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现在似乎与你熟悉不少,你坐上去它都不闹了。”慕琛道。
“就不能是我比较轻巧,闹不出太大的动静吗?”澜意反问他。
慕琛笑得合不拢嘴,“澜意说得是。”
三人一齐策马,刚走出西城门没多久,就遇到了秦王的车架。
秦王由几个随从簇拥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马上的四人,大步流星向他们走去。
他们也停下脚步来,纷纷下马对秦王见礼,澜意跟着慕琛,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三哥。
“方才听陈肃说六郎在我后面,我原是不信的,现在下了马车,方知他说的是实话。”秦王望了望天色,四面无风晴空万里,道:“果然是好天气,人人皆想出城游玩。”
他将视线放在慕琛身上,似笑非笑道:“不知兄长可否与你同游?”
第70章 我看他不顺眼。
慕琛回了一个极为虚假的微笑,没有直接回答秦王的话。
秦王眼底的笑意愈发真实。
他就是想看到慕琛的这个样子。
如今他与慕琛明面上还没有撕破脸皮,二人都得维持明面上的亲近,不得不逢场作戏,表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
先前他还觉得很难受,明明心底对慕琛与澜意厌恶至深,还必须对他们笑脸相迎,这不是在折磨人吗?
经过这些时日,他想通了,与其折磨自己,不如折磨别人。
反正都是一样的难受,谁也不亏。
慕琛的想法与他差不多,含笑道:“兄长想与我同行,弟弟求之不得。”
秦王哈哈大笑,一手叉着腰,满心欢喜地说:“如此甚好。”
他转过身去,慕琛也随之转过身,二人不约而同直视前方,秦王故意试探慕琛:“前段时日六郎不在京城,可曾听闻太子的丑事?”
“丑事?”慕琛看到秦王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心里虽不太舒坦,面上还是一副好奇的模样,问:“太子是父皇最器重的皇子,年少时得父皇亲自教养,出落得文武双全,他能有什么丑事?”
慕琛这违心的话将秦王说得一噎,眼底溢出一丝尴尬之色,嘴角微
微抽搐。
澜意静静看着慕琛的背影,心里暗暗笑了笑,慕琛的场面话说得极好,只是这“文武双全”,当真是太子?
她能够忍住笑容,站在附近的陆鹤淮与方恒二人就不太忍得住,二人相视一笑,又默契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秦王上下打量慕琛一眼,“六郎说得极是,太子怎么可能有丑事呢,都是兄长随口一说,六郎不必当真。”
依着慕琛话里的意思,他若是直言太子的丑事,恐怕就在说隆化帝教子不善。
有时候祸从口出说的就是这个。
他要是不警惕些,直接将太子的丑事说出,落入有心人的耳中,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秦王下意识看向附近垂首的方恒,这家伙好像是锦衣卫的,他也得防着。
“光顾着与六郎说话了,还未好好与陆大公子和――”秦王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
方恒知道秦王不认得他,向秦王拱手行礼,道:“臣是锦衣卫的千户,方恒。”
秦王恍然大悟,“原来是方千户啊,久仰大名。”
方恒脸上仍挂着和善的笑容,应了一声是。
秦王视若无睹,挥一挥衣袖,说了一些客套话,兀自上了马车。
…
…
有秦王在的地方,处处充满着虚情假意。
澜意只盼着时间能快些流逝,天空中的云朵飘得再快些,她实在不想看到秦王的这副丑陋嘴脸。
郁颢是秦王的走狗,前世他是害了李家不假,但真正的罪魁祸首可是秦王。
如今她已解决了郁颢,下一个便是秦王。
众人来到城外的皇家练武场,澜意让慕琛教她射箭,慕琛满口答应,挑了上好的弓箭给澜意,教澜意如何正对靶心。
澜意接过弓箭,故意装作拿不稳弓箭的样子,不经意间往秦王那边射了一箭,给慕琛看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反应。
秦王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喝茶,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没想到忽然有只箭射中了他的脚下,险些让他没拿稳茶杯,让茶水洒了一地,浇湿了箭矢。
就连他的裤腿都有不少茶水,让他气得直接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望澜意所在的地方看了过去。
“啊,真是对不住,三哥,我刚学射箭拿不动弓箭,一不小心误发箭矢,差点射中三哥,还望三哥恕罪!”澜意将弓箭交给慕琛,向秦王鞠躬道歉。
慕琛刚想开口替她解释,看到她的眼神示意,硬生生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秦王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呛死在这。
澜意若是不“啊”一声,他还觉得她的道歉有几分诚意,结果她上来就“啊”,装得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让他有气没地出。
偏澜意还是个初学者,箭矢只是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脚心,他坐得又离靶心近。
真是,糟心。
秦王眉毛拧成一个倒八字,咬牙切齿地说:“无妨,弟妹初学射箭,正是重心不稳的时候,兄长我坐在别处就行。”
“多谢三哥恕罪,我感激不尽。”澜意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身上还不停发抖。
秦王看了心烦,移开了眼站起身,让身边的奴仆将他的位置移走。
慕琛张张唇,看着这一幕,好些话都堵在喉咙里。
原来她是这个打算啊!
他现在才明白她的用意,走至秦王面前跟秦王请罪,拱手行礼道:“是我未能考虑周全,给澜意一把轻巧的弓箭,这才酿成此事,多谢兄长大人有大量,原谅了我们夫妻两个的错失。”
秦王现在深觉晦气,没能给慕琛造成不痛快就算了,还弄湿了自己新做的衣服。
得不偿失,真是得不偿失。
秦王摆摆手,皮笑肉不笑道:“无妨无妨,小事一桩,我相信弟妹不是故意的。”
“多谢兄长体谅,下回弟弟一定为她造一把独一无二的弓箭。”慕琛道。
秦王斜眼看着慕琛。
造什么造,别到时候真的给他一箭射死了。
“兄长先去更衣,你们自便。”秦王挥挥衣袖,转身走了。
众人行礼目送秦王远去,慕琛回到澜意身边,用手指背摸了摸澜意的脸颊,弯着腰低声说:“方才你是想一箭射死他,还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河里的浅浅溪水流动,只有近在咫尺才能听得一清二楚。
澜意得意洋洋地笑了笑,“都不是。”
“哦?既然不是这两个,那能是何种原因?”慕琛含笑问。
“我看他不顺眼,不希望他出现在我眼前。”澜意直言道。
慕琛想过千万种可能,自是想到这一点,但没想到澜意能这么直接坦荡说出来。
说出来好啊,证明他与她越来越亲密无间,她只把真心话跟他说。
慕琛喜上眉梢,“明白!”
澜意不懂他为何这么高兴,“你笑什么?”
“笑――”慕琛眼珠转了转,对着澜意耳畔轻声说话:“笑你将我放在了心上,什么话都跟我说。”
她还没害羞,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退后几步再看她几眼,说:“我再去给你挑挑别的弓箭!”
澜意轻笑一声,看着慕琛欢呼雀跃的身影。
二人都已经是夫妻了,做过那么多亲密无间的事,竟还像话本子里的主角一样,每日谈情说爱,因为对方把自己放在心里而高兴。
慕琛忽然回头叫她一声,在阳光下朝她热情地挥着手,扬声道:“澜意,快过来,我看到一把精雕玉琢的弓箭,你必定喜欢!”
澜意看着在阳光下笑得无比灿烂的他,撇了撇嘴,他难道就不会给她送过来吗?还要她亲自走过去。
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却出卖了她,让她高高兴兴地往慕琛所在的地方奔去,慕琛也拿着弓箭跑向她,脸上笑意丝毫未褪。
…
…
桃花山。
日落西沉,村庄里散发着屡屡炊烟,缓缓爬上天空,好似如雾升天。
祁母将饭菜端到院子里,祁父刚刚离开关鸡鸭的笼子,双手拍了拍衣角,走向厨房去净手。
看着祁母额头上的点点汗珠,澜意掏出绣帕,递给祁母,道:“娘擦擦吧,今晚又要叨扰娘了,还麻烦娘为我们做了这么多菜,辛苦了。”
祁母颇为感动。
这句辛苦了,祁父从未跟他说过,二人夫妻多年,一直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从没有跟彼此说过一句辛苦。
自从祁宣出阁,祁宥回到隆化帝身边,他们夫妻二人平日里吵吵闹闹更是家常便饭。
她接过澜意递来的绣帕,闻到淡淡清香,想将绣帕还给澜意。
“这帕子做工精致,隔着这么远我都能闻到香味,给我擦汗是糟蹋了。”祁母婉拒,“我还是用袖子擦汗吧,这件衣裳不值钱,帕子可比它值钱多了。”
澜意没有接,撒娇地叫着祁母:“娘!”
祁母没办法,还是将绣帕手下,慢慢擦着自己身上的汗珠。
“我与阿琛不能时常来探望爹娘,已是不孝,而爹娘每次都不收我们所给的金银,这更让我们深觉惭愧。”澜意道。
慕琛点头,跟着说:“是啊,爹娘将我养育成人,我即便回到了他身边,我也永远是爹娘的儿子,不能在爹娘膝下尽孝道已是大错。”
祁母下意识望向院内堆放的一些金银财宝,摇了摇头。
这是慕琛与澜意上回来看望他们时给的,他们从冬天攒到夏天,分文未取,打算悉数归还。
祁父此时已入座吃饭,听到他们说这些,解释道:“我与你娘商议好了,我们本就是普通的农户,这些年攒下的家资可以养活我们这两个老的,不需要这些钱财。”
慕琛知道自己父母的脾气,还是妥协了,道:“那便听爹娘的。”
他夹了一块肉,放入澜意的碗里,什么话也没说。
澜意不由得看他一眼,对祁父祁母说:“你们看,他都这么大人了,还在你们面前闹脾气呢。”
祁父祁母笑得和蔼可亲。
慕琛讪讪摇头,抿唇道:“才没有。”
“好了好了。”祁母一副哄小孩的口吻,“只要你们能来陪陪我们两个,就是尽孝道。”
祁父在旁点头。
慕琛心里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若他不是隆化帝的儿子,真的是祁父祁母的儿子就好了。
到那时,他参军从戎建功立业,也能给澜意和祁父祁母带来富裕生活。
即便入了夜,慕琛还在想这个问题。
他第一次带澜意来祁家时,二人是分房睡的,如今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夫妻,二人便睡在一处。
他靠在床榻上,看着不远处的澜意,问:“若我不是慕琛,只是祁宥,你会选我吗?”
第71章 很多事情,当局者迷旁观……
澜意放下书本,从椅子上站起身,一边走向他一边说:“会啊。无论你是谁,我都会选你。”
前世的他默默陪伴,从不告诉她姓名,却可以救了她的性命。
她好几次有轻生的念头,都是因为他耐心劝慰,陪她度过漫漫长夜,才让她活到了最后那几年。
若她再坚强一点,是不是可以等到云雾散去的那一日,看到耀眼的光泽?
只可惜一切都是妄想。
不过,她既已重生,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李家所有人的命运都会改写。
她与他的命运,不也改写了吗?
二人前世的交集屈指可数。
今生雨夜重逢,他是早就对她心有所属,看见开门之人是她满心欢喜,而她是因为眼前之人是她而恍若隔世。
也许这就是缘分,他们注定是要遇见,并相爱相知的。
慕琛听不出澜意的弦外之音,但他还是朗声笑了笑,也从床榻上站起身,走向了她。
“若你选我,我会把你当做我的一切。”慕琛道,“若你不选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默默陪伴在你身边,并不让你发觉。”
澜意点头,这些话不用他说,她心里也一清二楚。
他们二人共同坐在桌下,中间点着一根煤油蜡烛,在一片黑暗之中散发着淡黄色的光,照在了彼此的脸上。
她借着这样半明半昧的光,情不自禁抚摸了他的脸颊。
“这一张脸,我下辈子也不会忘。”澜意从他的眼角摸到唇边的梨涡,“我要将其牢牢记在心上,一刻也不敢忘。”
慕琛紧握住她的手,连连点头,接话道:“我也不敢忘。”
灯光在他们面前闪烁,那红色的火焰不知为何爬到了彼此的脸上,天色逐渐暗淡,月光隐入云层,带走最后一丝光亮。
慕琛吹了灯,与澜意相视一笑。
…
…
七月初七乞巧节。
日暮时分,澜意下了马车,从楚王府回到了太师府。
今日是乞巧节,又称女儿节,民间有对月穿针的习俗。
刚一踏进院门,澜意就看见奴仆们忙碌的身影,听到动静,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向澜意屈膝行礼。
澜意笑着让他们起身,自己则走向了花园的方向,去寻家里的姐妹几个。
澜惠正带着雯姐儿在花园里面放风筝,回眸对澜意一笑,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让澜意坐,说:“你来啦,快坐,淡风,快给四姑娘看茶。”
淡风应声是,提起桌上的茶壶,望茶杯里倒茶,恭恭敬敬端给澜意,说:“四姑娘小心烫。”
澜意温和一笑,接过淡风递来的杯盏,小酌一口茶水。
“算算日子,大哥这月下旬就会回家,到时候家里可热闹了。”澜惠眉开眼笑道。
“是呢。”澜意放下茶盏,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澜诚和澜心的身影,便道:“澜诚和澜心呢?平日里她们两个总爱在家里花园玩,今儿怎么不见身影了?”
澜惠仔细想了想,道:“澜诚这几日心情不佳,把自己关在房里,可把四婶急坏了,好几次求助母亲。只是这澜心……”她忽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她今日在做什么,每隔两三日就要出门一趟,从前还没有这么勤过。”
许是这些时日过得太过舒适,澜意都快忘记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她瞳孔微微收缩,回想了前世澜心的境遇。
前世澜心的悲剧发生在隆化隆化二十五年,今年是隆化二十三年,难道那个居心叵测的书生林志平提前出现了?
澜意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在。
毕竟出事的那年是两年后,澜心如今刚认识林志平也不一定。
“大姐。”澜意十分郑重地叫着澜惠,“若近日你觉得澜心哪里不对劲,记得告诉我一声。”
48/85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