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琛。”她紧握住慕琛的双手,“这两年,我们相互扶持,对彼此的感情不容置疑,你不应该对我开这种玩笑。方才我是准备哄你,但是我没想到该用什么话开哄你,所以止了笑,并没有生你气的意思。”
慕琛顿时喜笑颜开,眼睛明亮许多,仿佛能将黑夜看穿。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对我。”慕琛露出嘴角边的梨涡。
她没忍住,再次用手戳了一下,只是这回是慕琛主动往她的手指那里靠。
“眼下这种场合,不适合你我打情骂俏。”澜意说道,“临安到底受了惊吓,她既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亲表妹,跟我们关系紧密,我们二人于情于理都要去看望她。”
慕琛忙不迭点头,“知道啦!”
彼时小福子带了一队人上来,正中间那名男子面若冠玉,穿着竹青色的直裰,向隆化帝拱手行礼。
澜意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愈发茫然,道:“三表哥?”
慕琛也看了过去,同样的不可置信。
沈寻灿……什么时
候与三公主相识了?
殿内众人看到沈寻灿神情各异,但想法却一致,皆在疑惑沈寻灿何时与三公主相识。
沈寻灿进京的次数屈指可数,三公主能出宫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他们二人唯一可以会面的时机,便是澜意与慕琛的昏礼。
即便如此,男女不同席,三公主身边贵女簇拥,根本没机会与沈寻灿单独相处。
沈寻灿更无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见到三公主。
“救我女儿的人,竟然是你,淮安沈家的公子?”能让隆化帝记住脸的少年人,除了京城王公大臣中出色的子弟,便是地方上各个大族最有名的儿郎。
沈大郎和沈二郎单独面过圣,隆化帝知道他们二人的长相,所以见沈寻灿的第一眼,他心里怀疑过这是沈大沈二。
不过还是有不同之处,比如沈寻灿比那两个哥哥要高。
沈寻灿拱手,“回陛下,正是草民。”
因为无官无职,沈家也不是勋贵人家,沈寻灿便在隆化帝面前谦称“草民”二字。
隆化帝命康内侍给沈寻灿赐座,沈寻灿恭敬谢恩,再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
陈如妃一脸鄙夷,看着李贵妃那边的空位,翻白眼道:“万岁爷,这沈公子或许与三公主相识吧,否则怎会这么精准无误救下三公主?”
安妃反驳道:“如妃姐姐这话说得好巧妙。要是沈公子承认自己与三公主相识,他就是居心叵测之人,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妹妹说得是不是?”
陈如妃惊道:“安妃,你别含血喷人,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
“可即便姐姐没有这般想,那姐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说沈公子是个见死不救之人?”安妃振振有词,“相识便救,不相识便不救。”
陈如妃气得倒仰,撇过头去,低声道:“懒得同你胡扯。”
安妃心里分外舒适。
看自己的对头这幅模样,是个人都会高兴。
她们二人的争吵,没有传入隆化帝的耳朵里,隆化帝只顾着和沈寻灿说话。
“回陛下,草民是二月里才入京的,借住姑母婆家,准备今秋的秋闱考试。”沈寻灿回答隆化帝的问题时,态度不卑不亢,眼神毅然,接着道:“这几日陛下春狩,草民从未见识过此等场景,姑父为了让草民开阔眼界,便带着草民来到此处。”
隆化帝抚摸鼻边的那一缕胡子,眼神中流露出欣赏之意。
不远处的晋阳公主无心去听隆化帝与沈寻灿的对话,她用团扇遮挡住日光,往草地的方向看,希望能看到清俊的少年郎。
看了许久,终归是无趣。
她咂舌道:“全是些猪头油脸的丑物,乐陵,这些人竟不及你父亲的一半。”
见女儿迟迟不搭理她,她才看向女儿所在的方向。
乐陵县主整个身子都在往前倾,痴痴呆呆地看着沈寻灿。
只一眼,晋阳公主就将自己女儿的心思看透了。
“你喜欢上沈公子了?”晋阳公主语气柔和,问。
乐陵县主即刻移开眼,偏过头去,脸颊烧红。
晋阳公主但笑不语。
一个男人而已,她只动动手指,她的女儿就能得到。
第100章 她是这世间最珍贵最美……
关于自己引晋阳公主母女瞩目的事,沈寻灿一无所知。
晚上回到李太师府后,他终于卸下白日里紧绷的状态,整个人摊坐在罗汉床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侍女和小厮得到沈寻灿的命令,纷纷退了出去,给沈寻灿准备沐浴的热水。
他脑海里不停重复一副画面。
张扬明媚的三公主正在阳光下骑着烈马,他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将目光移了过去,却看到马突然受惊,吓得马背上的三公主身体发抖。
而他不知为何,迈开步子往前冲,刚好救下落马的三公主。
两位青涩的少男少女,因为这件事有了肢体接触。
三公主脸上的惊恐退散,变为灿烂的笑,对他说道:“多谢公子相救。”
她上下打量眼前之人,总觉得他十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似的。
三公主藏不住心底话,将话脱口而出:“这位公子,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跟在三公主身边的两名宫女叫金盏、银盏,见状大吃一惊,相互对视一眼,想着怎么给自己主子找补。
她们知道眼前的公子英武不凡,三公主喜欢上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话不能说得这么离谱啊!
三公主无论去哪里,身边人多还是人少,她们都会寸步不离跟随。
这一位公子,她们连见都未曾见过。
她们可以笃定,三公主绝对没有见过他!
沈寻灿也被三公主这句话说得发愣,他退后一两步,拱手行礼,道:“在下从未见过姑娘,想必是姑娘记错了,又或者是,认错了?”
三公主很坚持,“不可能,我还在梦里见过你呢!”
金盏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忙叫了一声“公主”,点名三公主的身份,问:“您是在哪里看到这样的话的?”
沈寻灿一听,二话不说给三公主下跪,郑重其事行礼,道:“草民见过三公主。”
三公主低声道:“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金盏脸上变得五颜六色,好些话堵在口中呼之欲出。
三公主俏皮一笑,“你快起来,不用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沈寻灿半低着头站起身,“公主是君,在下一介草民,方才已是失敬冒犯公主,如今礼数断不能不周全。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公主恕罪。”
“你是为了救我的命才冒犯我的,我要是就这样责罚于你,那我成什么人了?”三公主不以为意,“你救了我,我该好好报答你。”
她朝沈寻灿走近一两步,提议道:“要不,我以身相许,如何?”
金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公主,您……您在说些什么啊!”
银盏更是语无伦次,“公主,这……这……这是能……能说的吗?”
沈寻灿更是惊讶,吞口唾沫,额头紧张得冒出冷汗。
二十多年来,他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子,因他救了他一命,就要以身相许的。
沈寻灿不知所措,“公主,万万不可。公主乃金枝玉叶,草民不过一介白身,与公主实不相配。”
三公主眼底笑意更浓,“那又何妨?只要你尚主,你的身份便成了驸马,是半个皇室中人,有谁会瞧不起你?”
“公主莫要对草民开此等玩笑,草民承受不住,望公主殿下见谅。”沈寻灿道。
三公主越说越没趣,方才的喜悦之情浑然不见,垂眸看向沈寻灿,说:“也罢,既然你承受不住,本公主就不同你开这样的玩笑了。”
沈寻灿松口气,“谢公主殿□□谅。”
三公主上下打量沈寻灿,挥挥手示意小福子过来,嘱咐道:“你务必将沈公子救我的事情,一五一十跟父皇说清楚,须得说得慌慌张张,这样父皇和母亲他们才会受惊,知道沈公子的功劳有多大。”
小福子面露不解,但他是个听主子话的奴仆,主子有吩咐,他照做就是。
沈寻灿方想开口制止,话还未说出口,三公主便道:“你先别说话!”
沈寻灿眨眨眼睛,目光呆滞不少。
“一码归一码,你救了本公主的命。”三公主双手叉腰,“我要是不感谢你,我成什么人了?”
沈寻灿不记得自己那时说了什么,他躺在浴桶里,神智还不清楚,感受到身上有些火热,将整个头都埋了进去。
…
…
天刚蒙蒙亮,澜意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鹅黄色的软帐,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身侧,发觉空无一人,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暮云的声音。
“王妃醒了?”她看到帐内坐靠在软榻之上的澜意,吩咐身后侍女进屋。
她上前掀开床帘,给澜意带来一丝光亮。
“殿下怕吵到王妃,今晨去了花园练武。”暮云解释道。
澜意若有所思点点头,让她们服侍自己梳洗打扮。
澜意看着旭日初升,对镜观看一遍今日的妆容,颇为满意。
拒霜起得晚了些,赶到屋内时,整个人不停喘气,哼道:“都怪今日有些不冷不热的,让奴婢睡得昏昏沉沉,日出才醒!”
澜意忍俊不禁,“不冷不热的,不
是刚刚好吗?”
拒霜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前日那般温热,奴婢都换上了夏日的纱衣,结果昨日气温骤降,奴婢又得穿上春日的小杉,而今日,既不冷也不热,奴婢实在不知穿什么衣服了!王妃您说说,是不是怪老天爷?”
澜意但笑不语。
暮云道:“所以这便是你来晚的缘由?”
“是啊,怎么不算呢?”拒霜果断回答。
澜意喃喃道:“快四月里了吧?”
暮云摇头,“还没呢,今日是三月二十八。”
“刚有她的时候,总盼着日子能够再快些,想即刻就见到她,从不觉得日子难捱。”澜意视线下移,“如今时日将近,反倒觉得日子漫长起来了,都有些煎熬。”
“王妃放宽心,日子过得很快的!”暮云温声细语道。
“是啊,说不准今日就会发作呢。”拒霜随口一提。
想是拒霜的这番话起了效果,澜意忽觉肚子好一阵疼痛,令她有一种下坠之感,她疼得咬紧牙齿,面色也苍白不少。
整理完床铺的白蔻见状,惊道:“王妃怕是要生了!”
她没有见过孕妇快生之时是什么模样,但她询问过不少经验丰富的妇女,知晓生产前的前兆。
暮云听罢,连忙跑至屋外,吩咐院内随侍的侍女。
“快去将府内的几位稳婆请来,王妃要生了。”暮云吩咐几个模样机灵,做事麻利的侍女,转而将视线落在另外几位侍女身上,说:“你快去通知殿下,请殿下速来。你们几个,分别去李家、薛家、以及蔡家报信,然后家里人都知晓此时。”
候在院内的侍女屈膝行礼应声是,有条不紊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澜意已被拒霜和白蔻扶至产房,侍女们细心整理床铺,皆搀扶澜意躺至软榻上。
澜意为了节省力气,强忍难受,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她是学医之人,只能算到自己产期是这几日,根本算不到具体的时日。
但她可以笃定,这一胎定会非常顺利。
前世有过生孩子经验的澜意,在此刻内心焦虑不安起来。
前世为了生下那个孩子,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现在――她咬着绣帕,一手攥住被罩,另一只手被白蔻紧紧握住,听白蔻不停安抚自己。
稳婆们一边接生,一边吩咐底下的侍女做事,嘴里不断重复换水的字眼。
眼前场景逐渐与前世重合,唯一不同的是,暮云三人还在她的身边,她不是孤立无援。
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殿下,产房污秽之地,您不能进啊!”
慕琛心急如焚,澜意如今正在受苦受难,他若是不进去,他算什么丈夫?
平日里待底下人十分亲和的慕琛,今日头一回对她们冷脸,说:“让开!”
侍女们十分尽职,壮着胆拦慕琛。
“殿下,产房是污秽之地,您要是进去了,恐怕会染上不详啊!”侍女劝说。
慕琛执意要进,说起澜意时,他的眼神柔和不少,“她是我的挚爱,不是污秽,也不是不详,她是这世间最珍贵最美好之人。”
慕琛没再同她们客气,“你们若不想变成不详,就闪开。”
侍女们不敢再拦,径直下跪。
慕琛冲了进去,看着痛苦不堪的澜意,心中猛然揪痛,上前紧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澜意,我在呢,我陪着你,我一刻也不会离开你。”
澜意现在喘一口气也费劲,强撑着力气睁开眼皮,看见一脸关切的慕琛,也瞧见了跌落在他鼻尖的汗珠,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微笑。
有他在,她心安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一日中最热的时候,屋内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娃娃哭泣声,强劲有力。
李家亲眷全都来到楚王府,看望澜意和女婴,陪澜意说了好一会儿话,每人脸上都是真心的喜悦之色。
说完话后,罗老夫人命乳母带女婴去向别处,自己则带着李家众人退了出去,让他们夫妻二人独处。
慕琛为澜意掖好被子,一脸的心疼。
“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竟让你受如此苦痛,真是可恶!”慕琛哼道,“我们夫妻之间,有这一个孩子就足够了,我不愿再见你如此痛苦。”
澜意尽力挤出一个笑来,“没事的,我修养几日就好,你觉得女儿像我还是像你?”
“十分像你!”慕琛毫不犹豫回答,“所以我爱屋及乌,也十分疼爱这个女儿。”
“陛下他们知晓此事了吗?”澜意问。
慕琛整理澜意湿透的碎发,“孩子出生后,我喜极而泣,当即便命惊鸿进宫传递消息,他们眼下估计已经知晓此事了。”
澜意轻声应着。
她生下一个女孩,皇室是最重男轻女的地方,现下只看隆化帝是各种态度了。
要是隆化帝表现得十分敷衍,他们离那个位子,就会更远一些。
要是――
白蔻在屋外的通传,打断了澜意的思绪,澜意与慕琛皆望向白蔻,等着白蔻说话。
白蔻道:“殿下、王妃,宫里来人了。”
第101章 初晓。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眼神。
眼下,便看隆化帝究竟是何种态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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