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议也没去看姜敬文,道:“这是魂毒,极为顽固,上次……”
姜敬文不由顿了下,上次?
祢荼忘不了,她的魂魄里被注入过一次魔气,莫非那个时候她被魔将咬伤所中的毒也是魂毒?她道:“我在婆娑鬼域受的伤,也是魂毒?”
方思议颔首,神情温和,目光专注。
姜敬文有种抱臂而立的冲动,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神医,除了一张脸,会治病还有什么手段,居然哄得祢荼愿意搂抱他。
看着一副天山雪的矜贵模样,任人拉拉扯扯也不知羞,当着他的面为祢荼诊治,是知道他和祢荼的关系不一般吗?还是单纯的医者仁心?
祢荼道:“这次你可别那样治了。”
方思议道:“不会,大乘境的魂毒,对你而言并不致命,可若是不治,拖久了手臂会腐坏无治。”
所以上次是致命伤!祢荼道:“幸好有你在。”
方思议拿起长针来,缓缓刺入祢荼的手臂之中。
姜敬文见他丝毫不避着自己,干脆凑上前去,细看他施针,姜敬文不巧也学过几年医术,能看出来对方扎针手法不俗,但似乎刺穴不大准确,也不知是真有医才,还是在故弄玄虚。
祢荼完全没发现异样,也不觉得手臂被两位男子看了会怎么样,他们一个是她心上人,另一个是童年好友,而她出战称得上一方将领,不必拘泥于小节。
姜敬文道:“既然你受了伤,梳理经脉一事,就放在伤好之后吧,我不急。”
祢荼刚想说好,却感觉到左臂被针刺得有些酸痛:“啊……好。”
姜敬文听到祢荼呼痛,立刻蹲下来,皱起眉头看她的脸。
祢荼见他担忧,便道:“没事,我没事。”
方思议不再继续插针,他径直起身,拿出药鼎、药炉,还有一些灵药,祢荼只能认出部分。火焰燃起,方思议默默地将灵药放进药鼎中,又将药材摘好,捣碎,放入药炉中,小火熬煮,他拿着扇子坐在一旁。
相比于方才搂搂抱抱,温声细语,此刻气氛十分冷清,饶是祢荼心大,也能感知到差别。
“你……”祢荼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其实手臂不痛不痒的,“我帮你吧。”
“不用。”
语气挺冷,祢荼觉得好像不是她的错觉,于是走过去,道:“我帮你扇火。”
姜敬文道:“你受了伤,还是我来。”
方思议也不看她,道:“不必麻烦,你可以睡会,等醒来喝药就没事了。”
祢荼道:“我看你给别人解毒,只要手悬空拂过就没事了,为什么给我解毒这么麻烦。”
方思议道:“剧毒伤身,这是修复魂体的灵药。”
祢荼不是心细如丝之人,故而没察觉到什么,只是见他好看,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沉着脸的时候也有沉着脸的风采,道:“那你看看我。”
方思议道:“我要看药。”
祢荼道:“我就是药。”
方思议看了她一眼,道:“别闹。”
祢荼道:“敬文,你坐下,我们聊会,他要煎药,我们不要打扰他。”
方思议不由抬眸,面转向她。
祢荼坐在床上,撑着头朝他笑了笑,然后和姜敬文讲起了修炼相关之事,而后道:“方思议曾做过学堂执教,你有修行上的困惑,他或许都能给你解惑。”
姜敬文道:“曾是执教,现在不是了?”
祢荼随意地应了一声,按着头皮,觉得有些晕眩,她躺到床上,扯过被褥盖住自己,道:“我还是睡一会。”
姜敬文立刻道:“你睡吧,我会守着你。”
祢荼觉得这种感觉真好,又有了以前那种温暖的感觉,以前她有什么病痛,一直都是兴师动众的,不只是爹娘大惊小怪,同砚席的好友们也会来看望她,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只是觉得感激。
一觉醒来,祢荼看到身前的方思议,目光还有些朦胧,站在一旁的姜敬文立刻道:“你醒了,怎么样?还好吗?”
期间他看着方思议给祢荼喂药,扎针,但祢荼始终昏迷不醒,睡觉时眉头还时而皱起,似乎痛苦的样子,可急坏了姜敬文。
祢荼感觉到左臂只有扎针的位置隐隐作痛,整体还是没什么知觉,原先爬了巴掌大小的黑纹,此刻已经蔓延到半个手臂,祢荼感觉有些眩晕,虽然睡了一觉,但还是很疲惫。
方思议坐在她床边,取下手臂上的银针,抬手在她手臂上拂过。
那种酸酸麻麻的痛觉渐渐离她远去,祢荼看到自己的手臂,那蛛纹遍布的她都不忍看,也佩服在场的两位都能看下去。
方思议的手在她左臂处来回移动,无形之气没入皮下,蛛网般的黑纹逐渐收拢,而后变成漆黑的一点,犹如一颗浓稠的黑痣,顽固地定在那里。
祢荼觉得手臂能够动了,她惊喜地就要活动手肘。
“别动。”方思议握住了她手肘。
祢荼立刻乖巧,又看了眼,再次汗毛倒数。
但刚才动了那么一下,原本凝成痣的魂毒又有足脚向外伸展。
这毒实在顽固!
方思议抬手附在上面,注入无形之气,他的眉心稍稍皱起,似乎有些难办。
姜敬文紧张地看着,生怕那黑纹再次长起来,他看到祢荼小脸发白,一阵心疼。
祢荼紧张地等了半晌,问:“好了吗?”
“会很疼。”
方思议手中多了一柄小刀,尖端锋利,飞快刺入祢荼的皮肤,黑血激射而出。
剧痛!祢荼一手抓住方思议肩头的衣袍,额上浮现些许汗珠。
“闭上眼睛。”
祢荼依言照做。
剧痛处被温软覆住。睫毛划过皮肤的触感,有些痒。
祢荼身体猛地一震,猛地睁开眼。
方思议的唇覆住她的伤处。
姜敬文表情直接凝固,目光死死盯着他,袖中的手紧握。
明明是在治病,画面莫名旖旎,祢荼半点不敢动:“小心你会中毒的!”
方思议很自然地将毒血吐到碗里,淡淡道:“不会,半仙境的魂毒都奈何不了我,更何况是这个。”
祢荼知道他之前曾给她换伤,那毒没能奈何得了他,却还是让他昏睡了几日,现在他重伤初愈,身体还不怎么好,就沾染这毒,道:“万一呢!”
方思
议道:“没有万一。”
方思议过去丹炉和药炉边忙活了下,端来一个托盘,两个小碗,一个里面盛放着六粒白色丹药,还有一碗散着清甜之气的汤药:“服下。”
“这么多丹药,全都要吃吗?”
方思议点了下头。
祢荼乖乖服下丹药和汤药。
“我出去了。”姜敬文沉着脸。
祢荼朝他招手,含糊地道:“嗯嗯嗯。”
姜敬文大步迈出帐门,卷起一阵风。
方思议慢条斯理地拂袖,将所有疗伤相关之物都收了进去,神情依旧淡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祢荼刚要转身,方思议道:“你帮方才那位梳理经脉了几次?”
“一次啊。”祢荼道。
“就够了吗?”
“不够不够。总共要四五次,为了一劳永逸,应该是五次。”
方思议道:“那人对你……”
“挺好的吧,”祢荼也不瞒着他,“他以前就对我挺好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与旁人不同,虽说现在这么多年了,我们都长大了,交情不似以往,但看到他,会有些怀念。”
想到已经不复存在的洪彦镇,祢荼轻抿住唇,眼里露出些许黯然。
方思议道:“可他也是同样的想法吗……”
“他,”祢荼问,“他叫姜敬文。你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你看我,竟然把这个给忘了,你说那毒会不会影响人的记忆力?”
“不会。”方思议松开了她的手。
祢荼活动了下手臂,下床挥臂甩臂走了几个来回,突然站定,猛然看向方思议,表情猝然变得很是古怪,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方思议心不在焉地扇着炉火,时不时看一眼丹炉,察觉到祢荼走近,他背脊僵了下。
“你,”祢荼几乎确信地道,“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没有。”方思议道,“只是军营里的人都在说,你和他的关系很好。”
“还说没有!”祢荼道,“你明明就有!”
方思议道:“我没有,我不知道什么叫吃醋。你和他并没有过度的来往,只是军营多是非,众口相传罢了,你不必太在意。”
祢荼跳到他面前,用一条手臂搂住他的腰,脸靠上他的肩头,把他往床上带,方思议半推半就,猝不及防,整个人坐在床上,祢荼朝他压了下来。
祢荼手摁在他头侧,阴惨惨地笑了几声,道:“你喜欢我。”
“不要闹了。”这下方思议的声音才算软了下来。
“你很喜欢我!”祢荼像是找到了什么证据,脸色微微胀红,“你竟然为了我,吃姜敬文的醋。”
方思议面朝着祢荼,直直地没有偏开,他捧上祢荼的脸,伸至后脑,压下她的头,吻住了他,他闭上了眼睛,祢荼睁大双眸,看着他白璧无瑕的脸,呼吸都要忘了。
方思议果然很喜欢她!他已经很喜欢她了!
两人在床上翻来滚去,吻了很久,当然方思议很容易满足,亲了一下就笑了,主要是祢荼抱着他滚来滚去。
“你先出去,我换身衣裳。”从床上下来,一身凌乱,祢荼红着脸,推着方思议出门,其实不用推对方就会走,但祢荼可能纯粹是想摸他后腰的腰窝。
手感挺不错的,身上很紧实,一看腰力就很不错。
关上帐门,祢荼拿出屏风来,动用隐身术,飞快换了身衣裳,再出门去,方思议和姜敬文都等在门外,方思议在她换衣服时才出来,至于姜敬文,也不知等了多久。
此刻姜敬文面上已经没了笑意,方思议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他生得实在是美,一举一动自成一方风景,将士们从旁边经过都会走不动路。
方思议一派自如,他朝着上空伸出手,黑龙很狗腿地垂下头颅来,吃下他手中的灵石。
祢荼站在帐门口,原地呆立了一会,目光才从尤物杀伤力十足的脸上移开,径直走到方思议身后,笑盈盈地凑到他眼前。
“所以你是专程来给我解毒的吗?”
黑龙大为吃惊:“你居然中毒了!”
方思议道:“不止如此,还有件事。”
祢荼听罢,带着战场上收取的孤魂野鬼,以及方思议和黑龙来到地府,一路进了功德殿,因为她和阎王的那层不知名的关系,哪怕他带着活人活妖,一路上的鬼卫都不曾阻拦。
可到了功德殿,却没找到当初那个“见证她修什么道统,还领着她去找功法”的功德殿长老。
“可能今日不是他当值。”祢荼没当回事。
方思议道:“可惜了。”
“是啊,白跑了一趟,”祢荼踏出门槛,道,“你找他做什么?”
方思议道:“只是想问问话而已。”
祢荼觉得应该不止这样:“你应该不会告诉我,会问什么话吧。”
方思议露出笑容,道:“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祢荼道:“那你还专程跑一趟,到底怎么了?”
方思议道:“也许是我多虑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跟在功德殿整理册子的闻斐说了一声:“你知道功德堂值班的长老名字吧,等那位叫‘朱彧’的长老出现,就知会我一声,如果他一直没有再出现,也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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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之上,南天门外。
一位老者身着地府官差服饰,来回踱步,看着门口的天兵,忙殷勤地上前询问:“半日前进去通报的人,出来了吗?能否再进去通传一遍,小的实在是有要事禀报……”
天兵冷脸道:“小小鬼吏,速速下界。”
功德长老擦了把冷汗,死白的脸上褶皱堆积,摇头晃脑了一阵,道:“唉,是小的糊涂了,小的这就走。”
功德长老弓着身子往外走,离远了才敢骂骂捏捏,这凌霄殿,还真是难进啊,还以为禀报了这桩要事,就有可能上九重天当值,结果连南天门都进不去,真是白忙一趟……一去半年,但愿他在地府的官职还没丢……
他没走出几步,突然身后传来威严的声音。
“你进来。”
声音直入识海,震人心魂,好似能洗涤心扉,功德长老猛然转过身,天兵位列左右,厚厚的祥云左右分开,一条通天的阶梯,直至最上手的凌霄宝殿。功德长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金色大殿的方向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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