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对自己娘子,要温柔些,体贴些,指哪儿打哪儿,知道不,别忘了,要多笑,不能凶人家。”
江泠认真听着,点头,“好。”
严琮知道他要成婚,从任职的地方赶回京送礼,“我娘子怀有身孕,不能走动,就留在扬州没回来,她托我给你们带了贺礼,还让我问你一声,江大人如今可是心想事成了?”
徐微身怀六甲,留在扬州未曾回京,严琮匆匆进京贺新婚,初八就要启程返回。
江泠说:“嗯,心想事成,生死无憾,严兄,劳你替我转达尊夫人,大恩罔极,不敢忘怀。”
徐微对他有大恩,如果不是她,江泠大概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行,我记下了。”
严琮笑了笑,忽然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凑近了,贴近江泠耳朵,贼兮兮说道:“别说兄弟不惦记你,你会感激我的。”
江泠有些不明所以,严琮松手退后时,还不忘朝他眨了眨眼。
“切记,没人了再打开啊!”
江泠袖子里揣着严琮给的东西,很小一个,他一整日忙于其他事情,早就将其忘到一边。
叶秋水不在家中,他操持着内务,算聘礼账单,算酒席流水,家中仆人皆严阵以待,整日洒扫不停,院子上下焕然一新,就待五月初七。
江泠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叶秋水了,越临近日子,他越静不下心,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但第二日也未曾见疲倦,反而精神百倍,睡不着的时候,江泠就披衣起身,坐在屋中看礼单,检查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夜里,万籁俱寂时,江泠正在算账,忽然听到院子墙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不由警惕,推开房门观察,发现墙头坐着一个黑影,见他出来,黑影动了动,小声道:“江嘉玉!”
江泠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冲到墙下。
叶秋水笑着低头看他,看着江泠呆呆的样子,问道:“你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
“你怎么来了?”
江泠仰头看着她,目光诧异又欣喜。
“我想你了。”
叶秋水直言说:“我早就想来找你,可是他们都说,新人成婚前不能见面,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我根本忍不住,我好想你。”
江泠伸手接她,叶秋水跳下来,落在他怀里,江泠说:“我也是,很想你。”
他素来寡言,很少会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思念,说很想你这样的话。
叶秋水不禁诧异,抱住他。
“你回来,齐夫人会说吗?”
叶秋水笑嘻嘻道:“我偷偷来的,不然也不会爬墙呀,爹娘以为我老老实实在屋里绣花呢。”
江泠跟着笑了笑,抬手摸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的嘴角,含住唇瓣。
晚风习习,衣角摇摆,鼻尖轻碰,呼吸近在咫尺,融为一体。
许久,湿润的唇瓣分开,叶秋水靠在江泠怀里,微微地喘气。
“一会儿要怎么回去?”
江泠问道,她在待嫁,他也在准备,按理说不能见面的,结果又犯了规矩。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成了个很没定力的人,总是控制不了自己。
“我再偷偷翻回去就是了。”
叶秋水眸光狡黠,“再亲亲吧,一会儿我就得走了。”
江泠“嗯”一声,低下头,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唇舌相贴,难舍难分。
突然,啪塔一声,江泠袖中有一物掉落在地,叶秋水纳闷地道:“好像有东西从你袖子里掉出来了。”
江泠这才想起,今日严琮来过后,偷偷给他塞了个东西,不知何物,他一直忙着其他事情,竟然忘了。
江泠弯腰捡起,发现是一本小册子,他拍了拍灰,叶秋水凑上前,江泠随手翻开,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是什么后,两人神情俱是一僵。
江泠眸光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脸色瞬间涨红了,“啪”的一声再次合上,同握着一个烫手山芋似的,想将其扔远又不敢扔。
难怪严琮看上去那么神秘,挤眉弄眼的,走之前还不忘百般叮嘱,千万要在没人的时候打开。
无他,因为这确实是个不能在人前翻开的玩意儿。
叶秋水探头看了眼,眼睛瞪大,还未来得及继续端详,江泠已经严严实实将册子合上了。
他的神情很是精彩,青绿交替,又黑又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叶秋水看得出他大概也不知道袖中会是这样的东西,却还是故意抬起手,戳了戳江泠的胸口,哼哼道:“好哇,江嘉玉,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居然偷偷看这些,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呢,啧啧可真叫我大开眼界呀。”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新婚
与严琮硬塞过来的小册子相比, 叶秋水以前看的那些话本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毕竟话本只是讲故事,空有文字, 个中内情得自己想象,而这小册子不一样, 翻开全是连环画,将这样那样的事情描绘得淋漓尽致, 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眼痛。
被她调侃揶揄,江泠将连环画丢开了, 解释:“不是我的, 我没看过。”
叶秋水问:“那怎的在你袖子里呀?”
“是瑾之给的, 我……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瑾之是严琮的字, 江泠头都大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啊,连环画又小又轻, 往兜里一塞时间一久就忘了, 这下子掉出来,还被叶秋水看到,弄得他像什么人啊。
叶秋水“噢”了一声,看上去好像并不相信一样。
江泠耳垂通红,脖子也涨红了, 他不善言辞, 憋了会儿,说:“我真的没有看过……”
“好好好。”
叶秋水快被他的反应逗死了, 她知道江泠不会说谎,他太正经,注重礼教, 绝不会偷偷去看这些东西,就算看了,被抓包时也不会抵赖。
叶秋水太喜欢逗老实人,喜欢看江泠语无伦次,想解释又嘴笨的模样。
“那你好好看吧哥哥,我走啦。”
叶秋水挑眉笑了笑,临走了还不忘再逗他一下。
江泠急道:“我不看!”
叶秋水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熟练地翻墙走了。
第二日,江泠正在去上值的路上,严琮突然窜了出来,凑到面前,手肘支起来拱了拱他,挤眉弄眼道:“如何如何,看了吗看了吗?”
严琮神情很是兴奋,他太期待江泠这种正经人看到连环画后的反应了,一定脸红脖子粗,又气又怒,又好奇又排斥,就同老实人第一次进花楼一样,吓得眼睛不是眼睛,手不是手,严琮在心里啧啧轻叹,未曾瞧见江泠真正的反应,实乃一大憾事。
江泠淡说:“扔了。”
严琮眼睛睁大了,“扔了?真扔了?你看了没?”
江泠不回答,严琮“哎呦”一声,围着他转,“你怎能扔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我精挑细选送你的。”
江泠停下来,冷脸看他,说:“瑾之,若是我告诉老师你私藏这些,你猜老师会不会打死你。”
严敬渊为人严苛,不喜族中子弟花天酒地,养成纨绔脾性,严琮一听到他要告诉叔父,顿时一吓,“别呀!”
“我是为你好啊。”
严琮压着声音,“你个愣头青,一看就知道不会疼娘子。”
他们都觉得,像江泠这样的人,就算娶了妻,面对那种事时,大概也是公事公办,严肃寡趣,天黑熄灯,规规矩矩,一言不发地履行完夫妻之责,合眼睡觉,一晚不带翻身的。
严琮又推他,“你信我,这是好东西知道不?能增进夫妻感情,你要实在不喜欢,那你……”
严琮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你捡回来……还我行不行,我、我还要看呢。”
江泠终于停下来,看他一眼。
严琮嘿嘿一笑,挠挠头。
“增进夫妻感情?”
江泠问道:“真的假的?”
严琮抬起手,刮了刮鬓角,支吾两声,“呃……这个嗯,真的吧。”
江泠若有所思,点点头。
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到了衙门,同僚们却全都赶他离开,“你来干嘛,这不用你忙,过两日都要成婚了,还管公务作甚,回家准备去!”
江泠又被赶走了。
回到家也坐不住,他便继续看礼单,写请帖,齐府的下人来过几次,要看婚服合不合身,再核对流程,忙到半夜方歇。
江泠想起严琮扔给他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儿,打开翻了翻,心中了然。
原来所谓的增进夫妻感情,是说的这方面。
江泠以前看过叶秋水的那些话本,在他眼里,话本都已经是成何体统了,连环画则更加直白过分,圣人见了也会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
江泠实在看不下去,他打算明日将画册还给严琮。
还有两日就是初七,朝廷给江泠批了婚假,近半个月都不用去上朝,他这些天太紧张,夜夜睡不着,今夜难得一沾枕头就睡。
少女的气息靠近了,停在榻边,伸出手,柔荑一般纤巧的手搭在他的额边揉了揉,轻声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睡着了也皱眉?”
江泠睁开眼,明亮的笑颜近在咫尺,他定定地看了会儿,捉住少女的手,将她拉下,按在翻腾的锦被上。
那些匆匆看过一眼的图画仿佛活了过来,模糊的五官逐渐变得清晰。
天亮时,江泠才悠悠转醒。
明明没喝酒,却好像宿醉似的,脑海里盘旋着挥之不去的幻梦,江泠起身穿衣洗漱,他抬手拍了拍额头,想将那些乱糟糟的东西挥斥出去,但是失败了。
江泠最终还是没有将画册还给严琮。
两日转瞬即逝,眨眼就到了初七。
这日,叶秋水一大早就起来洗漱,婆子丫鬟们围着她,穿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她眼睛还没睁开,已经被拉着坐起,有经验的仆妇为她梳发布妆,吴靖舒站在一旁指挥,比她还紧张。
认识的夫人小姐们围坐在一旁,相熟的偷偷抹眼泪,还有些在曲州老家的玩
伴,没有办法到来,只能写信,托人送来贺礼。
吴靖舒拿着梳子,站在叶秋水身后,低声念叨:“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叶秋水乖乖坐着,任仆妇给她挽好发髻,少女头戴团冠,着一身绛罗销金裙,外罩深红缠枝纹刺绣描金霞帔,脚上穿着金凤翘头履,她站起身,缓缓转了一圈,明眸皓齿,顾盼神飞,整间屋子都跟着亮堂起来。
齐家的小姐们围着她转,纷纷感叹,吴靖舒的小女儿荪娘拉着叶秋水的手,仰头说道:“姐姐,你好像仙子呀。”
叶秋水笑了笑,这时,外头传来动静,有婆子急冲冲地走进来,说:“夫人,姑娘,时辰到了,迎亲的轿子来了。”
大家都急了起来,叶秋水眼前附上一层红,吴靖舒给她盖上盖头,牵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齐府门前停着长长的队伍,礼官站在侧边,最前面是头戴幞头,着绯色罗袍的江泠,腰缠玉銙带,鬓边簪一朵红花,男子面容英朗,手里握着槐简,紧张得手指都扣紧了。
他手心出了一层汗,随着礼官高喊“迎亲”,大门缓缓打开,鞭炮齐鸣,宾客们探头探脑,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笑容。
叶秋水看不太清路,盖头是纱制的,朦朦胧胧,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人群涌动,最前面有一人长身玉立,她虽然看不清对方面容,也知道他是谁。
叶秋水无声地笑,由吴靖舒牵着,江泠走上前一步,心跳如鼓,他伸手,将红绸交到她手中,指尖相触,叶秋水听到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又带着难以抑制的紧张,轻声道:“芃芃,跟着我。”
叶秋水紧紧握着红绸的另一端,跟着他跨过门槛。
彩绸飞舞,欢呼声不断,轿子就停在门前,江泠牵着她上轿,鞭炮的声音大得叶秋水听不清旁人的说话声,轿子摇摇晃晃,到了他们的家,宾客皆翘首以盼,主位上,坐着江泠的恩师,严敬渊笑着看新人走进,也想站起来跟着欢笑。
他忍着了,坐在高堂的位置,新人敬天地,拜高堂,严敬渊笑呵呵的,“好好好。”
一会儿,前厅通传,说是太子殿下驾到,还带了贺礼,众人都转过去,面朝着来客的方向行礼。
宜阳衣着华贵,抬了抬手,侍卫便抬着一架雕刻着鸾凤和鸣的玉屏风上前,太子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这样的人物,竟然会光临臣子的婚礼,足以见储君对新人的重视。
不只是屏风,宜阳走上前,站在叶秋水面前,亲自给她戴了一双镯子,沉声对一旁的江泠说道:“江嘉玉,叶明渟与本宫乃生死之交,你若负她,本宫定将你碎尸万段。”
江泠恭敬道:“微臣明白。”
外面又有人喊,“护国大将军苏叙真送麒麟弓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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