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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什么？”
尼娅微微垂着眼帘：“为什么他一定要保护这些人呢？凭什么他一定要保护这些人呢？”
佩珀有些发愣：“尼娅……”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我同意，但是……我更倾向这是出自有能力的人本心的意愿，不该成为其他人制约他的枷锁和攻击他的理由。”尼娅微微抬起头：“是，他做得不够好，他显得太嚣张太放肆得罪了不少人，他表现得太自大太绝对让很多人不舒服了。但是这件事真的是足以让他们这样攻讦他的错误么？如果说有能力的人都该成为奉献者保护者，世界早就万事太平了，多少人同样有过人的智慧能力背景，却都在做着满足私欲危害他人的事？同样的技术类似的能力，摩洛哥的那个家伙只在赛场上就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伤害了多少人，他才是最该承受指责的罪魁祸首不是么？可现在的舆论，这些记者这些主持这些政客，为什么却都盯着托尼不放？说白了不是为了热度就是为了利益，因为指责他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希望他变成一个无私的工具，能够被他们掌握在手里。因为他之前拒绝将他的盔甲交出去被人利用，因为托尼对他们来说不危险，就算现在这样，他也不会像摩洛哥的那个家伙一样甩着两条鞭子去伤害无辜的人。这些人现在这样攻击他责备他，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说出的话被推翻了这么简单？因为他套上了‘应该保护大家’的枷锁，因为他背上了这个责任，就理所应当地为别人的错误成为其他人，发泄不安宣泄不满的出气筒么？”
佩珀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电话连续不断的响声跟电视里新闻主持的嗓音混在一起，显得有些嘈杂。
娜塔莉捏着手机，跟佩珀一样停下了不断接听的动作，静静地看着有些激动，也有些渐渐游离开了的尼娅。
尼娅浓黑的眼睛里有看不清的情绪，那眼神有些恍惚，仿佛看得并不是眼前，而落在不知何处的远方：“当有了危险，人们期望有救世主出现，可以不计代价，不惜牺牲保护他们，保护世界。可是就算是神也有力不能及，也有料不到的事情，更何况是人呢？所以人们指责，人们怨怪，为什么不更强大，为什么不更周到，为什么不能做得更好？他们把他们的失去他们的恐慌迁怒到试图救助他们的人身上，好像看着他们沦落看着他们痛苦就能让自己心里痛快一样。而到了需要保护需要牺牲的时候这些人又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被他们伤害指责过的人，理所当然地推向最前面，要求他们的牺牲他们的献祭，有意或者无意地忽略，他们也是有血有肉，会伤会痛，有感情有灵魂的人。这样对么？这样合理么？”
“尼娅……”佩珀从震撼之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着跟往日她所熟悉的样子完全不同的尼娅，有些词穷。
佩珀感觉到，尼娅在说的，不只是托尼的事。她像是一个被封闭太久的盒子，因为托尼的这件事被骤然掀开了一条缝隙，泄露出了什么早就封压在最底下的汹涌情绪。
尼娅有些失去焦距的眼睛重新慢慢凝神，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往日的平静清澈。
尼娅深吸了一口气：“抱歉，佩珀。”
“……没什么，你……还好么？”佩珀犹豫了片刻，只能这样问了一句。
她们是朋友，但是她并不清楚尼娅的过去，认识她的时候，尼娅就在托尼身边，这些年来从未变过。佩珀从没有深究过尼娅的来历和背景，也许是尼娅一直表现得那样平和，直到今天佩珀才恍惚间感觉到，她也许……是有不一样的故事的。
尼娅将胸口莫名堵着的一口气吐出来，朝佩珀笑了笑：“我很好，只是大概，有点儿焦躁，发泄了一下。没什么。我在楼上还煮了些甜汤，去帮你们拿下来。”
“哦，好的，谢谢。”
尼娅转身上楼前多看了一眼跟佩珀一起道了谢的娜塔莉，再转过身的时候抿了抿嘴角。
在二楼餐厅盛好汤的尼娅目光转向落地窗外的星空和海岸，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神色之间也带上些许的疑惑。
刚才，她确实是被这些天来的焦躁情绪影响了。托尼不肯告诉她真相，她除了尽可能帮他缓解毒性的蔓延也有些束手无策，这样的情绪积累到今天，那些新闻那些言论只不过是在越来越紧绷的神经上敲开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一开始，她说的确实是托尼的事。
只是后来……
有什么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底最深的地方涌出来。
她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知道自己的出现并不寻常，知道自己的能力并不一般，可她毫无方向，这么多年过去不论是托尼还是她自己，都什么也查不出来。
尼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慢慢地攥紧成拳。
罗德离开的时候顺便带走了有急事回公司的佩珀，马里布的别墅除了托尼和尼娅之外，只剩手头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的助理娜塔莉。
托尼从地下工作间走出来到二楼，尼娅站在餐桌另一边柔软沙发旁的落地窗前，微微仰着头正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尼娅？”
尼娅转过头，看着脸色算不上很好的托尼走过来，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走到沙发边，跟尼娅只隔了一个沙发对视，沉默不语的尼娅让托尼心里有点儿没底：“好吧，其实我只是听贾维斯说你给佩珀她们都准备了吃的，来瞧瞧有没有我的份。”
尼娅定定地看着托尼的眼睛，仍旧没有说话。
“……well，这么看来，应该是没有了？尼娅这个惩罚你不会觉得有点儿狠么？我一直以为我的优先程度是在他们前面的。”
尼娅叹了口气，终于有了反应，然后在托尼心里才略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而后——
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揪着衣领压倒在柔软却不算太宽敞的沙发上，而尼娅，正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撑着他的胸膛，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这个局面……
托尼吞了口口水。
第13章 试探
“……尼娅？”
托尼被尼娅揪着衣领压在沙发上，她跨坐在他身上，微微俯身靠近他，就那样认真而又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托尼陷入柔软的沙发里面，觉得此时此刻，她的手掌按住的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寻常地剧烈跳动着，连带着他甚至有些指尖发僵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扶着她的腰身，以免她在不算宽敞的沙发上立得不稳摔下来。虽然他知道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尼娅缓缓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慢慢上移，指尖在他的脸颊一侧轻柔地滑动：
“托尼，你知道么？有件事，我一直，一直，都在等你，等你亲口告诉我。”
托尼感觉自己喉头有些发紧，大脑却在极力高速运转。
托尼毫不怀疑尼娅是这个世上最熟悉了解他的人，很多事情他不必解释甚至不必表达，她就能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他清楚很多时候如果他不多花点儿心思多放些谨慎，他很难瞒住她什么，这也是在贾维斯模拟过已知的所有元素后，在他觉得自己已经陷入必死僵局之后，他开始有意识地躲着她的原因。
现在，他觉得，也许，在那之前，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之后，他的表现或者语言，让她察觉到什么了……
但是，这真的不是个好时机。
如果不是他已经几乎没有希望，他一定会很兴奋雀跃地……
尼娅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冷淡，缓缓地从上方传来：“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能够等到。”
“hmmm，如果你是指之前小呆弄坏了几本你放在客厅的书的话，我以为贾维斯重新买回来的跟之前的一模一样。”
“托尼。”她的头又压低了一点，束起的长发发尾垂下来，磨蹭过他的手臂：“我看出来的，我猜想到的，比你以为的多一点。”
“……尼娅。”托尼微垂着眼没有去看尼娅的脸，手掌虚扶在她腰间，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的，我一直都……这样，playboy？我习惯这样的生活，这样的行为，所以可能我只是说了做了什么，没有把握好不小心流泄出来的魅力，搞错了对象。如果引起什么误会……”
“误会？”尼娅的声音有点儿发凉，她在他脸颊上滑动的手，和撑在他胸口的手掌一起慢慢移动到他领口，双手揪住不算厚重的衣料：“如果你坚持说我只是误会，是我想多了的话……不如让我来亲眼验证一下好了。”
“亲眼？”托尼微微一愣：“你要怎么亲眼……哦！等等！”
眼见着她揪着他衣领的手攥紧开始发力，吓了一跳的托尼才伸手要去阻拦，却是眼前一花，布料撕扯破碎的声音传来，他的手才抬到一半，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尼娅从领口几乎直接撕成两半，露出埋着反应堆，爬了小半灰黑色纹路的胸膛。
尼娅放开被自己扯开的破碎衣料，指尖顺着从反应堆蔓延开的纹路贴着他胸膛的皮肤滑动：“你打算怎么解释这些？”
托尼看着她半埋在阴影里的脸，感觉到她微凉的指尖滑过他的胸膛，身体绷得紧紧的：“……如果我说只是比较特别的纹身，会挨揍么？”
尼娅停下手指的动作，抬头去看托尼的眼睛：“会致命的纹身么？”
感觉到她的指尖离开他的胸口，托尼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看来你不太喜欢。”
“……我更喜欢这里原来的样子。”
“哇哦！”托尼瘫在沙发里面，没有再试图动弹：“听到你喜欢我的身体，真是个让人高兴的消息。”
“托尼。”
托尼挑了挑眉，收起脸上扯出来的笑：“……所以这段时间你一直坚持让我喝的，味道越来越难以形容的汤药，是你配来缓解毒性的？”
“也许没有比你的叶绿素汁效果好多少，但……哪怕只有一点用处。”
“是，很有用。”托尼点点头：“毒性蔓延的速度比我计算的慢一些。”
尼娅勾了勾嘴角：“所以，还有时间。”
“……你知道很久了？”
尼娅垂下眼：“伊森还没回去的时候。”
托尼笑了一声：“那确实有不少日子了。”
“……或许，你才是对的，托尼。”尼娅低垂着头，几缕发丝垂在她脸颊旁微微晃动：“就算你告诉我了，我也确实做不了什么，没什么用处。”
“尼娅……”
托尼正要说什么，身上的尼娅却猛地转过头，看向楼梯的方向。
“哦……抱歉。”另一道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被压着仰躺在沙发里，撕开上衣露出胸膛的托尼转过头，正瞧见他的新任助理转身掉头，重新回到楼下的背影。
还没等托尼再有反应，先前一直压在他身上的尼娅动作轻巧地翻身下来，落在地上，背对着愣愣地躺在沙发上衣衫不整的托尼：“我已经想好了你明年的生日礼物，托尼。如果你想，生日宴会还会有很多。”
托尼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并没有在意已经破布一样挂在身上的衣料。他看着眼前尼娅的背影，张了张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尼娅并没有回头看他，仍旧背对着沙发，在踏出脚步离开这里之前最后说了一句：“我相信你可以，托尼，一直如此。”所以，不要这样轻易放弃你自己。
尼娅下了楼，身影从二楼消失，托尼却还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反应堆，抬起手碰了碰胸膛上蔓延开的灰黑色纹路，好像她的指尖方才抚触留下的轻柔而微凉的感觉还停留在皮肤之上。
“呼……尼娅，这可是个难题。”
尼娅慢慢走下楼，目光落在正在收拾东西预备离开别墅的娜塔莉身上，始终没有移开。
娜塔莉收拾好自己的手提袋抬起头时，尼娅走到了离她只有三步远的距离。
“抱歉，不是有意打扰……”
“要走了？”尼娅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并没有在意娜塔莉有些尴尬的表情。
“噢，是的，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尼娅点点头：“我送你出去。”
“……好的，谢谢。”
尼娅跟娜塔莉并肩走出别墅的大门，娜塔莉开来的车停在不远处，比起托尼那些张扬的跑车，显得十分寻常和低调，甚至感觉有些不太配得上面前的美艳女人。
出了门，尼娅微微侧了侧头：“贾维斯。”
“是的，小姐。”
“让我们自己呆会儿。”
“好的。”
娜塔莉看着尼娅两句话，暂时取消了贾维斯对别墅院子的监控，就知道先前的预感比想象更快地成真了。
尼娅没有停住脚步，继续跟娜塔莉一起慢慢朝着她停靠在不远处的车走过去：“娜塔莉，这的确是你的名字么？”
娜塔莉看向尼娅：“为什么不呢？”
尼娅笑了笑：“的确，至少现在，你是‘娜塔莉’，至于以后，谁说的准呢？”
娜塔莉的眼光闪了一闪，没有急着答话。
尼娅也确实并没有期待得到回答，她微微仰起头没有去看走在自己身旁的娜塔莉：“我感觉地没错，你的确……对你看到的一点儿都不意外。”
“……在我接到这份工作之前，还是并不足够清楚斯塔克先生身边的人，和关系。”
“没关系。”尼娅侧过头看她：“重要的并不是这个，不是么？”
娜塔莉也笑了笑，歪了歪脑袋：“也许。”
娜塔莉的车停得并不远，说话间两人就走到了车门边上。
尼娅站在原地，看着娜塔莉开门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后摇下车窗后，才弯腰下来对着车窗里的娜塔莉说了今天的最后一句话：“我觉得，你们的动作，可以再快一点。”
说完了这句话，尼娅并没有多停留等娜塔莉的反应，站直了身体，留下一句“拜”后，转身慢慢地又走回了别墅。
驾驶座上的娜塔莉深深地看了一眼尼娅走回别墅的背影后，开车掉头离开。
听到汽车引擎发动和走远的声音，尼娅在别墅的门前站住脚步，转过身看着渐渐消失的车影，默默地抿了抿嘴唇。
刚才的对话尽管没有挑明，她却清楚她们两个都很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尼娅在说娜塔莉瞥见托尼胸口毒性蔓延的纹路并不意外，娜塔莉也明白这也是尼娅的试探。
站在微凉的夜风中，尼娅闭了闭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其实并不能清楚查到这个娜塔莉真正的底细，也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娜塔莉来到托尼身边成为接替佩珀的助理的目的。今天的这番试探和刚才的对话，除了因为尼娅感到，娜塔莉对托尼并没有恶意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
她也已经走投无路。
面对托尼的钯中毒，在已知的方法都用尽了的情况下，在她面对托尼的情形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任何一个微弱的可能，都值得去做尝试，值得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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