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自然不敢询问,应了声后,就吩咐属下拉了辆板车来,将两捆人原封不动的抬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衙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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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江衙门
“大人,人口失踪绝非小事。”青年官差正与上官据理力争:“下官刚整理出来,这两年来,报人口失踪的案子多达四十九起,下官认为,这绝不寻常。”
知州大人正忙的焦头烂额,头也不抬:“所有案子都不寻常,这些案子当时你不都查过,不是没有找到线索吗,当时寻不到,如今还能找到不成,没有新的线索前重新调查岂不是浪费时间?”
“当时被迫放弃是因为人命案和极其紧急的一些案子,可就在半个月前,又有人口失踪案,下官整理过发现,此案与先前失踪的三十一桩失踪案特征相似,都是年轻俊俏的小娘子小郎君,且都是要经过粟江。”青年沉声道:“大人,下官怀疑,这恐怕涉及人口买卖。”
知州大人笔锋一顿,总算抬头,拧眉接过青年整理好的卷宗和画像。
果然,所有失踪的少年少女年纪都相仿,且都是一副好相貌。
知州大人看完,神情凝重:“可还有其他线索?”
青年默了默,摇头:“没有。”
若是有,他直接便出门去了,哪里还需来这里请调人手。
知州大人又看了眼画像,长长叹了口气,道:“半个月,若半个月后还没有任何线索,便不能再将重点放在这上头。”
衙门的案子多的数都数不过来,不能一直在一个没有任何线索的案子上耗着。
“是。”
青年正要领命而去,突见有人疾步进来,匆忙行完礼,神情古怪的禀报:“大人,玉家的人送嫌犯来了。”
知州手中笔一颤。
自从那位小王爷在他这儿坐了几天后,他现在一听见玉家这两个字就头疼!
“来的是谁!”
几乎同时,青年冷声:“哪桩案子?”
衙门悬赏告示几乎未断,多的是江湖侠客送嫌犯领赏的,并不稀奇。
但玉家人送来的,需慎重对待。
上一个送来的富商,害得衙门上下连轴转几天,连口热茶都没喝上过!
官差先回知州:“卑职不认识,但佩的是黄玉金鱼,挂的金色穗子。”又回青年道:“人口失踪案。”
知州只觉眼前一黑。
旁人只道黄玉金鱼金色穗子是玉家当家人或家主贵客,但他确是知晓其中内情的。
黄玉玉制金鱼才是玉家当家人玉明澈,而黄玉金制金鱼挂金色穗子,不是贵客,是贵人!
玉京城里的贵人!
至于那金鱼是金制的还是玉制的根本不用问,这衙门里哪个老人没见过玉明澈,手下人跟了他快五年,既然不认识来人,那金鱼就只能是‘金’做的!
知州悲切的喊了句天老爷后,迅速将笔放下,起身往外迎:“人在哪里,长什么模样?”
菩萨保佑,千万别是那明亲王府的祖宗!
“人在院里。”
官差形容:“公子容貌无双,姑娘貌美高挑。”
知州双腿一软,差点儿栽在门槛上。
该不是明亲王府的公子和姑娘吧!
那可是两个魔王祖宗啊!
青年眼疾手快的扶住知州,重点却在案子上:“哪桩失踪案?”
官差面色复杂道:“三十二桩。”
话落,知州大人身形一晃,失声:“多少?”
官差与青年一左一右搀着知州,道:“三十二桩。”
青年脸色早已大变。
这两年特征相符的失踪案,正是三十二桩!
知州回过神来,声音颤抖:“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一旦明亲王府因此事发难,他乌纱帽保不保另说,性命能保住都是开恩了!
“大人,下官先过去看看?”
青年不知黄玉‘金’鱼意味着什么,心思早已飞到了案子上,请示道。
谁知知州狠狠瞪他一眼,嘴唇哆嗦:“扶本官过去!”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要请罪快,说不定能被格外开恩。
青年噤声,与官差扶着知州往堂中走去,将要到时,知州不死心,又问:“那位公子和姑娘是何年纪?”
官差仔细回想后,道:“公子弱冠之龄,姑娘瞧着应该十六七岁。”
知州提到嗓子眼的心骤然落下,立刻拂开二人搀扶的手,站直了。
公子弱冠与明亲王府小公子年纪对不上!王府姑娘还未及笄,也对不上。
菩萨显灵了!
青年和官差对视一眼,青年无声指了指脑子。
最近太忙,大人办案脑子办坏了?
官差赶紧低下头。
他眼睛瞎了什么也没看见。
一行人穿过游廊,再绕过壁照,便到了正堂。
知州整理好仪容面带微笑的迎出去,此时,郎君背对着他,他便先看了眼姑娘。
确认没在玉京见过,更放心了。
但毕竟有‘金’鱼金穗,身份必然也非同寻常,不可怠慢,但又不能损了自身威严,便摆出一副慈和的面容,温和问道:
“听说二位送来了嫌犯?”
青年和堂中所有官差都忍不住抖了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背对着他们的郎君转过身来,恰逢太阳穿过屋顶落在他的身后,宛若洒下一轮光圈。
那张如精雕细琢的脸愈感惊为天人。
姜蝉衣的视线一时挪不开了。
师父说山下的郎君会骗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再三叮嘱她绝不能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蒙骗,可是师父没说。
郎君这样好看。
他要是对她花言巧语骗一骗,一骗一个准!
然而这张美如天神的脸却让知州的笑容僵在了唇边,不止笑容,他整个身躯都好像在一瞬间僵硬了。
头脑一阵轰鸣,人往后倒去。
青年一个箭步上前将知州扶住:“大人!”
知州没有昏过去,只是腿吓软了。
菩萨没有显灵,还给他糊了层厄运。
这确实不是小公子,他是太子殿下!
天要亡我!
“大人可无碍?”
熟悉的温润的声音好像带着几分空灵:“在下今日路过粟山,抓获一处黑店,逼问之下得知他们拐卖人口三十二人,特意将嫌犯给大人送来。”
大人,在下……
知州脑中似乎炸起一道闪电,将人炸的稍微清明了些,紧着最后那口心气慢慢站起来,稳住脚步。
太子殿下每年都要微服私访,眼下是在提醒他不能叫破身份。
前年进京述职,他还在太子跟前说粟江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如今却被揪出如此大案,已是乌纱难保,再不敢戳破殿下身份,惹怒殿下。
知州大人吞咽了下,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勉力控制好音调:“好,好好。”
“多谢……公子。”
“……我近日身体不适,方才见了太阳有些犯晕,没,没吓着公子吧。”
燕鹤轻笑:“大人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是是是,公子说的对。”
知州努力撑着想要下跪的膝盖,和和气气道:“公子请入座。”
燕鹤却道:“不必了。”
“嫌犯已送到,接下来的事便交给大人,三日后我再来粟江。”
知州听明白了。
这是要他尽快查清此案,但凡出半点纰漏,他官途也就到头了。
“是……”
知州咬着牙,硬生生控制住要弯下的腰,笑着:“此案关系重大,我定会查的清清楚楚,给……受害人一个交代。”
燕鹤嗯了声,又看向昏死过去的人,道:“劳烦大人将他们唤醒,我有事询问。”
知州连忙应下,推了推身边的青年:“快去。”
青年看了眼燕鹤,拿起旁边清扫用的水桶,毫不留情的对着两捆人狠狠泼去。
当即便有人转醒,开始痛苦的哀嚎。
燕鹤从怀里拿出画像对着几人展开,问:“可认识这位姑娘?”
隔得远,刚刚醒来的几人眼睛里又有谁,压根儿看不清。
青年瞥了眼燕鹤跟前的水渍,上前几步:公子,我来问?”
燕鹤嗯了声,将画像卷好递给青年。
青年便明白画上的人不是他能看的,接过后走到几人跟前蹲下,寻了个其他人瞧不见的角度展开画像,冷声问:“谁见过这位姑娘?”
几个人已经被姜蝉衣打的服服帖帖,听见问话努力辨认着,很快就有人道:“我见过。”
青年立刻便收好画像起身。
燕鹤:“何时何地,什么样的情形下见过?”
说见过的人正是给姜蝉衣倒茶的那个小二,他忍着痛道:“昨天夜里,亥时末,我刚收完茶摊,就见一辆马车驶过,马车很简陋,窗户上只挂着层帘子,飞奔时帘子被掀起,因马车里点了烛火又离的不远我就看清了里头的人,正是这位姑娘。”
他当时还在惋惜摊子收早了,不然若能得手,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姜蝉衣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青年手中的画像。
昨夜宣姑娘是在戌时四刻至亥时三刻失踪的,极有可能在亥时末出现在茶摊。
但,有这么巧合吗?
姜蝉衣心中生了疑,自然要弄清楚,遂上前几步:“我看看画像。”
青年此时正要将画像交还给燕鹤,闻言偏头看向姜蝉衣。
燕鹤犹豫片刻,轻轻点头。
青年这才将画像递给姜蝉衣。
姜蝉衣没有全部打开,只背着人看了眼脸,便确定了。
与他们之前在刘家拿到的画像一模一样。
她将画像卷好递给燕鹤,面色略有些复杂:“你也在找她?”
也?
燕鹤不动声色的垂眸,轻轻嗯了声。
又问小二:“马车上有几人?可看清她可受制于人?”
小二回答:“当时天色太黑了,小的只隐约看见了还有玄色的衣袍,只能确定至少有两人,是否受制于人小的便不知道了。”
两人。
燕鹤姜蝉衣同时沉默了下来。
“公子,大人,我是不是举证有功,能不能从轻处罚?”
小二战战兢兢道。
余光瞥见姜蝉衣动了,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将头埋下去。
青年瞧见又看了眼姜蝉衣。
这些人身上的伤是她打的?
知州虽然没看清画像,但他听明白了,太子殿下在找人。
找的是位姑娘。
太子殿下找的姑娘身份必然也不一般,遂忙上前问:“公子可是在寻人,可需要……官府帮忙?”
虽然他觉得太子殿下可能并不需要,毕竟太子殿下即便是微服私访,身边也不缺人,但他总不能视而不见。
且万一要是能帮上忙,那岂不是能戴罪立功?
燕鹤本也是想说不必,但转念一想,他如今身边确实没有可用之人。
小叔叔既然断了他的行踪,他的人恐怕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
宣姑娘性命攸关之际,多一个人或许就能多一分力量。
燕鹤抬眸看向青年。
知州大人何等眼力,立刻便将青年往太子跟前一推:“公子,这是我们衙门的录事参军,闻达,正好他手上案子了结,有几日假,不如就让他跟着公子,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所有官差眼皮子直跳。
闻参军整日将衙门当家,案子一个接一个,何曾休过一个整假,还几日?
燕鹤看向闻达,问:“你可愿?”
所有官差心道,肯定不愿。
闻参军何等风骨脾性,怎么可能放着衙门的案子不查,帮他找人。
然却见他们傲气凌云的闻参军拱手道:“公子找人也是失踪案,乃我职责所在。”
官差惊的瞠目结舌,知州却备感慰藉,还好这小子今天没有跟他犟。
“说的对,你赶紧收拾收拾,跟公子走吧。”
好像生怕太子反悔,只恨不得立刻将人打包送出去。
闻达几番欲言又止后,终是什么也没说,颔首应下。
燕鹤与姜蝉衣也不再留,同知州告别后离开了衙门。
几人一出门,官差看向知州额上的汗,问:“大人您很热吗?”
知州拿起帕子擦了擦,瞪他一眼,道:“扶我进去。”
希望闻达能够帮他将功赎罪,稳稳将这尊神送走!
走出衙门,趁着等闻达的间隙,燕鹤问道:“姜姑娘认识宣姑娘?”
姜蝉衣摇头,想到刘家的嘱咐,她试探道:“你是不是也接了刘家的差事?”
燕鹤便明白了。
她找人,是因为接了刘家的差事。
“我虽不是接了刘家的差事,但也在找宣姑娘。”燕鹤不能说贡品丢失,只道:“我一位叔叔家丢了一位当家的,据查失踪前与宣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是以便寻宣姑娘问一问可否知道些线索,但今日去刘家后,却被告知宣姑娘失踪了。”
姜蝉衣哦了声。
“那我们现在目标一致,可以一起找人吗?”
三个人一路找,总比她一个人来的快。
燕鹤自不拒绝,轻笑点头。
“好。”
第10章 惩奸除恶
粟江城门
兵卫正查着路引,见队长王桐回来,忙唤了个人顶替自己迎上去,好奇问道:“头,怎么样,来头大吗?”
王桐看了眼城门口来往的人群,道:“知州大人亲自出来迎的。”
来头小不了。
幸得手下人眼尖,否则将人得罪了,饭碗怕是都保不住了。
兵卫一惊还要继续问,就听王桐扬声朝城门口正在检查的几个兵卫道:“都警醒着些,别把嫌犯从眼皮子底下放走了!”
“是!”
众兵卫齐声应道。
王桐这才朝身边的兵卫道:“三十二桩人口失踪案,衙门这几日有得忙,近日未破获的悬赏告示多贴几张在城门口,让兄弟们都盯仔细了,要是在这当口捅了篓子,差事都得丢。”
兵卫忙肃着神情应下,转身去吩咐了。
王桐抱臂懒懒地靠在城墙上,从荷包里拿了把葵花籽啃,状似漫不经心,实则眼如利刃。
自从明亲王府那位小王爷来了趟粟江后,上到知州下到小卒,都绷紧了一颗心,兢兢业业,执法严明,好似生怕再把那祖宗招来。
也因此,粟江治安大胜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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