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倒要看看解大人怎么不客气?”
一道声音自堂外传来,众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去。
来人约莫三十出头,锦衣华服,俊逸非凡,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眸子却带着几分凌厉,那是常年浸于杀伐之中才有的煞气。
燕鹤面色微变,竟真是乔二叔!
与他同时色变的还有云广白,他立刻站直身子瞪大眼,怎么是乔二爷!
是了,乔二爷确实在刑部任职。
不过,他们只见过一面,乔二爷应该认不出他吧?
然猝不及防视线相对,见对方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云广白便知道他认出他了,遂朝他疯狂无声摇头,眼含祈求。
求求,别拆穿他!
乔祐年看懂了少年的央求,挪开视线看向太子殿下,果不其然,对方也几不可见的冲他摇头,显然也是不想暴露身份。
乔祐年心头纳闷,这两人怎么凑在一起了。
不过,小年轻的事他也不想掺和。
因着解家大房在京中,解延去京中时曾见过乔祐年,因此一眼就认了出来,忙起身迎了出来:“乔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姜蝉衣一怔,乔大人,哪个乔大人?
徐青天适时在耳边道:“乔大人,莫不是帝师家那位乔二爷?”
姜蝉衣:“...”
二舅舅?!
第42章 你的儿子已经被你杀死了……
姜蝉衣每年都与亲人有书信来往,这位二舅舅自然也不例外,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堂中的人,虽然从见过,但知道他的身份后心中顿感亲切。
原本她以为还有两年才会与亲人重逢,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二舅舅。
几人各怀心思,也就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反常。
乔祐年对解延的礼视而不见,径自走到案后落座,目光慈和的看向玉千洲:“你就是玉家那孩子?”
玉千洲已从解延口中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拱手一揖:“草民玉千洲拜见乔大人。”
“不错不错。”
乔祐年笑看着他道:“玉明澈生意做的好,孩子养的也好,此次我途径此地,意外接到你父亲送往玉京的信,便特意过来看一看。”
“我方才听你状告解知府害死你母亲,可有证据啊?”
解延惊的一身冷汗,只还未开口便听玉千洲道:“回大人,解大人曾对外宣称母亲死于急症,草民请求验尸。”
解延气的瞪他:“你不是早就验过了?”
话一出口他便觉不对,立即改口:“你以什么身份验尸?本官可没你这个儿子。”
不管将来玉千洲的容貌会不会恢复,但眼下他不是解千洲,便是找来曾经与解千洲相熟的所有人,也只有这一个答案。
不是解千洲,就没有立场要求验尸。
乔祐年好整以暇的看着玉千洲:“他说你不是他儿子,你怎么说?”
玉千洲淡淡瞥向解延:“解大人还想故技重施?”
“拖延时间,让人换了母亲的尸骨,再松口同意验尸,真是一手好算盘,只可惜,这一次不能让你如愿了。”
解延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惊慌:“你做了什么?”
玉千洲:“解大人很快就知晓了。”
果然,没过多久外头便传来动静,玉家有人来报,解延派去挖坟的人被抓住,此时正在解家坟园。
解延派去的是心腹,想抵赖不认识都不成。
他身形一晃差点坐到了地上,干脆跪下喊冤:“乔大人,冤枉啊,下官不认识此人,更不知他为何要挖已故夫人的坟,请大人为下官做...”
“放心,我会为你们做主的。”
乔祐年打断他:“来人,传仵作,立刻去解家坟园,既然坟已经挖了,那就好好验一验,若是卫氏尸骨无异,千洲啊,你可就得面临牢狱之灾。”
玉千洲当即跪下:“草民愿承担任何后果。”
解延脸上已是一片灰败之色。
若不是卫家盯的紧,他早就已将尸骨换了!
一旦验出卫氏死于中毒...不,就算验出来又如何,谁能证明毒是他下的!
解延想到这里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解千城收到消息跑过来时,正好见着解延跪在堂下,他忙几步上前:“父亲。”
解延见他过来,眉眼一横:“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给乔大人见礼!”
解千城看了眼乔祐年,忙拱手作揖:“拜见乔大人。”
乔祐年却根本不看他,起身走到玉千洲跟前将他搀起来,塞了块物件到他怀里,道:“常听谢蘅提起你,倒还是第一次见,此次来的仓促,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是刚在夙安买的,可别嫌弃。”
玉千洲看了眼怀里的小木马,唇角一抽,这不是小孩子玩的么。
但他还是郑重的道谢:“多谢乔大人。”
“欸,你父亲和谢蘅是结义兄弟,你就跟着明亲王府的小公子唤我一声二舅舅。”乔祐年拉着他左看右看,嘴里念叨着:“也不像谢蘅说的那么深沉嘛,这不挺好的。”
谢蘅的夫人柳襄是乔家的表姑娘,王府的晚辈该唤他一声表舅,但表字多见外,乔祐年可是和柳襄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过的同袍,他干脆去掉‘表’字,直接让人唤的舅舅。
玉千洲不知道小王爷是如何同乔二爷形容的他,也不敢接话。
“听二舅舅一句劝,这人啊得往前看。”乔祐年有意无意的瞥了眼一旁的解延父子,道:“人这一生会遇见很多人,不是所有的血缘关系都能叫做亲人,你得学会放下,也放过自己,知道吗?”
玉千洲知道对方是真将他当做晚辈来劝,心中不免动容,拱手道:“是,多谢乔...二舅舅教诲,千洲定铭记于心。”
乔祐年见此笑容更甚。
谢蘅一直苦恼的问题这不就解决了,这还不能将功赎罪?
解千城恨恨的盯着玉千洲,眼里像能喷出火来。
他已经收到消息了,他竟就是解千洲,怪不得他先前便觉得他那双眼睛极其讨厌!
不是死在外头了么,还有脸回来!
见乔祐年待他如此特殊,他心中妒火更甚,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只要有他解千洲在的地方,所有人都看不见他。
原以为他已经摆脱了,可这人却还是阴魂不散!
“那几位,是你的朋友?”
乔祐年抬头,目光精准的落在燕鹤脸上。
玉千洲颔首:“是,都是千洲的朋友。”
乔祐年别有深意的哦了声,追根问底:“他姓甚名谁?”
玉千洲看了眼燕鹤,沉默片刻后,答:“姓燕,单字鹤。”
“好名字。”
乔祐年笑盈盈看着燕鹤,燕鹤只得从人群中出来行了个晚辈礼:“见过乔大人。”
云广白低着头,试图将自己藏起来,但没能成功:“那位公子好生俊朗,是哪家后辈?”
云广白盯着自己脚尖看。
说的一定不是他。
徐青天用胳膊撞了撞他:“问你呢。”
云广白无声吸了口气,抬起头笑容灿烂的走过去:“晚辈云广白拜见乔大人。”
乔祐年挑眉,重复了遍:“云广白。”
名字取的还不错,没一个字是真的。
公主正提着鞭子去边境寻仇呢,结果人跑到这儿来了,扑了个空,也不知公主如何生气。
姜蝉衣徐青天见乔祐年视线落了过来,也不等他开口,二人并肩走了过去,燕鹤朝玉千洲示意,玉千洲会意,低声同乔祐年说了句什么,随后,便见乔祐年瞳孔一震,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几人,尤其是燕鹤。
什么情况,太子在此,还需要人假扮公主。
燕鹤默默垂首。
乔祐年:“...”
年轻人的花样真多。
乔祐年视线扫过姜蝉衣腰间的鞭子,心头哼笑,扮的还挺像。
这里别的人不认识公主便罢了,他不可能不认识,但凡他不配合,他们必要露馅。
乔祐年自认一向是爱惜晚辈的,遂迎向姜蝉衣。
姜蝉衣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背脊都僵住了,别人无妨,但她是万不能受二叔的礼的,是以在乔祐年刚拱起手时,姜蝉衣就已经先他一步按住他的手腕,温声道:“二舅舅。”
这声二舅舅唤的亲切极了,让乔祐年不由怔忡。
他的四妹妹嫁到了皇家,太子和公主确实该唤他一声舅舅,只太子因为他同胞兄长为太傅的缘故,大多时候都称他一声二叔,公主有时唤他二舅舅,有时也跟着唤二叔。
不过这姑娘眉眼处有些眼熟。
姜蝉衣见他如此心中一咯噔,难道自己唤错了?
不应该啊,姨母嫁进皇家,皇家的晚辈不是应该唤舅舅为舅舅吗?
乔祐年回过神来,笑着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怎出京了?”
他又没唤公主殿下几个字,将来这几个家伙假扮公主一事暴露,可跟他没有关系。
姜蝉衣低声道:“微服出京,还请二舅舅帮我保密。”
公主陪宣家娘子回玱州一事如今夙安恐怕已经传遍了,她只能继续扮演公主,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明白了。”
乔祐年笑着道:“不拆穿你。”
虽然没有叫明身份,但这样的对话落进解家父子耳中犹如炸下一道天雷,解千城脸色一片惨白,竟真的是公主殿下来了!
先前也不是假消息!
那刘家那番作态做给谁看?难不成是故意给他们挖坑?
乔祐年已看向徐青天,忍不住嘶了声。
这小子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呢?
徐青天连忙低下头:“见过乔大人。”
他没有见过乔大人,但他和母亲生的很像,总不能这都能认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徐青天心中一跳:“草民叫徐青天,拜见乔大人。”
他边说边飞快抬眸看了眼乔祐年,眼底的心虚显而易见。
早知道连姓都不应该用真的,不过徐是大姓,乔大人应该想不起来吧?
乔祐年若有所思,姓徐,还眼熟,莫不是...
看见人眼底的心虚,乔祐年闭上了嘴,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玩这种游戏。
前后不过一刻钟,他就得替三个人隐瞒身份,啧,要是他一一拆穿,肯定很好玩。
不过,他可没有谢蘅那么刁钻,为难小辈。
没过多久,去坟园的仵作回来了。
仵作去了两位,一位是衙门的人,一位是卫三爷请的;卫三爷带着人风风火火闯进来,也不顾有什么人在场,对着解延就是一脚踹过去:“畜生!”
解千城吓的要去阻拦,被卫三爷一把挥开,对着地上的人又是几脚,边踢边骂:“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卫家自问待你不薄,姐姐又是哪里对不起你,我卫家早就与你说过,若是将来没了情分,我们自将姐姐接回去,不碍你的眼,你倒好,竟对姐姐下毒!还对姐姐唯一的血脉赶尽杀绝,那也是你的儿子啊,世间怎会有你这么歹毒的人!”
解延被打的毫无反抗之力,解千城则是满脸震惊的怒吼着:“你在说什么!卫氏分明是得了急症,怎么可能是被父亲毒死的!”
当年出事时解千城还年幼,并不知情,只觉得是老天有眼,替他除了绊脚石。
乔祐年等卫三爷打的差不多了,才让人将他拉开,斥责道:“你是何人,怎可当着本官的面打人,还不退下。”
卫三爷是跟着一道去验的尸,得知姐姐死于中毒后,他满腔怒火便无处发泄,只恨不能提到将解延千刀万剐,此时被人拉开,还觉不解气想上去补两脚,玉千洲便上前拉住他:“三舅舅。”
卫三爷一怔,转头看向玉千洲。
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外甥还活着,只是换了模样,如今已是玉家的养子。
虽然模样大不相同,但那双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卫三爷顿时就红了眼眶,一把将外甥抱住:“千洲...孩子,受苦了。”
玉千洲也红了眼,他原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舅舅了。
等他们认完亲,乔祐年才又上座,看向两个仵作:“验尸结果如何?”
衙门的仵作无视解延的威胁,颔首道:“回大人的话,卫氏死于中毒。”
此事已经捅到明亲王府去了,连乔家都来了人,他还敢做伪证不成?
只是他确实没想到,夫人竟真的不是得了急症身亡,却不知为何当年没有验出来。
这时,卫三爷带来的仵作道:“启禀大人,卫氏中的毒很是罕见,中毒五日内无法验出毒素,因此当年验尸才出了误差。”
原来如此。
所有人恍然大悟,纷纷看向解延。
百姓看解延的眼神也已经带着别样的意味,卫氏多好的人啊,他竟也舍得下如此毒手,毒杀夫人简直是畜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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