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八宝道:“三太子如此盛情,八宝就却之不恭了。”
这人就坡下驴倒是够快的,不过,说出口的话要收回来也是难了。敖烈闷声吃了亏,正欲引入正题。狐八宝却‘呀’了一声,指着敖烈的茶杯道:“这些丫头们,越发的没有礼数了。招待三太子这么能用茶呢?快把我们库房里那一坛百年的‘倒狐涎’拿出来。”
又看着敖烈道:“这‘倒狐涎’是狐族招待尊客时才拿出来的佳酿,三太子可千万不要推辞。”敖烈笑着应了,又想说白寻的事。
不想一个小狐妖走到了狐八宝身边,对着狐八宝说了一句:“姐姐,你快别拉着三太子拉家常了,我瞧三太子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说。”
狐八宝讶异地伸出了兰花指指着敖烈,道:“三太子,果然是有要事吗,为何不早早说明?你我道友,既是贵邻,也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敖烈的脸色已经有些绷不住了,这些狐妖一唱一和,将他方才的客套一一拆穿,岂不是让人着恼吗?
小狐妖又提醒道:“姐姐,三太子刚才问我们最近有没有见过生人。”
这小狐狸可漏了他太多底了。敖烈道:“是啊,我刚才特意问了这位狐妖妹妹,有没有见过二百余岁的小鱼精,那是我的侍女,前几日出游时,她在这附近走丢了。”
前几日丢的,为何现在才来找?狐八宝的脑筋转得飞快,她已经想到了暖泉池子里的那只妖怪,可现在人不在她手里,不能拿来谈条件。等等,她虽没有抓到人,但这一点敖烈不清楚,她为什么不能拿来谈条件呢?人类不是也玩过这一出吗,好像是叫‘空城计’来着?
“一个鱼精?”狐八宝听到这个词时,眉头猛地一拧,脸色有些不虞,斟酌敖烈的脸色说道:“今早我清点库房时,发现库房里少了一只百年人参,然后又在水池里搜到了一个鱼精。我以为是那只鱼精偷了我的人参,已经让手下把人关押起来了。”
偷人参?白寻绝不会做这种事。
敖烈疲惫地捏了捏额头,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相信她的品行。洞主,你把人带出来对峙一番,一切便都能清楚。”他不该和这一窝狐狸精玩什么客套的,这里的每一个狐妖,大概都比他多长了十几个心眼。
“三太子总得先给我一个交代,要不,这狐狸洞里,恐怕找不着这号人。”这话听起来,狐八宝像是要把白寻杀了一样。
敖烈无力地垂了垂眼眸,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什么交代?”
狐八宝妩媚地抬了抬眼,示意要敖烈喝了桌上那碗‘倒狐涎’,“这是我洞中的佳酿,可从它倒好到现在,三太子一口也没喝。我可真要想想,我们之间的友谊是不是还存在了。”
敖烈拿起玉碗,里面琥珀色的液体随着玉碗不断地晃动,仔细一看,仿佛还有些晶莹的色泽。可惜,他是不会喝的。敖烈借着袖子的遮掩,将手一指,‘倒狐涎’瞬间换成了普通的清水,他将清水一饮而尽,说道:“果真佳酿,敖烈甚是喜爱,洞主不如再赐三杯?”
狐八宝道:“好,既然三太子喜欢,多喝两杯也无妨。”说着又让侍女下去,倒来了两杯。在敖烈看不见的地方,狐八宝悄然比了个‘十’的手势,示意侍女加够十倍的量。
然而,这两杯十倍药量,进了敖烈的肚子,他竟然也是面色如常,丝毫不见失态。
她心里已是狐疑不已,‘倒狐涎’是用狐狸口水制成的春药,寻常妖怪一滴也禁不住,怎地敖烈服用了这么大的量,还是不见效?难道这春药只对陆上的妖怪有用,对水里的妖怪无用吗?
狐八宝本不是沉着的性子,与敖烈扯皮这许久,竟也有些耐不住了。她已决定换个法子,再吩咐了侍女上了一杯酒,敖烈奇道:“道友为何一直灌我酒呢?敖烈纵是再不逊,也不敢喝光道友的珍藏,这便是最后一杯了吧!”
“是,”狐八宝也点头道,便用着一双涂了蔻丹的手捧着杯子,递到他面前,敖烈伸手去接,她也没给,反而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将杯子放在了他嘴边,竟然是要亲手喂他喝酒。敖烈伸手去夺杯子:“道友我自己来就行了。”狐八宝娇媚地笑道,将杯中拿回自己面前:“三太子,这最后一杯,只能这么喝才作数。”
敖烈心中狐疑:莫非她看穿了我并没喝她的酒?总之,不能喝。
见着狐八宝再将杯子递过来,他假意客气,实则是想打翻这杯子,但他没想到,狐八宝的目的与他的想法竟是不谋而合。当杯壁快贴着他的手时,狐八宝故意将手腕一翻,这一杯酒就这么倒在了敖烈腰间。
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也就是一个小法术便能烘干。但不等敖烈施展法术,胡八宝已经‘惊慌’地凑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往那个地方摸:“呀,三太子,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不要去后面的房间换件衣服。”
要害落入别人之手,敖烈浑身一僵,右手猛地捏住胡八宝的手腕,正待出言威吓,就这么一会儿迟疑,胡八宝更加得寸进尺,肆意地揩油。
敖烈憋红了脸颊,他咬着牙道:“狐妖,你不要欺人太甚。”
胡八宝挑了挑眉,约莫觉得这个人已经落入了自己的手掌心,完全不顾他的恐吓,手上的动作不停,竟是想要直接将他的衣服扒下来。
片刻后,“啊,你?”狐八宝感觉自己的手里握着的东西已经空了。敖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从自己身上剥下来,扔在地上。旁边的侍女看着这一幕,拿着兵器七手八脚地走上来,正要对敖烈动武。一声龙吼携带的气浪将七八个小妖怪掀翻。
“狐妖,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把人交出来,或者,我会……”他化为巨大的龙形,探出一只爪龙爪轻而易举地将狐八宝踩在地上。“取走你的性命。”
第37章 :假称姓敖袭太子
时间倒回刚才。
剑实在不是个挖坑的好兵器,白寻掘了好久的底泥,也没挖出多大的坑,白寻愤愤不平地把剑往坑底一插,不过只插进去二三尺,剑尖就触到了坚硬的东西弹了回来。白寻再扒开了这两三尺底泥,发现下面也是青石板。
这可怎么办?白寻一下子绝望到了极点。
她放开宝剑,颓废地坐在青石板上,不知道狐狸精什么时候回来,到了那时她还能有逃生的机会吗?怎么会这样,她现在该怎么办?
白寻正在苦苦思索,忽然她的脑海里有一点灵光闪过:她一个人打不开青石板,但可以借助自然之力。这个水池本来就是一个天然的出露水面的暖泉,青石板封住之后,地下的水流无处可去,一直在顶着青石板。如果她不是从上面挖掘青石板,而是借助水流的力量,将青石板由下往上顶开,那说不定能成功。
她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心中还有一点担忧,这水池的水太多,压着青石板,所以下面有水也冲不上来。可这,可能已是她唯一的逃生方法了。
白寻发了狠心,运转元神,凝聚全身法力于掌心,她试着用自己对水流的操控能力,搅动水面,形成一个倒吸的水龙卷,强势将青石板上的水流吸到空中,同时再分出心神,鼓动石板下的水流向上冲击。虽然同是操纵水流的法术,但使用的途径完全相反,这对白寻而言已经是超出了她的能力。白寻左右手掐的手印完全相反,法术成功的同时,她浑身的法力几乎都被抽空,元神也因为透支了潜力而在苦苦挣扎,但她的心是那么地坚定。
无论命盘如何,她都不会随便地认命,她的命运本该由自己掌握。我要生,便生,我要死,那也是我自己的决定,谁也无法阻挡。但如果我不想死,我不想认命,谁又能逼我低头?
谁说人定不能胜天!
白寻腾身空中。在她的视线中,堵住洞口的那块青石板终于一寸寸龟裂,地下水流喷涌而出,形成了数米高的水柱冲向洞顶,片刻后又衰落池底,池底的底泥亦是激荡不已,浊流和清流混合在一起,将整池水搅得乱七八糟。白寻再提了一口气,勉强将空中的漩涡用力甩到空中,而自己因法力耗尽而变成了一只小小鲤鱼,掉进了露出的洞口,被退却的水流带向地底深处。
关键时候,白寻寻回了一点神智,摆动着尾巴,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游向了危之前挖出来的小通道。通道里的水流渐渐退去,白寻借着最后一股水流,用尽全力一摆尾巴,从那个狭窄的洞口蹦了出来,然后硬生生地摔在地面上。
东方的鱼肚白已经一点点地显露出来,白寻化为了人形,呕出一口黑血,只能扶住树干勉强站稳。当她抬头望天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微笑。
她也以为这是一个预兆,预示着她以后终于能控制自己的命运了。
白寻走后一刻钟,敖烈循着她的气息来到,看到地上一口黑血,面色猛地凝重了几分。他沿着她走过的路一步步跟了上去。走到河边时,待在一边的危看到了敖烈,走过来拽住了他的袖子。
“三太子,我知错了。”危向敖烈哀求道。
敖烈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脸色已经和缓了些:“知错就知错,别拉拉扯扯的。你在这里看到白寻回来了吗?”
“回来了,”危看着他的脸,却呆住了,口中不自觉地喊了一声:“三太子。”
敖烈不解,问道:“怎么了?”
危立刻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你脸上有唇印,你和八宝洞那个狐狸精是不是已经……”
唇印?敖烈忙走到河边,对着静止的河水照了照自己,果然见下巴上有个唇印,大概是狐狸精凑上来的时候蹭的,还好被危发现了,要不白寻见了,一定会误会。他掬了一捧水,将脸上的唇印洗干净了。
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敖烈消灭罪证,心中混乱不已,脸上的表情也呆滞了。连引以为傲的那点小聪明也没办法发挥出来。敖烈将这幅情景看在眼里,心里顿时有些不忍,招手将危唤来他身边,说出实情:“我和那只狐狸精绝无私情,我敢以自己的修为起誓。”
危的心里顿时升起死灰复燃的那一点火星,但他还是有点疑惑。敖烈灵机一动,说:“兴许,我有办法能助你得到美人的芳心,不过,”敖烈故意将话说了半截,意在好生再敲打危一番,哪想到危一喜之下抱住了敖烈的大腿,喊了一声:“爹,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爹了。”
他一个未婚的正经男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敖烈被雷得外焦里嫩,差点又是一巴掌呼在危脸上。危的脑筋转得飞快,见敖烈又有发怒的迹象,毫不犹豫地把队友卖了:“是白寻让我叫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白寻?白寻为什么要让危叫他爹,难道这是一种暗示?敖烈越想越觉得脸上有点热,危叫他做爹,那叫白寻做妈吗?他们三个是一家三口?白寻做的也太直白,也没问过他的意见。
危见敖烈出神,索性抱住他的大腿:“爹,你刚刚说要告诉我一条什么好计策?”
敖烈大囧,拽住危的胳膊,把他丢到了一边:“办法是有的,只不过,以你如今的这个皮囊怎么也不可能奏效。”
皮囊?是了,哪个姑娘会喜欢一个满脸树皮的男人?危又开始沮丧了。
敖烈打量了危几圈,奇道:“你这妖怪怎么就不能化形呢?”白寻的天赋也不高,但化形却很早,危的悟性很高,法术一学就会,但至今也不能完全化形。听了这句,危更加沮丧了,若是白寻说这话,他此时大概已经骂了回去,但在敖烈面前,他不敢造次。
“罢了,我有一道开悟的咒语,不过之前从没用过,不知道能不能将你彻底点化成人。”敖烈说着,左手并指如刀,割破右手血脉,他将手腕递到危嘴边,让他饮下龙血。
龙血一经入口,顿时化作炽热的岩浆,从咽喉一直烧灼至腹部,危正在煎熬之时,敖烈念动真言,一指点在危的眉心,他体内烧灼的龙血在一瞬间全部蒸腾,化为一阵金色的云气,升入危的脑海。
他脑海里腾的一声,两百多年间大大小小的事情一齐涌入脑海。先是与两位兄长的多年相伴,后来是遇见白寻,迫害白寻,敖烈现身,将两个哥哥打回了原型,然后是与白寻一起练剑,一起偷看狐八宝洗澡,他丢下白寻独自逃生,又喝了敖烈的龙血……
敖烈趁着灌龙血的时候,也给了他一点自己过去的几百年前的感悟和积累。危相当于多活了几百年的时光,他那种外露的锋芒,渐渐变成了内敛的莹润。与此同时,他脸上的树皮也渐渐干枯剥落,露出了一张清秀瘦弱的,带点腼腆的男子脸庞。
敖烈借着残留的血气,在他身上画了一道符,将自己的龙气借了三分给他。“待会儿你去到鹰愁涧,就说成是西海龙王四太子敖袭。那妖怪与我有仇,说不定就会设套陷害你,你便有了机会与她接触,到时候能不能打动她,还得看你自己。这道符里藏着我的三成修为,关键时候可以用来脱身。”
“西海四太子,三太子,那不就是你弟弟吗?”敖烈笑道:“我是我父王最小的儿子,这世间岂有西海四太子其人?”敖袭,袭字,龙衣而已。
其中纠葛不需明说,敖烈只略一点拨,危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联。腼腆一笑,向敖烈弯腰一拜,扭身向八宝洞走去。
第38章 三界之中无净土
与危扯皮了这许久,敖烈记挂白寻的伤势,忙化作龙形潜入河底,查看白寻的情况。
白寻睡在床上,她元神受损,是以感觉昏昏欲睡,一回到河底,就两眼一闭,睡在了床上。敖烈一进来,就看到白寻在床上睡得昏沉,人事不知的样子。
他走上去探了探白寻的经脉,她经过这些天的苦修,经脉拓宽了不少,论修为也足以抵得上一个三百年的妖怪了,只是这三百年修为似乎不够她用。这人啊,老是惹一些自己收拾不了的麻烦。要是有一天,他不在她的身边,还有谁会给她疗伤吗?
“小白?小白姑娘?”我的小白姑娘啊。敖烈坐在床榻上看她的睡颜,用手拨开她额边一丝乱发,有些情不自禁地将嘴唇对上了她的。他心里想的是,你这么做了一回,我也这么做了一回,应当不算过分。两片微凉的薄唇相触,敖烈用舌头分开她唇瓣,将自己的内丹,渡进她嘴里。同时运转法力,催动龙珠,在她体内游走,将伤势渐渐消除。
治好伤势,敖烈将龙珠吸回自己的腹内,白寻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他的心情却好了不少,走出河底,到了树林里,打了一只野鸡带回来做晚餐。
白寻睡了一整天,睁开眼时,天已经快黑了。
走出房间,正看见敖烈对着一只开膛破肚、光溜溜的野鸡发呆,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白寻撸起袖子,走到他面前,笑着道:“交给我吧!”
敖烈也是一笑,看着白寻将野鸡抹上香料,糖,油、盐等,用荷叶包好,在外面用湿泥巴包好,然后放进烧热的火堆下面。另一边,则将铁锅烧热,将面粉和水调好了,和油放在锅底,煎成薄饼。她白寻可是万圣公主的第一侍女,负责照顾赤霞的饮食起居,论做饭手艺那是没的说。
等薄饼煎好了,白寻拆开‘叫花鸡’,用刀片成片,再用薄饼包起来,用盘子盛好,放在桌面。
两人相对而坐,鱼油蜡烛燃着淡淡的光,白寻将酱汁和茶水递到他面前,敖烈点了点头,目光微动,“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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