥。”暮云迟疑道。
“没办法了,我只能想到他。”澜意无奈道。
圣上没有当即问罪李家,是因为此事证据不全,仅有西陈使节临死招认,不足为证。
这件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
第32章 今夜戌时,桃花山。
慕琛告诉过她,他最近在刑部历练。
刑部的那些人,她一个也不信。
澜意走得很急,没有坐小轿出后院,直接提着裙角跑到了前院大门,暮云在后面急急地追,拒霜则是去准备出门的用具。
她还未迈出李太师府大门,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马上的人匆忙下马,马上之人的面部轮廓在阳光下变得越来越清晰。
高挺的鼻梁,锋利的剑眉下,是满含关切的眼神,向前一步迫切想要关心她,又担心于礼不合,忙又后退一步。
他知道她担心三老爷的情况。
今日在刑部,他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得清清楚楚。
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那人也信?
慕琛没这闲工夫腹诽,先让澜意安心,温声道:“澜意,你放心,我会亲自接手令尊的案子,必还令尊一个清白。只要有我在刑部一日,刑部绝不会出现一桩冤假错案。”
在看到慕琛的那一瞬,澜意已经愣神,迟迟不见有一丝反应。
这件事很明显,是秦王为了针对五皇子慕琦而设的局,成功了轻则她父亲贬职,重则李家全家受牵连。
再次重蹈前世的覆辙。
澜意嘴角抽搐,眼皮也跳了好几下,她真的没办法做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深吸一口气,笃定道:“这件事,一定有郁颢的手笔。”
“我与郁颢退婚,伤了他的面子,京城贵女无人看得上他,这对他而言是极大的耻辱。”暮云轻抚澜意的背,让澜意喘口气,澜意静下心来分析一番,接着道:“我父亲作为鸿胪寺卿的这些年,不知为圣上招待过多少外国使节,我从未见过他私下里与外臣勾结,有图谋不轨之心。”
慕琛对澜意深信不疑,“我相信你,也相信令尊是蒙冤受屈。”
“你真的信我?”澜意双手微微颤抖。
慕琛毫不犹豫点头,“我当然相信你。”
“澜意,万事有我,你莫要担心,我定能将令尊毫发无伤带回来。”慕琛许诺道,最后看澜意一眼,飞快上马,去往刑部。
澜意目送慕琛远去,她心仍是无法安定,必须要亲眼找到证据,才能放心。
她看暮云一眼,“我们不去延庆长公主府了。”
暮云乃澜意的心腹,心思细腻,猜测到澜意想要去的地方,便问:“姑娘可是要去宏康楼?”
今日太子设宴招待外国使节,去的便是京城的宏康楼。
眼下宏康楼已封,便是想查,也没有机会去查了啊。
“不。”澜意立即否认,“我要去找一个故人。”
…
…
郁颢今日的心情不知有多畅快。
他约了几个好兄弟,一同在同德楼饮酒、品歌舞。
包厢里时不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以及女人的娇嗔声,不过都没有歌声婉转动听。
郁颢饮了一杯又一杯酒,想到今日李三老爷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高兴,恨不得下一刻亲自问斩李三老爷。
他左拥右抱,一个着鹅黄色小衫的美人见他的酒盏空了,便弯着腰给它满上,露出完美的身段。
郁颢顺势抚摸上去,柔若无骨的肌肤,摸起来触手生温,还能听到美人娇嗔一声:“二公子,您摸得奴家身上好痒啊,嘤嘤嘤。”
郁颢闻言轻笑一声,眼神微微眯着,紧紧盯着美人看。
“是吗?”他推开另一个美人,将这个美人揽入怀中,贴着她的耳朵道:“现在呢,你可喜欢?”
那个被郁颢推开的美人黑了脸,幽怨地看着郁颢,不过郁颢的好兄弟们来者不拒,纷纷扬手让她来他们身边。
她这才消了气,轻哼一声,去了别的公子怀里,与他一同看歌舞。
郁颢怀里的美人脸色烧红,含羞带怯地看着郁颢,哎呀一声,道:“二公子,您好坏呀!不过奴家……”她用手摸了摸郁颢的鼻尖,“喜欢这样的二公子。”
“喜欢就好。”郁颢的虚荣心一下就被满足了,将美人抱得更紧了,让她正对自己,“更坏的你还没有见识过呢。”
美人知道郁颢心里想的是什么。
要不是生计所迫,女子立世艰难,她才不会出卖色相,做一个供人取乐的女人,连笑和喜,都不是出自自己所愿。
她心底厌恶郁颢这样的男子,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迎合他。
坐在他身上,与他几乎贴在一起,令她胃里翻汤蹈火般恶心。
好在她是受过训练的,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会忍不住。
“无论二公子有多坏,奴家都喜欢。”美人说了违心的话。
郁颢没有发觉她面上微不可察的表情变化,以为她对自己动了心思。
他伸手点了点美人额头的花钿,“这一杯酒,我就不喝了。”
“为何?”美人不解问。
郁颢将酒洒在地上,“我当然是要以此酒,敬我曾经的岳父,他过不了多久就会――”
他止住笑,没有把话说完。
“所以我要提前祭奠他。”郁颢得意洋洋地说。
“二公子好生厉害。”美人恭维道,扑在郁颢怀里,将头埋
了起来,露出厌恶的神色。
还世家出身的公子呢,这般没有教养。
将酒水洒在地上,与野狗往地上撒尿有何区别?
厌恶够了,美人从他的怀里直起身子,娇滴滴地问了一句:“二公子,您是怎么做到的呀?”
郁颢眼神一紧,扫视这个厢房,除了舞女便是他最亲近的兄弟,酒意上头,他也觉得身子热了许多,遂道:“我自然是有我的妙计。”
眼前这个美人跟他有一段时日了,他也查过美人的底细,家中仅有一个病弱的母亲,底细非常干净。再加上美人貌美又和顺,事事都顺着他,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
所以他极喜欢这个美人,愿意跟美人说他的一些私事。
他挥挥手,示意美人附耳过来,低声说:“李四姑娘的父亲是鸿胪寺卿,鸿胪寺卿能接触到的人,无非是些外国使节。为了害他下狱,我花费重金,买通了那些外国使节,让他们在宴会上做出刺杀太子的举动――”
美人及时堵上郁颢的嘴,“嘘,二公子,奴家明白了。”
女人能明白什么?
郁颢轻蔑一笑,“我再跟你说详细一点吧。”
“二公子!”美人着急起来。
她越着急,他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他们一行二十多个人,几乎全被我收买了。有一人必须做替死鬼,当着狱卒的面招出李寺卿,死在牢狱中。其余人则趁乱逃跑,若是逃出去了,我今日戌时便派人去城外的桃花山,将重金给他们。若是他们运气差,逃不出去,我也会命人善待他们在西陈的亲人。”郁颢看着美人张大的瞳孔,愈发觉得自己真是机智。
花了这么多钱,换李三老爷一条命,值了!
“二公子,您真厉害,又有智谋又心善,奴家好钦佩您呀!”美人笑容满面地说。
郁颢哈哈大笑,“我本就是这样的人!还有,以后让你钦佩的时日要多少有多少,别如此大惊小怪的。”
“是是是。”美人当即便附和郁颢,“二公子最是聪颖无双。”
郁颢伸出酒盏,美人见状将其满上。
他看着慢慢一杯的酒水,心里的声音愈发地阴冷。
他多么想看到李澜意伤心垂泪的模样啊!
“那个样子,一定美极了!”郁颢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美人不明所以,“二公子在说什么,奴家怎么听不懂?”
郁颢一晒,“你无需知道。”
“是。”美人道。
她耐着性子哄了郁颢许久,终于将他哄得吃醉了酒,动弹不得。
目的已经达到,她让厢房内的舞女纷纷退下,叫了店内小厮来收拾残局。郁颢等人,也被他们带来的小厮带回了府。
美人看着还未落山的太阳,算了算时辰。
现在,姑娘应该会来了。
一个店小二匆匆来到她面前,说:“橘红姐姐,有人在后院等你。”
橘红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整理好衣襟,嫌弃地拍了拍被郁颢碰过的地方,迅速下了楼梯,去了同德楼的后院。
后院是个极其雅致的庭院,有到了秋日也青葱的树木,正中央有一个小池,澜意正坐在池边的石凳上,与暮云、拒霜一同等着她。
一看到澜意,橘红热泪盈眶,连忙对澜意行礼,哽咽道:“橘红见过姑娘。”
暮云和拒霜将橘红搀扶起身,三人相视一笑。
“橘红,你眼下可明白我为何将你送到他身边了吗?”当初将橘红送到郁颢身边,澜意心里不知有多惭愧,生怕有朝一日橘红会怨恨上自己。
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前日防贼的?
澜意前世与郁颢多年夫妻,知道郁颢生性自大,且难过美人关,所以她重生后,派了橘红去郁颢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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