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世子凌昱瑱见势起了身, 左侧其他人因他的举动, 也一齐站了起来。
凌昱瑱委婉地说:“大哥若不入座, 我们这些当弟弟妹妹又怎么敢坐?今日是文姨……”
凌昱珩眼神一凛,凌昱瑱瞬间改了口:“是文小嫂子敬茶, 面见众人之日,我们兄弟姐妹们乌泱泱地站着, 不成个样子, 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靖安侯府连规矩都没有了,大哥, 您就入座吧。”
凌昱珩轻飘飘地看了凌昱瑱一眼,这些咬文嚼字的人还是这么讨厌, 贯会用些大道理和华丽的言辞来掩盖内里的别有用心。
他早就对嘴皮子厉害的人有了警惕, 他反问道:“依二弟的意思,让你们陪着我这个大哥站着,对你们而言是没有规矩, 在人前有失体面的,是吗?”
这话哪里能认,他可是正三品的将军,封了侯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凌昱瑱哪里敢不敬他,连忙否认道:“大哥误会了,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没有就老实站着。”
凌昱珩不耐烦听他后头的借口了,他的女人没有位置,同辈之人都别想坐。
文昔雀静静地看着凌家兄弟之间的你来我往,她还不清楚凌昱珩真实的想法,她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淬他一句,她尴尬的地位都是拜他所赐。
上首的侯夫人看不下去了,茶还没敬,兄弟俩还没完了,“好了,你大哥想站着,就随他去,你们这些小辈坐下,别误了正事。”
凌昱瑱闻言和他的世子妃坐了下去,他旁边的庶弟庶妹们没敢坐,凌昱珩抱胸看着坐下去的两人,局面更加尴尬了。
凌昱瑱脸上的假笑已经维持不住了,他想骂人,不是,他们夫妇俩怎么成了
众人视线的焦点了,凌昱珩的妾室敬茶不才是重点吗?还有那些不争气的庶弟庶妹们,母亲都开口让坐了,他们还怕什么凌昱珩?怕得罪凌昱珩,就不怕得罪他了?
世子之位曾经是凌昱珩的,凌昱瑱本就有些心虚,加上着正堂里还有文昔雀这个令世子之位换人的始作俑者在,凌昱瑱更加不自在了,没办法,凌昱珩的地位摆在那里,他不得不从,只得夫妻两个再次起身站着。
这一波已平,现在轮到文昔雀敬茶了。
丫鬟端着盏托,盏托上放着茶盏,供她敬茶。
文昔雀端起茶盏,福身先给靖安侯敬茶,“拜见侯爷,请侯爷用茶”。
靖安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接茶,他不接,文昔雀只能保持着福身的姿态,捧着茶盏。
晾了她好一会,另一侧的侯夫人才缓缓开口说:“我们侯府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你一个妾室本来没资格给侯爷敬茶,侯爷是看在珩儿的面上,才破例给了你这么个机会,你还不心存感激,跪下敬茶。”
侯夫人见了文昔雀就来气,四年前就闹得靖安侯府不得安宁,四年后,这贱人居然还嫁进来了,她实在不能理解凌昱珩为什么知道她收了别的男人的玉佩,还能心无芥蒂地将人纳进门,她原本以为,就凭玉佩这事,文昔雀就踏不进侯府的门。
看看眼下有多荒唐,一个秀才之女,一个妾室,搞得好像是什么名门世家的贵女嫁进来给她当正经儿媳妇一样。
若不是为了给她极其有出息的大儿子面子,谁会看她文昔雀一眼。
文昔雀维持着捧茶的姿势,她知道她要不跪,这事就没法结束,今日她敬茶的场面确实大了点,按理说,她一个妾室,在凌昱珩没有正妻的情况下,她只需要给侯夫人韩氏一人敬茶就可以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归根究底是四年前凌昱珩为了她不要世子之位,两袖清风被赶出侯府,侯府众人笃定了她在凌昱珩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他们为了修复和凌昱珩闹僵的关系,才给了这么个面子,一齐出现在了正堂之内。
也罢,靖安侯是官,她是民,只当是民拜官了,大抵除了靖安侯夫妇,其他人是不会冒着得罪凌昱珩的危险让她跪的,也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文昔雀屈膝,正要下跪,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臂,将她半屈着的膝盖拉直了。
凌昱珩抢过她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放,冷冷地说:“既然没有资格,干脆不要敬茶了,大家都省心。”
一直沉默着的靖安侯发了话:“不敬茶,侯府便不承认她,也不承认她以后的孩子。”
凌昱珩沉下来脸,气势丝毫不弱于靖安侯,他嘲讽地说:“被你们承认是什么光荣吗?我四年前不也是不被你们承认,如今你们还不是要巴结我?”
靖安侯怒了,“凌昱珩,我是你父亲,你这么跟我说话,你简直大逆不道。”
凌昱珩将文昔雀拉至自己的身后,回怼道:“你赶我出府的时候,你可是不承认我是你儿子。”
当年他要和文昔雀在一起,他父母死活不认同,说什么侯府继承人不能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所以他不要什么世子之位了,他以为他放下了侯府继承人的位子,他们就会让他和她在一起,结果他们不仅继续不同意,还对文昔雀动手,以致他大闹靖安侯府,弄得满城皆知,最终被赶出侯府。
他离开侯府时,除了一身粗布衣裳,什么都没有拿,最可笑的是,他后来还是穿着那身衣裳,狼狈得像条狗一样,在侯府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才进了侯府大门。
“你既回了侯府,我是一家之主,你就得听我的,你都该跪我,别说她一个小小妾室。”
不管是父亲,家主,还是族长,靖安侯都不容许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
凌昱珩严肃了起来说:“本将军若是不听,你是要赶我出府,还是在族谱上除我的名?”
“你……”
眼看争吵越来越激烈,侯夫人赶紧出来打和场说:“一点小事,你们父子何必闹成这样,这茶本该我一人喝了就行,都是一家人,别说什么承不承认的话,父子缘深,身体里留着一样的血,不承认还能把血换了不成?”
说完,侯夫人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算是承认了文昔雀的身份。
靖安侯也冷静了下来,不再与凌昱珩针锋相对,毕竟他已不是四年前什么都没有的孩子了。
“茶敬完了,父亲母亲,我们便就此告退。”
凌昱珩说了这话后,也不管其他人同不同意,拉着文昔雀就走了。
在回东院的路上,他拉着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文昔雀走不了那么快,她身子还乏力着,她对闷头前行的凌昱珩说:“将军,慢点,我跟不上。”
凌昱珩的脚步慢了下来,还回头嘀咕了一句,“没用。”
隔得近,文昔雀听到了,他也不想想,是谁折腾了她半个晚上,才让她跟不上的,当然这些话她是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说。
不过,方才在大堂上闹得那一出,她隐隐察觉出一些意思来了,“敬茶的时候,你为什么帮我?”
他要报复她的话,她受辱难堪,不该正中他的下怀吗?
凌昱珩牵着她的手腕一直没松开,她一问,他停下了脚步,理所当然地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帮你?你是我的女人,你已经刻上了我的印记,有人欺负你,那就是在欺负我,我能忍这口气?”
欺负她最多的就是他自己。
文昔雀把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她看了看他和她相牵着的手,难得的没有抗拒,他说的话不怎么中听,做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事,只论刚才那一出,她应该谢他的帮忙,不然,她不知会陷入何种卑微的地步。
以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和侯府抗衡。
四年后的他,如果不对她做混账事,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嗯?一、两处还是有的。
文昔雀乖乖地被他牵着回了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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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侯夫人经历了敬茶一事,越发对文昔雀忌惮了。
不除掉她,靖安侯府将永无宁日。
但四年前用过的强硬的手段是不能再用了,再让凌昱珩知道,侯府派人暗杀文昔雀,恐怕侯府的屋顶都要被他掀了。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侯夫人转动着手里的珍珠手串,很快有了主意。
她大儿子年纪可不小了,到了娶正妻的时候,做父母的不好干涉儿子屋里头的那些事,正儿八经的儿媳妇能。
而且寻一个合适的儿媳,兴许是修复关系的最好办法。
第35章 两心异恩怨难哄
东院卧房, 文昔雀端坐在软塌之上,聚精会神地阅览手里捧着的书册,从窗外洒入的暖阳笼罩着安安静静看书的她, 好似是在她的周身笼上了一层光晕, 随着书页的翻动,她脸上细微的神情也跟着在变动, 看上去已沉浸于书籍之中, 与现实隔绝开来, 缥缈着远去。
另一侧案桌后的凌昱珩擦拭着他的双锏, 目光好几次从她身上扫过, 多次欲言又止。
他越想越越觉得不对, 他逼着她嫁给她, 是为了让她换个地方看书吗?
“文昔雀?”
她没有反应。
凌昱珩放下手中的锏, 大声唤她,“文昔雀!”
文昔雀这下听到了, 她从书册中抬头,问:“将军有何吩咐?”
凌昱珩勾了勾手, 示意她过来。
文昔雀放下书, 按他的要求走了过去,人才刚到案桌旁,就让他一把拉住, 跌落至他的怀中。
他过于亲近的举动总是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制意味,她忍不住去想, 这是在提醒她是处在一种低人一等的被掌控的位置。
凌昱珩用手臂箍着她的腰, 将她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徐徐说道:“你说本侯帮了你,你怎么谢我?”
他不是自己说那不算帮她吗?好歹是个男子汉, 他怎么能反复无常,半日
还没过就改了主意了。
文昔雀试图去掰开腰际不安分的大手,费了好半会的力气,起不到丝毫作用,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顾及一下她的想法呢。
“你说那是不算的。”
“可你认为是帮,书里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书里也说恩欲报,怨欲忘,报怨短,报恩长,你预备怎么报恩?”
凌昱珩圈住人,捏着她的小手,等着她的回答。
文昔雀被他禁在怀里,她觉得自己是被大灰狼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猎物,高兴时拨弄两下,不高兴时便狠狠地撕咬,是好是坏,全凭他的心情。
被玩弄的感觉很糟糕,他根本没有尊重她,只当她是他的取乐之物。
她柳眉微蹙,淡然说:“恩从怨起,是恩也不是恩,此种恩情,我劝将军望报莫施恩。”
她是不认的,凌昱珩也没有生气,意料之外的,仍旧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既无报恩长,那就抱怨短,可好?昨夜之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嫁给本侯到现在,你都还没笑过。”
他还执着于让她笑,可他越是如此要求,她就越笑不出来。
身上的痕迹不怎么疼了,印子却未消去,明明是凶狠的野兽,这会儿硬要装出无害的模样,她不敢信他。
文昔雀回头,盯着他的眼睛说:“那将军您呢,可愿意抱怨短,放了我?”
横在她腰间的胳臂一紧,身后之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眸中怒意腾腾,“才嫁给本侯一天,你就让本侯放了你?为什么你总是要惹人生气,惹恼本侯对你有什么好处?”
凌昱珩眼神凶狠地盯着怀中人,这个可恶的女人,真是不识抬举,软硬不吃,他都没有提过分的要求,她还非要顶嘴,太不乖了。
文昔雀被他桎梏着,难以动弹,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反问他道:“报复我对将军又有什么好处?就为了消除那份不甘心,就因为我没有在将军富贵荣华时痛哭流涕,没有悔不当初?”
她记得,他以前不是这样刻薄小气的人。
天地一阵旋转,她被他抵在了书案上,他一拳砸在了书桌上,好好的一张桌子被他砸裂,若不是他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她莫约也要跟断裂的书桌一样,摔在坚|硬的地上。
凌昱珩气急了,见她还是理直气壮的模样,一腔怒火都不知该如何发泄。
文昔雀站直了身子,他松开了手,她迅速从他的身边退开。
她这一举动,凌昱珩见了更加不快,咬牙质问她:“你是觉得你不该痛哭流涕,你不该悔不当初?”
她再说个“不”字试试。
文昔雀看了一眼无故被砸坏的书桌,他当着她的面砸桌子是要威慑她吗?她好歹也是文家人,若屈服于暴力之下而混淆是非,她就是白白跟着她父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了。
“我说过了,四年前是有隐情的,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那样做。”
当年为了她,奋不顾身、抛弃一切的热烈而真挚的凌郎,值得她去守护,当然,她是更愿意她的凌郎从未遇到她,不相遇,或许她的凌郎一辈子都会是一个开朗坦荡、大方赤诚又偶尔有点小任性的富贵公子。
桃花树下的偶遇,是两个人的坎坷。
“你……你好的很……该死的贱女人,我就不该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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