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个末等贵族吧,但是钮祜禄氏这个名号就够唬人的了。
彭氏嫁进钮祜禄家后,和同是汉军旗出身的婆婆乔氏相处和谐,生了两子一女,分别是馨瑶的哥哥伊通阿和弟弟伊松阿,下面还有庶出的二子二女,年岁都不大。
馨瑶虽然看不上父亲庸庸碌碌,一心拿女儿换前程,但是和祖母、母亲、两个兄弟的关系都不错,家里的姨娘在乔氏的管束在还算老实,连着她们的庶出孩子,馨瑶原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第二天一早起来,馨瑶就让人去前院等着接自己的家人。巳时初,陈起鹏飞腿跑回来,禀报说:“回格格,太太和大奶奶已经进府了,福晋身边的碧玺姐姐在二门接了她们去往正院,想是请安后就会过来。”
馨瑶下楼端坐在正堂,果然没两刻钟,碧玺就亲自陪着两人来了。
碧玺进门笑着行礼,道:“奴婢给格格请安,格格的娘家亲眷已经拜会过福晋了,福晋想着格格久不见家人,想必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因此派奴婢特来告诉格格,中午留饭也使得,傍晚前出府即可。”
馨瑶起身朝正院的方向福身行礼,又打赏了碧玺荷包,才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和嫂子。
她还在努力把脑海中生疏的记忆和眼前的人影拼在一起,彭太太就已经忍不住上来握住了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来,一语未言眼眶已经红了。
到底是血脉至亲,馨瑶也感念到这一片慈母心肠,抛却了生疏与尴尬,挽住彭太太,招呼自己的嫂子去往东次间。
彭氏和馨瑶坐在上首的炕上,伊通阿的媳妇富察氏坐在下首的交椅。彭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自己对女儿的离别担忧之情,馨瑶也听得颇为感动。
“你虽然生的好一些,可从小这温吞懒散的性子,哪里适合去深宅大院?偏你父亲猪油蒙了心,要拿你去搏富贵。”彭氏见馨瑶的小丫鬟去退了下去,东次间只有娘们三个,忍不住低声埋怨了几句。
馨瑶握住彭氏的手,轻轻笑道:“额娘快擦擦眼泪,今日好不容易见一回,该高兴才是。”
彭氏见女儿体态丰盈,脸色红润,想必是过得还不错,心下好歹稍稍宽慰一些。
馨瑶见母亲额头上有一些薄汗,赶紧吩咐白鹭:“上一份撒鲜果的酸奶,再把冰镇酸梅汤端来。”
因她有孕,所以不能再守着冰盆贪凉了,只能远远的放到隔间,让小丫鬟用大扇子扇出些凉气便罢了,其他冰镇的饮品吃食更是不能碰,是以她这段时间都只穿着一层素娟纱袍子散热。
可偏偏彭氏和富察氏为了进贝勒府,穿着端正的妆花缎旗装,坐在这里不一会儿就冒了汗。
少倾白鹭端着酸奶和酸梅汤进来,馨瑶亲手捧了海碗奉给彭氏,那装了酸奶的海碗还冒着丝丝凉气,触手清凉,彭氏赶紧说:“不用你,快搁下,你还怀着小阿哥呢,别过了寒气。”
馨瑶噘起嘴,不满的嘟囔:“哪有这么娇气,又不是十冬腊月,这一天天的可热坏我了。”
彭氏笑眯眯的劝她:“你进府一年了,怎么还跟在家里似的这么孩子气,你且忍一忍,生下小阿哥你不就终身有靠了!”
馨瑶的嫂子富察氏从进门就只微微笑着,并不怎么搭话,此刻听了便适时的插嘴:“额娘,依我说这是好事,一定是四贝勒爷待我们姑奶奶好,才能像在家里一样轻松自在呢!”
果然彭氏听了这话心神舒畅,心里比那酸奶上的桂花蜜还甜,嘴里偏偏念叨着:“都要做娘的人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馨瑶偏头去处富察氏,只见她一脸认真的跟彭氏逗趣,见她看过来还和煦的一笑。
这富察氏的身世更有意思,乃是和户部尚书马奇、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等出了诸多重臣的沙济富察氏是一个祖先。馨瑶的嫂子这一支还是长子一脉,努尔哈赤的继妃衮代就是她嫂子的高姑祖母,但是衮代后来被努尔哈赤厌弃,这一支便逐渐凋零。
到了现在,只有富察氏的堂叔出任过工部尚书,余下的子孙再没有争气的。可馨瑶家里也是子孙平庸的没落贵族,连续三代找了汉军旗的女子,到了伊通阿这里,祖母乔氏力主要找个满八旗的当媳妇,正好富察氏家里也是空有个姓氏名头。
得了,谁也不用嫌弃谁,好歹馨瑶还进了四爷后院呢!
馨瑶被选中之后,钮祜禄家扯虎皮敲定了富察氏,在她进府前一个月赶着成亲了,是以馨瑶没怎么接触过这个嫂子,现在看来,祖母还是很有眼光的,当的起长孙媳。
馨瑶也笑着对富察氏说:“嫂子尝尝这酸梅汤,我吃着比凉茶好。”
富察氏便恭维道:“姑奶奶这里的东西自然是顶顶好的,酸甜可口还清爽宜人。”
说罢看了彭氏一眼,见婆婆没有异议,又笑道:“说起来,咱们这回进府,可是把我们大爷高兴的不行,可惜他是外男,不能亲自来看看自己妹子,让我嘱咐姑奶奶一定好好养胎,不用操心家里的事,说他堂堂男子汉,能自己挣前途。”
馨瑶想起四爷之前提过,便问:“我听四爷又一天提过,说是偶遇了哥哥。”
彭氏接过话:“正是,还要谢四贝勒爷的恩典,已经允你哥哥去了丰台大营,可算是遂了那小子的心愿。”
馨瑶一愣,没想到四爷会提拔她哥哥。
“都是托姑奶奶的福,你哥哥说了他一定闯出一番天地来,让姑奶奶只管先紧着自己,不必为了家里的事豁出去脸面。”
这大哥虽然她还没正式见过,心里却很有好感,是真心实意为妹妹好的,生怕妹妹在四爷这里求的多了,糟了厌烦。
她不由失笑:“嫂子说笑了,四爷岂会是那等不论品性,任人唯亲的?都是哥哥自己争气,才让四爷看中的,让他万万别有负担。”
今日有微风,馨瑶便让白鹭在二楼阳台撑起了大绸布伞,把午膳摆在那里。清风拂过,入眼便是园子里郁郁葱葱的雅致景色,身心都舒爽。
虽然福晋说傍晚走就行,但彭氏不可能真的不懂事留那么久,饭后又略做了一会儿,见日头没那么烈了,就告辞而去。
临行前彭氏紧紧握着馨瑶的手,千言万语都像是哽在嗓子里,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好好的,咱们娘们以后见得机会还多呢。”就扭头出门院门,一旁的富察氏还在软语安慰。
馨瑶扶着门扇,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怅然。
她也是有家人的。
幸好孕期容易伤春悲秋是大家都知道的,馨瑶花了两天时间调整自己的情绪,又过回了养猪的生活。
现在这五月末六月初正是一年中最最热三伏开端,馨瑶让人把二楼的罗汉床从南面搬到了北面,不停的有人给打扇,才算好过一点。
因馨瑶不耐热,四爷还吩咐府里针线上的赶制了一批宽松透气的纱袍,让她在屋子穿着。这些纱袍都是汉装的款式,一律的宽袍大袖,有的对襟,有的右衽斜襟。馨瑶穿了也能纾解一些炎热。
可偏偏五月末这一天,天气热的邪性,真是一丝风也没有,热的让人无端烦躁,白鹭这些丫鬟随便动一动就是一身汗,却仍然守着馨瑶,把冰盆挪的远远的。午后馨瑶被热的睡不着,索性起来去泡了个澡。
白鹭用软布给她把头发擦的半干,她就又隐隐觉得开始热了,洗澡也维持不了多久,就让白鹭出去了。
罗汉床现在放在书房的北面窗下,与书案隔着一个紫檀的大屏风挡阳光。馨瑶一不做二不休,扯开自己身上的月白色纱绣翠竹袍子,褪到小臂上,露出里面浅粉色肚兜,不顾形象的拿着大折扇一顿猛扇,才觉得好受一些。
胤禛在这落霞阁来来往往惯了,况且馨瑶有孕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就迷瞪的睡了过去,是以他来了也不要人出声通报,径自走了进来。
结果他绕过屏风,就见小格格慵懒的靠在靠背上,斜倾着身子,一头柔顺的乌发随意散落,月白色的纱袍本就薄透,还被褪下来一半,透出她那白皙的香肩,嫩粉色的肚兜鼓鼓囊囊,挺然耸立,就连那月白的灯笼纱裤似乎都能若隐若现的看出细腻的肌肤来。
胤禛素了半个多月的身子突然轰的一下子像是被点燃了,他几个跨步走到榻边坐下,馨瑶本来迷迷糊糊的歪着,听到声音睡眼朦胧的抬头,结果四爷一个饿虎扑食就倾身抱住她,又揉又捏。
半晌,胤禛遗憾的呼出一口气,暗自忍耐了半晌,才板着脸道:“连纱袍都不好好穿。”
馨瑶心虚的低着头,抿着嘴憋笑,轻声嘟囔着:“今天实在是太热了。”
胤禛想想确实是这样,他思考了一会儿,道:“爷这段时间无事,不如带你去庄子上避暑。”
馨瑶一听抬起头,一双水亮亮的眸子看着四爷,她这可是实打实的一年没出去过了,虽然她喜欢宅,可被迫的根本不能比啊。
胤禛想起前院的狮子狗,笑着摸摸她的头,道:“庄子在西山,虽然粗犷些,但是那里有个池塘,风景还能看的,临水近些也解暑。”
“谢谢爷!”馨瑶扑上去抱着胤禛的胳膊,摇来摇去,还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蜻蜓点水亲了一口。
虽然他知道这是小格格表达开心的方式,但胤禛的胳膊就这么感受着她鼓鼓囊囊的胸口,感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身体又蠢蠢欲动。
他眼神复杂的盯着小格格,馨瑶才发觉出不对来,赶忙放下他的胳膊,仰着脸,冲他讨好的一笑,娇俏可人。
胤禛也只能恨恨的捏着她的小下巴,笑骂她:“你这个小坏蛋。”
既然是要去庄子,那就要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理。胤禛陪她玩了一会儿五子棋,赢的小格格直瞪眼,算是报了刚刚的仇,才去了正院找福晋。
谁知福晋竟然不愿意去庄子上,直说她现在管着府里的一摊事,若是就这么走了,连个人情往来的照应都没有,看着不像话,让四爷尽情去消遣,钮祜禄氏安胎要紧。
李氏惹了四爷的嫌,暂时不想搭理她,其他人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中,最后只带着馨瑶和弘昀去了庄子上。
庄子在西山脚下,说是庄子,其实只有百十亩农田,剩下的一半是个大池塘,另一半是能痛快跑马的演武场。
因为馨瑶这一胎还没有满三个月,不宜过于颠簸,是以胤禛把自己规制的马车让馨瑶坐着,里面扑了厚厚的软垫子,因不能用冰,还让白鹭上去打扇服侍,胤禛自己骑马跟在车外。
为了尽量少颠簸,马车行的很慢,本来跑马半天能到的,他们硬生生走到天擦黑了才到。胤禛让馨瑶的马车直接进庄子到小院门口停下,他则留下侍卫安排庄子的驻防。
这庄子的院子格局较为简单,前面一进院子是四爷待客的书房,东西各有客房,后面有一个正院,两个偏院。即使福晋没来,馨瑶也不能住正院,马车直接停在了东边的偏院前。
黄鹂领着其他几个丫鬟,早半天就带着馨瑶常用的器物提前赶来,把东院里外打扫的干干净净,换上馨瑶常用的杯碟盖碗、笔墨纸砚等,门窗和幔帐也是她喜欢的素雅月白色。等馨瑶到的时候,黄鹂已经熏好了熏香,笑吟吟的领着人等在门口了。
馨瑶在马车里坐了一天,即使行驶在热闹的大街上,因为四爷就在外面看着,她也不敢揭开马车的帘子去看外面的景致,心里跟小猫挠的一般难受,只好气鼓鼓的闭眼假寐,谁知睡得腰酸腿疼的。
白鹭小心翼翼的护着格格的腰进来,弄得馨瑶哭笑不得,道:“哪里就到这种程度了,现在连个肚子都看不出来好么?”
白鹭却觉得再怎么小心也不过分,自从格格被诊出来有身孕,白鹭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一双眼睛像X光一样每天把落霞阁扫射好几遍,就怕有什么疏漏,着了别人的道。
胤禛在外面交代了两句也径直过来了,因两人都累了一天,用过晚膳后就梳洗歇下了,什么绮丽的心思也没有。
第二天胤禛正想带小格格去池塘赏荷花,却听人来报:十四阿哥来了。
胤禛一听是他来了,当即脸就黑了。
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他和十四弟就再没见过面,他自京畿巡河去宫里请安,和德妃之间也颇有些冷淡,十四这个始作俑者却像鸵鸟一样埋了起来,不知道又去哪里疯了。
结果等他慢慢平静下来,十四居然又跑过来了。
他居然还有脸来?!
馨瑶知道四爷是为了上次的事情生气,但来都来了,也不能真的把人堵在门外吧,那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的,她怕四爷犯倔脾气,又不知道怎么劝说——毕竟之前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金丝雀来着。
苏培盛还在等着回话,馨瑶偷偷拽一拽四爷的袖子,胤禛黑着脸,好一会儿才道:“让他去书房等着吧。”
胤禛又在这里待了一刻,才慢悠悠的起身去往书房。
结果,根据青雀去打听来的情况,那十四阿哥也不知跟四爷说了什么,没一炷香的时间,四爷就发脾气摔了东西,把十四阿哥吓得落荒而逃。
胤禛又黑着脸气哼哼的回了馨瑶这里,吓得屋里人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十四阿哥也没回去,不一会儿苏培盛赶来,胤禛沉声问:“他走了么?”
苏培盛低着头弯着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道:“十四爷已经让人收拾东西去了客房住下了。”
馨瑶担心的看着四爷,发现他果然一瞬间就捏紧了茶杯,手背因用力而爆出了条条青筋,最终他还是顾念着怕吓到小格格,才忍着没把茶杯砸出去解气。
“别管他!”胤禛只扔下这三个字。
馨瑶虽然很好奇十四阿哥到底有多大能耐把四爷气成这样,不过她也不敢问,只好拉着他说东说西转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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