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不知情,还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闹别扭,干脆地帮阿桃做出了选择。
阿桃被一路推出了院子,便顺从她的建议,决定去找萧执沟通一下。
毕竟她现在住在萧执的府上,接下来该怎么办,或许应该听一下他的意见。
飞雨榭三面临水,正面对着府中最大的荷花池,此时已经入秋,荷花早已谢了,只剩下层层叠叠的宽大叶片,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萧执独自一人待在屋檐下,抱臂靠着廊柱,面对着视野开阔的湖面,看着远处的灯光如萤火星辰,心情却没有丝毫好转。
满脑子都是阿桃刚才说的话。
她认错人了,她喜欢的是萧懿。
萧执此刻的内心除了被极致的愤怒,唯有一种感觉格外强烈,那就是荒谬。
这使他内心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憋闷得他甚至想笑。
又是萧懿,又是萧懿……
萧执闭眼回忆起跟阿桃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幅幅温馨的画面逐渐在夜风中消散,只剩下四个大字在他眼前不断循环往复
——自作多情!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仿佛能跟内心的情绪抗争。
最后却是转身一拳狠狠砸在身后的柱子上,一滴血液顺着柱子流下,与表面暗红色的漆融为一体。
尖锐的疼痛缓解了胸口处令人窒息的憋闷感,萧执额头抵在拳头上,心下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再次回忆起跟阿桃的初见。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这绝对不可能是阿桃故意设计,除非她不要命了。
可见他们的相遇确实是一个巧合。
那阿桃是看到他的脸后把他认成了萧懿,所以才热情又急迫地想跟他回家?
萧执越想脸色越黑,原来这么多单纯而执着的告白,都是给另一个人的。
太可笑了。
他直起身,准备离开,转头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白裙子的阿桃。
她极少穿这个颜色,衣服上的飘带在夜风里飞扬着,安静又美丽。
萧执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用力揪了一下,呼吸也急促了一些。
他皱紧了眉,脸色越发阴沉。
“你来干什么?”
“你要赶我走了吗?”阿桃想了想,问道。
她是真的很认真地在询问,因为今天去报道的时候她忘记打听一下有没有宿舍了。
如果萧执现在要赶她走的话,她可能要流落街头一晚上。
“呵。”萧执冷笑一声,“是我赶你走的?”
阿桃扁了扁嘴,不太开心但又难以反驳。
她知道,都怪她记性不好,又认错了人,才造就了这个局面。
萧执缓步逼近她,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身后的灯光,把阿桃笼罩在阴影之下,带来极强的压迫力。
“你把我认成了萧懿?”
“对不起。”阿桃再次道歉。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前两天……”
前两天?难怪对他的亲近突然反应这么大。
萧执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欺骗,脑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阿桃过去对他的依赖和主动,更觉得心痛如绞。
“你有什么错呢,你只是认错人了而已……这几个月的错付,你一定比我更加后悔吧?”他憋着一口气,出言嘲讽。
阿桃皱眉,胸口闷闷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有点不舒服。
萧执如愿见她变了脸色,心情却仍然沉沉地往下坠。
她想要的人果然不是他……
他想要以此来攻击阿桃,但看到她真的
为此难受,又产生了无法抑制的难堪和愤怒。
他退后一步放开了对她的压制,也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我跟他哪里长得像?”他压着呼吸,轻声问道。
这是他存着的最后一丝期待,阿桃的话里并非没有漏洞,相反,漏洞满满。
他愤怒之余内心也不是没有疑惑。
他也很想知道,阿桃究竟是怎么错把他认成萧懿的。
他跟萧懿虽然一母同胞,但长相并不十分相似,气质更是天差地别。
况且据他捡到阿桃时她自己所说,她当时才化形没几天,那跟远在云京的萧懿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完全不合理,除非阿桃从始至终都在说谎……
想到这个可能性,萧执更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才勉强压制住情绪。
阿桃抬头看向他,目露茫然。
眼前这张脸她已经十分熟悉了,要是有人问她。萧执脸上有什么细节特征,她能数出十个八个来。
但是要问她萧执跟他哥像不像?
阿桃:“……”
她怎么能知道呢,她还没来得及见过真男主。
“这也答不出来吗?”萧执见她半天不说话,更觉得讽刺,又憎恨自己忍不住要去跟萧懿比较。
他有什么好呢,一个懦夫伪君子,一个毫无道德的卑劣小人,却让这么多人为他倾心。
阿桃明明是他亲自从恶妖巢穴里救出来的,又带到尘世之中,原本以为只有她全身心地属于自己,竟然也是他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
到头来,一切只是因为沾了萧懿的光?
萧执无论如何也没法接受这个事实,袖子下的手紧紧攥成拳。
关节处的伤口被撑开,血液重新流下来,滴落在地面上,他也毫无察觉。
阿桃不能暴露任务的事情,稍微迟疑了一下,凭感觉摇了摇头,“不太像吧。”
她说着指了指萧执腰间的玉牌,“我是认错那个了,他……也有一个写着萧字的牌子。”
应该也有的吧?阿桃不太确定,据她观察,云京几大家族的嫡系都爱在腰上挂这种刻了姓氏的牌子。
果然,萧执的脸色变了,“就凭这个?”
阿桃含糊道:“刚化形时他帮过我一个忙。我不太记得他长啥样了,就记得这个……知道他姓萧,长得也很好……”
“够了。”萧执打断她,胸膛克制不住地快速起伏。
他解下腰间的玉牌,伸出栏杆之外,手一松,玉牌便掉落下去,撞开层层叠叠的荷叶中,“噗通”一声坠入湖底。
“去找你的萧懿哥哥吧。”他轻声说罢,转身离开。
他无法忍受自己现在这幅可悲的样子,不爱就是不爱,到底还在期盼什么?
这个闹剧已经够让人发笑了,每多问一句都是自取其辱。
第30章 白玉有瑕
阿桃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发了一会儿呆。
等那股莫名的情绪消失后,她才皱着鼻子思索萧执的话。
这是要赶她走的意思吗?
有些像,好像又不太像……
阿桃独自琢磨了一盏茶时间,还是决定先回房间再说。
她准备离开时,侧头看了一眼刚才萧执扔掉玉牌的地方,又停下了脚步。
那块玉牌她摸过,手感细腻温润,色泽莹润透亮,应该挺贵的吧?
而且萧执总是戴着它,想来也是喜欢的,这么扔掉太可惜了。
阿桃走过去,探身往栏杆下面看。
水榭距离水面的高度并不高,趴在地上伸手应该摸得到水里,就是不知道有多深。
踟蹰了一会儿,见周围既没人也没什么工具,阿桃翻过栏杆,站在外面突出的一小块地面上,小心翼翼地蹲下身。
拨开荷叶,水面一片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湖里的水不知是因为淤泥还是荷叶的缘故,格外清凉一些,阿桃的手臂整个伸进去,被冻得瑟缩了一下。
她克服住对水中未知物体的恐惧心理,耐着性子从近到远一点一点地摸索。
刚才萧执只是松手让它直直垂落下去,应该不会掉得太远才对。
不知过了多久,阿桃的指尖划过湖底的淤泥和枯败的荷杆,突然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她心里一喜,反手将那东西捞了起来。
夜间昏暗的光线里,白玉沾染了湖底的污泥,反而更显得纯白无瑕,莹润如月。
阿桃仔细清洗掉表面的污渍,带着它回梅苑去了。
嬷嬷还在门口焦急地等她,一见面就匆忙迎上来,低头看到阿桃刚换上又变得乱七八糟脏兮兮的衣服,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生出不好的预感。
“我的老天,这是又怎么了?”
庄主看着也不像是能对阿桃动手的人啊。
阿桃看向萧执房间的方向,问:“他没有回来吗?”
“没呢,你们没在一起?”嬷嬷越看觉得这事儿有些大了,不解地看着阿桃。
阿桃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迟疑着道:“你们有接到什么命令吗?比如让我走之类的……”
她以为会看到自己的东西已经被打包好了。
嬷嬷又是吓了一跳,“说什么呢?!庄主怎么可能赶你走?”
阿桃摇了摇头。
也许是还没来得及交代吧。
她不太开心地重新去洗漱了一遍,换了一身衣服回房睡觉了。
次日一早,阿桃起来依然没有看到萧执,询问嬷嬷才得知他昨晚根本没有回来。
不过,他显然也没有下什么别的命令。
府中的人不管私底下是否偷偷谈论,至少表面上对待阿桃的态度一切如常。
今天是她正式去学宫的第一天,嬷嬷照常给她准备了早餐,还特意给她加了两个鸡蛋。
阿桃不是很有胃口,在鸡蛋上戳了两个洞,才慢吞吞地吃掉了。
饭后朔云找到了她,“需要派个人送你去学宫吗?”
阿桃张嘴想问问萧执去哪儿了,但是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便只是摇摇头。
“我认识路的。”
朔云也没有勉强,离开前多看了她两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昨天的情况他已经听说了,但跟其他人一样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庄主昨晚连夜赶去了凤泽山庄云京分部,看起来暂时还不准备回来。
考虑到近日庄主对阿桃的事情还挺上心的,朔云秉持着为主子分忧的心起了个大早,赶去分部那边,在书房找到了人。
说完正事儿之后,他顺嘴提了一句阿桃去学宫的事,询问是否要安排人接送。
当时庄主头也不抬,冷漠地回了一句:“随便。”
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阿桃刚来凤泽山庄时候的场景。
只是这次,阿桃也没有主动黏上去了。
她穿上了丹道院的制服,顶着普通人羡慕的眼神穿过街巷,乘坐仙鹤在辰时三刻准时来到学宫。
腰上挂着进出学宫的凭证,红色的古体“丹”字如同张扬跳跃的火焰,像是蕴含着某种强大的生命力。
阿桃盯着看了一会儿,将腰牌出示给门口的守卫,待对方点头放行,自此开始了正式的学宫生活。
学宫各学院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级别,其下又分甲乙丙丁四级,每级对应不同的课程,级别越高,学习的知识越深奥。
学宫中光是丹道院就有学子千余人,其中大部分集中在玄、黄两个等级中。
阿桃目前自然是在最低的黄丁级,课堂上乌泱泱的全是人,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今天角落里多了一只妖精。
阿桃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虽然不用担心老师发现她是个小文盲了,但也意味着她要花费更多的努力,才能在考核中脱颖而出,进入更高等级,学习更多课程。
她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翻开书本跟着老
师的讲解开始学习。
学院的课程安排基本上是上午两节,下午两节,中间穿插着一些杂学课程,每节课上课的地方都不一样。
阿桃拿着尹先生给她的课程表,在学宫里东奔西跑,每次都要问好些人才找到地方,堪堪在迟到之前找到教室。
一天下来给她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散学了,还得跑回昨天报到登记时的管理处,询问宿舍的事情。
对方给她的答复是:宿舍是有的,只是前段时间雨水多,屋顶漏了正在修,五日后才能入住。
五日?
阿桃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应该可以的,刚好可以跟萧执正式道个别。
自那以后,阿桃每天去学宫上课,下课就回来。
回到家中,嬷嬷和其他下人们对待她的态度依旧一切如常。
可是她再也没有见过萧执了。
阿桃有时候问家里的人,他们都说庄主忙,最近早出晚归,很少回来。
“那你能帮我把这个给他吗?”
阿桃取出她从湖里捞出来的那块玉牌,清洗干净后,它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只是佩绳被淤泥浸染了颜色,显得比之前陈旧了一些。
她原想当面道个别的,但既然萧执不愿意见她的话,把玉牌还给他也行。
她问的是他们院里的嬷嬷。
萧执这几天并非完全不回来,但来去匆匆,嬷嬷其实也很难跟他见上一面。
“我帮你转交给朔云试试吧。”嬷嬷有些为难,但看出这是萧执随身携带的玉牌,心中更是担忧这两人的情况,还是接下了,准备交给朔云去问问。
阿桃转念一想,朔云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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