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昱珩接过安世钦送上来的汗巾,随意擦了擦,听了他那话,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汗巾说:“入大帐说。”
两人一同进了将军大帐,安世钦也不急着说,等来回踱步的凌昱珩冷静下来,坐回主座后,才不急不缓地说来。
“地痞吴贵之死已经查清,是侯府李管家所为,又收买了侯府你母亲身边一个婢女的丈夫,从他口中确认了这是你母亲下的命令,那男人是个赌鬼,要他媳妇指证侯夫人也并非难事,至于南州刺史许译,他不是染病而亡,是被人毒杀的,我们的人还在调查中,幕后之人是谁,已经不言自明了,至于证据,想必不用多久就能收集到了。”
为了这个事,安世钦用上了最快的马,派人快马加鞭南下,抓紧调查,等一切查明白,主动权都在他们手里了。
他见凌昱珩眉头深锁,又劝道:“杀人灭口,此事必有隐情,将军可以等我们的人回来,也可以先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误会了文姑娘了,我最近调查了文家,觉得文姑娘不像是攀炎附势的人。”
凌昱珩眉头未展,他早不计较那个女人曾经的作为了,若不是她坚持,还找什么姓钟的帮忙,他是不急着查明真相的。
然而现在矛头指向了靖安侯府,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也许真如她所说,她收下一千两是为了救他,当年她背着他跟侯府有了交易。
“姓钟的那边怎么样了?”
就算她是为了救他,他也抛弃了她,自作主张的背叛也是背叛,他根本不怕什么牢狱之灾,也不怕什么皮肉之苦,更不担心仕途无望,是她不明白他最怕的是什么。
安世钦回道:“他派了人去了南州,我们的人使了点手段,牵制住了他的人,目前他的人在南州还没什么进展。”
凌昱珩看了眼案桌上的公文,嘱咐说:“在朝堂上也给他找点事做,别让他有闲心管别人的家事。”
侯府做的孽,自有他来处理,姓钟的休想让文昔雀欠着他恩情。
说到这个份上了,安世钦又忍不住多嘴了,“将军误会了文姑娘,就别再和她生气了,回去认个错,该补偿补偿,对她好一些,不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他一番话,让本来冷静了不少的凌昱珩心情又开始不爽了,冷哼道:“我对她哪里不好了,是她不给我好脸。”
他有什么错,四年前她都不跟他商量,自己擅作主张,断了她和他之间一桩好姻缘,他因她这些举动,孤身赴最危险的战场。
现在误会能解除,也是他运气好,没死在战场上。
他要是死了,她还会认为错的是他吗?
凌昱珩基本是信了四年前她是为了他的安危才和他分开的,但这样的事实更为可气,她
是为了他好,她心里就该有他,她就该依旧心悦他,而不是一味逃离他,抗拒他。
难不成几年的光景,当年的感情就已经消磨殆尽了吗,她的喜欢真就如此廉价?
四年前,为爱抛弃他,四年后,因不爱再次抛弃他,这跟玩弄他有什么区别。
安世钦调查到了一些事情,但对凌昱珩和文昔雀两人之间的感情如何,他也不怎么清楚,他觉得自家将军对文姑娘过于偏执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好生劝解说:“文姑娘怎么也是名门之后,将军让她做妾,她心里肯定不好受,好歹把这事解决了,文姑娘说不准就能改了态度。”
抓太紧反而容易失去,安世钦实际上想劝他放手,却也没能把这话说出口,他想,依将军这样执拗的样子,劝他放手不仅没用,还会激怒他,以后就更听不进去他的劝说了。
凌昱珩一听,心里堵得慌,都是他主动找她,也是他让着她,她就没想过修复他和她之间的感情吗,按常理,被误会的人不上赶着修复关系,而是选择远离,这像话吗?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她把他当什么了,被骗一辈子也活该,死在战场上也活该,娶了别的女人成家生子也跟她无关是吗?
如果他回京之后,他不去学林巷找她,她就心安理得地嫁给什么举人,什么监察史了,是吗?
越想越气,凌昱珩恶狠狠地说:“她不好受,我就好受了?给我当妾是她自己的选择,跟当年之事没有关系。”
她都不要他了,她有什么资格凭白受了他的恩情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误会了她又如何,除了几句难听的话,他也没怎么报复过她,而且她对他说的难听话也不少了。
所以,她不能离开他,也没有理由离开他。
安世钦头疼了,将军听不进去,牵扯文姑娘,他就没了理智,过尤则不及,他换了方式说道:“是,文姑娘她是有不对,将军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了吗?如果要她再次心悦将军,你就得对她好,顺着她的意来,一天到晚闹脾气,将军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本将军已经对她够好了。”
再顺着她的意来,她就要跑了。
凌昱珩也是一肚子委屈,他能给的都给她了,能护着她的也都护着了,可那个女人对他连一个笑脸都没有,他稍微松个口,她就想着要他放她走。
他是什么都可以给她的,只要她老实留在他的身边,像普通女人那样听话点,温柔小意点,顺着他点,他其实就能满足了。
凌昱珩想不通,为什么她心里没他了,为什么她非要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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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晴莹晕倒在东院之后,凌昱珩大夫是给她请了,却一次都没有亲自去看过她,侯夫人心里就有了数了,这颗棋子作用是不大了。
夏晴莹自己也察觉出来了,侯夫人待她不似之前的热络,她心里也开始急了起来。
她忙着彰显自己的用处说:“夫人,珩表哥太向着文昔雀了,依我看,我们还是从她入手比较好。”
她不想就此认输,失去了这次机会,再找一个比凌昱珩地位更高,更深情的,便是难于登天。
侯夫人品着手中的茶,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和她的关系已经恶化了,你还怎么绕过我儿去对付文昔雀?”
夏晴莹要是真的对文昔雀做些什么,自然是好事,可她又跟自己关联太深,她一动,凌昱珩势必要联系到侯府,侯夫人便犹豫不决了。
文昔雀要除,跟自己儿子的关系又不能再次破裂,两头都要顾及,是免不了要瞻前顾后,左右为难的。
侯夫人捧着手里的茶盏,思索着两全其美的方法。
夏晴莹也没主意,她安静地待在一旁,心里想着其他的法子。
这时,李管家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也没来得及打量四周,直接跪倒在侯夫人跟前说:“夫人,不好了,钟玉铉在调查侯府。”
侯夫人动作一顿,她放下手里的茶盏,想说些什么,又余光看到了一旁的夏晴莹,先对夏晴莹说:“你先下去吧。”
夏晴莹闻言起身,她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身走了回来,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再不表现一下,只怕是过了元宵,她就要回夏家,错过显赫的武平侯了。
“你还有事?”侯夫人不满于夏晴莹的不识相。
夏晴莹立马回道:“夫人的要事,晴莹不敢探听,只是听说文昔雀跟此人有牵连,上一次跟着她出府时,她甩开护卫去见了其他人,虽不知道文昔雀见的人是谁,我和她停留的酒楼倒是离这位钟大人的府邸不远,因而晴莹斗胆,想建议夫人从此人下手,来给珩表哥和文昔雀之间制造裂痕。”
侯夫人眼皮都没抬,这还用她说?这招已经用过了,人证物证俱在,文昔雀不还是入了侯府。
“若是有用,你就不会在此地了。”
夏晴莹从这话中很快得出了结论,钟玉铉确实跟文昔雀关系匪浅了,她还没有输。
“夫人误会了,我的提议不是让珩表哥误会,而是让文昔雀误会,她是个假清高又不服输的,她若是为了个外男跟珩表哥闹得凶了,想来就算珩表哥在乎她,也不会再容忍她了。”
侯夫人对夏晴莹又多了笑意,她抬手止住了急着要汇报的李管家,区区一个监察御史怎么可能撼动得了靖安侯府。
“李管家,你先下去。”
侯府的隐私没必要过多地透露给夏晴莹,让她知道一些没有威胁的事情就好了。
这颗棋子,自己重新跳回来了,有用武之地,那便暂时留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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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元宵佳节了,文昔雀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跟凌昱珩谈出府的事情。
她心中芥蒂未消,受了那种待遇,他又粗鲁又故意羞辱,她实在没办法忝着脸去求他。
这样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以忍受,她就一天比一天更迫切地想知道钟玉铉钟大人那边的进展,她想尽早将真相摆在凌昱珩面前,让他尽早放了她。
文昔雀未将来忧愁着,东院里忽然热闹了起来,外头有很多丫鬟手里捧着小箱子走了进来。
她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在丫鬟后面进屋的凌昱珩和张耘。
凌昱珩没做声,轻咳了一声,张耘会意,上前用他最诚挚的语气对文昔雀说:“明儿元宵了,将军略备薄礼,讨文夫人欢喜,此乃皓月庆团圆,心安即归处。”
还未等文昔雀反应,张耘命丫鬟们将手里的箱子打开,他一一介绍道:“第一个箱子是古籍,文夫人喜欢书籍,这是将军特意为夫人寻来的,第二箱是南海明珠,珠圆玉润,意为圆满,第三箱是一套翠玉头面……最后一箱,是将军特意请玉匠打造的一块玉,这玉与别的玉不一般,是照着荆条样子打造的,将军还给这玉取了个名字呢。”
张耘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十多个箱子,一一介绍给文昔雀听。
文昔雀越发弄不清状况了,他跟她不是还在置气之中吗,怎么突然送起礼物来了,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还是说她喝了酒,见着幻觉了?
不对,她没喝酒,人也是清醒的,总不至于是靖安侯府有什么奇怪的规定,元宵佳节前要给妻妾送礼?
她一头雾水,只听清楚了张耘最后所说的,凌昱珩给一块荆条样式的玉起了名字,她就下意识地问了一嘴,“什么名字?”
这下,凌昱珩没让张耘代劳了,他从最后的箱子里拿出那一块玉,主动接她的话道:“它叫‘负荆请罪’,样式虽不怎么好看,玉是我特意挑选的上好的玉,你收下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单手捧着玉,送到了她的跟前。
文昔雀看了看玉,又看
了看人,真奇怪,他居然来跟她请罪了,他的态度是不是转变得太突兀了。
“怎么不收?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说就是了。”
凌昱珩又将玉往她跟前送了送,面子给了,台阶也给了,她不会还生气吧,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文昔雀想了想,接过了他手里的玉,亏他还特意用褐独玉雕刻的,连颜色也跟荆条一般无二,他是真的费了心的。
她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又特意问了一句,“此物送我,戴与不戴,我能决定吗?”
手腕上的金镯还戴着,她觉得有必要问个清楚,因为他实在是霸道不讲理,又反复无常。
凌昱珩看她这个反应,想说些什么又被他咽了回去,迟疑了好一会,他才说:“随你高兴。”
还是不能太期待她有多好的回应,今日是送玉来缓和关系的,他少说少错,免得一言不合又争吵起来,这玉就白送了。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却一直盯着她手里的玉,文昔雀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她收了玉就是接受了他的道歉,看在他知道自己过分的情况下,她也不是非要让他失望的。
于是,文昔雀在凌昱珩的注视下,将那块玉系在了腰间,他脸上的笑意也肉眼可见地开朗了起来。
时机正好,氛围也正好,文昔雀趁此说出了她最近一直没找到机会说的话,“明日,我能出府吗?”
凌昱珩的笑僵在了脸上,他隐约猜到了她的意图,沉声回道:“本侯陪你,去哪都陪你。”
他陪着,怎么可能会让她见到钟玉铉,他对钟大人敌意那么大。
文昔雀试图跟他商量:“只要半天,我一定赶回府,能让我单独出府吗?我保证一刻也不耽误。”
凌昱珩眼神一暗,直接戳破她说:“你想去见钟玉铉吧,就他不行,就钟府你不能去。”
还是说不通他,文昔雀有点急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和钟大人没有私情,我只是拜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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