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儿?”陈启走出公司大门,“我去接你,礼物……”
时雨很突兀地说:“我得回一趟港岛,已经在机场了。海雅玄关有我给你的解释,你有空去看一眼。对不起,今晚不能陪你回家了。”
登机广播响起,时雨挂掉电话,匆匆走向廊桥。
陈启在原地愣住三秒,随即丢给肖然一句话:“订机票,去香港。”
肖然说:“啊,不是见父母吗?”
陈启没顾得上理他,上车一脚油门开走,往海雅一号院去。
肖然手忙脚乱点开订票页面,打电话问陈启:“两小时后出发,来得及吗?”
陈启说:“来得及。派个司机来海雅,我手抖开不了车。”
肖然又:“啊?”
陈启:“啊什么啊?要不你自己滚过来。”
肖然匆忙找自己的车,赶去海雅等着给陈启当司机,边开车边嘀咕:“刚才一个人跑的时候也没说让我开车啊。”
—
此时,陈启用尽力气克制,还是不能把心头的焦虑压抑下去。
他停车上楼,第一次觉得电梯很慢,慢到他心跳出胸膛,四面八方地乱撞。
时雨要告诉他什么。
又因为什么,必须要去一趟香港呢。
陈启怎么想,都想不出好结果。他在电梯上打字,给时雨的微信发了很多条消息。
发生什么事了?
你能不能改签,等我和你一起去?
时雨,等我。
落地给我回电话,求你了。
电梯到达楼层,陈启大迈步进家,一眼看见玄关放着的文件袋。
十分钟后,肖然刚停稳车,陈启就上了后座,催促他快开。他启动引擎,犹犹豫豫问:“启哥,这是咋啦?”
陈启不回答,过了好一会儿,肖然听见他在哭。
最开始是压抑的抽泣,到后来完全掩饰不了,车里很安静,嘶哑哭声格外清晰。
肖然大气不敢出,油门越踩越猛,恨不得飞去机场。
从后视镜里,肖然看见陈启怀里抱一个文件袋,西服包裹的脊背弓成一道弧,哭得身体颤抖。
一路疾驰到机场,肖然目送陈启飞奔进去,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去停车场,再赶到登机口找陈启。
陈启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胃痛一样。手机铃声一直在响,他听见也不接。
肖然犹豫着把手伸进他口袋,拿出手机问:“是陈总,接吗?”
陈启抹了把眼泪,再抬头时,除了一双眼睛通红,已经没有别的异常。他接过手机,言简意赅解释:“我发烧了,动不了,改期吧。”
对面的陈媛反应很大,陈启敷衍说:“没事,时雨在呢,我是真的头晕起不来。您别找我,我退烧了就回家。嗯,带时雨,挂了。”
挂电话的同时,登机广播声响起,差一点就露馅。
肖然订的两个商务舱,登机很早。陈启上了飞机等推出,期间一直刷新微信,什么都刷不出来。
点开和周展宇的聊天,还停留在早上,他说:“我们和好了。”
周展宇:真的?那她有没有解释,之前为什么非得分手啊?
陈启:还没,快了。
周展宇:我记得有个人说,这次绝不再入深渊。
陈启:深渊爱我。
周展宇:……
现在看着字里行间是幸福的对话,他不由得心脏缩紧,害怕昨晚只是转瞬即逝的美好。时雨再度丢下他,让他措手不及,只能无助地追赶。
虽然这一次有解释,但他回忆病历单里触目惊心的描述,另一种更深刻的恐惧占据了脑海。
如果,时雨去香港是因为旧病复发了,怎么办。
陈启很极端地想,那我也不要活了。我会定一口双人的棺材,和时雨一起,穿着婚服下葬。
肖然看到老板这种模样,什么狗血桥段都脑补了一遍,最大胆的也就是时雨要逃婚,陈启打飞的去追新娘。
可惜私人飞机飞不了,这才是霸总的追妻标配。
穷尽想象力他也没法想到,陈启正在考虑殉情的死法。
飞机终于上跑道,陈启合上手机,等飞稳了,要一张毛毯盖住自己的脸。
时雨随笔写的文字不断钻入他的脑海,像有声读书,也像情景再现,声像俱全地摆在他眼前。
“医生说,我最多只能再活六个月。阿启计划毕业旅行去法罗群岛,我很期待,但现在,也许我去不了了。”
“今天牙龈出血很严重,和阿启接吻让他吃了一嘴血。他好紧张啊,我好难过。”
“波士顿下雪了,我的手比雪还要冷。陈启问我是腻了吗,还是爱上别人了,为什么一定要分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用上次分手的理由搪塞他。他生气了,把我弄得好疼,我留恋这种疼。”
“明天动手术,只有爸妈和孟英陪我。好想陈启,听说他回苏州待了大半年,不知道在干什么。”
接下来的笔迹不再漂亮,歪歪扭扭地,像小孩子的字。也没详细内容,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好想陈启”和“陈启”。
翻过一页,手书字迹重新变得好看,写的却是让人心碎的词句。
“阿启,我可能要走了。想到要把你一个人留在世上,我非常绝望。分手的时候,我希望你忘了我,重新生活。免得年纪轻轻,要接受天人永隔。现在我真的要走了,却不能接受你忘了我,未来某一天与别的女孩步入婚姻殿堂,生下与我无关的孩子。”
“你说你一辈子不会爱上别的人,哪怕我不要你。可我知道,你的父母在为你物色联姻对象,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孩。阿启,我突然不想放弃,不管是生命还是你。”
……
毛毯遮挡,泪水顺着陈启的鬓边流下,洇湿黑发。
三个半小时过去,飞机落地香港国际机场,天全黑了。
陈启走路很快,肖然的通行证还没掏出来,老板已经出关。他小跑跟上老板,说安排了车,问现在要去哪里。
两人坐上车,陈启点开微信,看到时雨发来的地址,瞳孔骤然紧缩。是医院,时雨她,真的去医院了。
车开出机场,陈启给时雨打电话,没响两声就接了。
“阿启,”手机里传来时雨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你到了吗?”
陈启心里慌张,一听时雨说话,立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尽可能不带任何焦急情绪。
“我从机场过去,你别害怕,这病有得治。”
时雨含着哭腔说:“我联系了我之前的医生,很怕她来不及赶到。”
陈启:“怎么会来不及,来不及我们就回美国,我陪你。”
时雨:“回不了,医生说阿英目前没有转院的条件。”
陈启沉默了很久,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哽咽问:“孟英病了,不是你,对吗?”
时雨突然崩溃:“嗯,我表弟病了。Doctor Walton说,只有不到百分之三的遗传概率。可为什么我和孟英都病了,这是不是说明,如果以后我们有孩子,也……”
如果以后我们有孩子。
陈启像被小爱神的金箭反复射中,心里酸酸胀胀,箭簇带出的血都是甜的。
“不会的,”陈启阻止她说完这句话,“不会遗传。要实在害怕我们就不生孩子,这都是不着急考虑的事儿。”
时雨没回应,陈启听到一道男声在她旁边,是很熟悉,但一时认不出的音色。
“时小姐,可否给我半个钟时间?我想,我们可以单独聊一聊。”
时雨保持着通话的姿势,掀起湿润眼帘,视线定在来人的脸上。
“林琛。”
第23章 夺爱 我不恨你了行不行
医院没有会客厅, 林琛借了一间会诊室,坐在正中位置。
桌面摆着一份收购协议,被收购方是华森研究所, 也就是为时雨提供治疗方案和特效药的那家生物医药所。
林琛开门见山说:“如时小姐所见, 华森研究所已成为雅和医药海外事业的一部分。时小姐先前用过的特效药还未正式投产, 只能通过申请参与临床试验获得用药资格。然而据我所知,今年的申请额已经满了,时小姐再怎么联系医生, 也拿不到药。”
时雨也没跟他绕弯子,直接问:“林先生不如直说,需要我怎么配合?”
林琛以放松的姿态坐在椅子上, 却有极强压迫感。时雨看他从容不迫, 甚至有一种对当前局面全盘掌握的镇定, 不由得心生厌恶。
“时小姐果然讲求效率, 既然这样, 林某只好冒昧了。”
会诊室里只有两个人,林琛忽然坐直,向前倾身, 唇角衔着淡淡笑意。
“时小姐,嫁给我。”
时雨眸色变冷, 迂回说:“林先生现在求爱,似乎太晚了。我和陈启的婚讯已经公布, 这时改嫁他人有违契约精神。”
林琛无所谓道:“只是公布婚讯,并没有登记。没有登记,等于还没有订立契约,不是吗?陈启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世达不能给你的, 雅和也能给。”
时雨:“抱歉,我选陈启不是因为他能给我什么。”
林琛:“难道你想说,因为爱?”
最后一个字说完,林琛不觉失笑,仿佛这是什么滑稽至极的事。
时雨深吸一口气:“是的,因为我爱他。”
林琛收回笑容,文雅皮相之下的劣性展露无遗:“爱不能救你弟弟的命,时小姐最好再考虑一下。”
时雨摩挲着手机,拖延说:“我再考虑一下。”
林琛抬起腕表看一眼:“孟小少爷时间不多了,我们半小时内解决这件事,如何?”
时雨起身走到门边,发现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
“林先生,”时雨蓦然紧张起来,“您不至于为了一场婚事做到这种程度吧?”
林琛说:“对我来说这不只是一场婚事而已,我不想让场外因素干扰你的独立判断。时雨,我喜欢你,从初次见面就喜欢。”
时雨表情很复杂:“你的喜欢我无福消受。”
林琛向时雨走近,把她困在门内。时雨想从侧面躲开,被林琛长臂一揽,圈了回来。
“是吗?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无福消受呢。”
林琛一手扣住时雨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拴住她的腰,让她整个身体被迫纳入他的怀抱。
时雨浑身发毛,心口一阵又一阵抽紧。她抬手落掌,照林琛脸上扇了一耳光。
林琛被打得脸偏向一边,怔了一瞬,随后笑起来:“力气不小。”
像看待一只无力逃脱的猫,言语里只有居高临下的审视,就连被打,也是伤及不了性命的撒娇而已。
时雨很是恼火,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来,被林琛在半空捉住。“咚”的一声,她后脑勺重重一磕,抵在门上,林琛压在她身前。
“再这样我报警了。”时雨说。
林琛微眯起眼,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向外看,俯身靠近时雨。
时雨身后的门猛地震动一下,似乎被人砸了。恰好林琛的唇吻向时雨脸颊,被她躲过。
会诊室外,陈启正在踹门。
林琛松开时雨,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陈启把门锁拆了,杀气腾腾地冲过来。
时雨刚扇的一掌红痕还没消,陈启又砸了一拳。林琛第一下没躲,等陈启出第二拳才反击,两人西装革履地扭打在一起。
肖然站在门外傻了。
这,这是在医院捉奸吗?
时雨提醒肖然:“叫人。”
肖然忙不迭领命,跑出去叫医院的安保来。时雨回过头,见陈启把林琛掀翻在地,朝着脸又是一击。
“阿启,差不多可以了。”
时雨从背后抱住陈启,最后那一拳没能砸下去。陈启猛地反身抱紧时雨,带她远离林琛。
“陈二少真是,年富力强啊。”
林琛用手背擦嘴角的血,慢慢站起来,虽然狼狈,但不急躁。
陈启说:“没把你打死是我力气小了。”
林琛轻浮地笑着:“你要打就打啊,已经打完了。时小姐答应我重新考虑联姻对象,这样说来,我们又回到同一起跑线。”
陈启身体僵住。
林琛的保镖匆忙赶到,询问要不要报警,林琛小幅摇头,转而对时雨说:“时小姐,我明早再来看你。”
话落,他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转身离开。
陈启突然觉得很恐慌。这天早晨,他在时雨的身边醒来,吻着时雨的锁骨,被一片柔软亲密地裹住。
为什么到了晚上,又有人跟他说,时雨会重新选择联姻对象。
时雨看出他的焦虑,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在等你来。”
陈启收紧怀抱,倒退走进会诊室,反手锁上门,抱着时雨靠墙缓缓坐下。
诊疗室里安静无事,只剩两道急促的呼吸紧密纠缠。
时雨握起陈启发红的双手,问他疼不疼。陈启反握时雨,两双手紧紧扣着压在心口。
“这儿疼,”他呼吸困难,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特别疼。”
想着林琛说的那句话,他心慌意乱,声线微颤。
“我来晚了,你还要我吗?”
时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认真看他眼睛。
“林琛在胡说八道,你别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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