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的公子自尊心最是强,打赢了还没什么,输了气势也就跟着弱了些。
玉千洲看了眼万公子,道:“既然都有错,那就各认各的错。”
“万公子对白姑娘出言不逊,该道歉,宋少凌动手打人,亦该致歉,医药费我们十倍赔偿。”
万大公子皱眉:“阿弟伤成这般模样,一句道歉便算了?”
宋少凌一眼剜过去,正要开口,就被玉千洲不轻不重扫了眼,他冷哼一声不甘不愿的低下头。
玉千洲缓缓走到小郡王身前的空位坐下,抬眸看着对面的万大公子,淡声道:“那便让你弟弟打回来,我们各赔各的医药费,若是各位不满意,便请府尹大人将他们全部收押。”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怔。
小郡王小郡主默默抬头看了眼玉千洲,玉家阿兄好像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样子,他看起来,下手好像比太子阿兄更狠。
京兆府尹:“...”
他扯唇笑了笑:“不至于,不至于,我以为,还是各家商议私了为好。”
他这牢里可关不起这些祖宗!
“至于其他人,若我没听错,是他们先对宋少凌动的手,若他们不动手,王府两位弟弟和妹妹自然也不会参与,今日便不会如此收场,这么算起来,那间酒楼便该我们几家人一起赔。”玉千洲看了眼其他几家人,气势丝毫不比他们弱:“让掌柜给个数。”
掌柜的欲言又止,这都是个顶个的贵人,他怎么算,少了东家吃亏,多了要得罪人。
最后,他小心翼翼中规中矩给了个数:“一千金。”
玉千洲来之前便问了地段,心知这个数他并没有高要:“好,一边一半,诸位以为如何?”
其他家却不像他这么坦然了。
五百金几家分下来并不是个小数目,虽然也不至于赔不起,但怎么想都觉得心疼。
在众人沉默之时,玉千洲有些不耐的催促:“万公子快些动手吧。”
他还得赶着去放花灯。
宋少凌,小郡王:“...”
不是,真让人打啊?
小郡主:“玉家阿兄...”
玉千洲放轻声音:“清欢妹妹放心,你受的伤我也会分毫不少的讨回来。”
谢清欢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宋少凌,默默坐了回去。
见众人不语,玉千洲又道:“或者全部关押?”
对面的人全都沉默了。
玉千洲的意思很明显,既然都不愿意赔偿了事,那就各报各的仇,亦或者一并送进牢中。
关进牢里是断不可行的,可各报各的仇...
万大公子看了眼自家弟弟跃跃欲试的眼神,没好气瞪他一眼,蠢货!他倒还真想打!
真动了手今日气出了,他日恐怕没那么好过了,可就这么算了,委实又咽不下这口气。
一片寂静中,玉千洲缓缓道:“或者,万公子同白姑娘致歉,其他一应损失由我赔偿,各家医药费三倍。”
万大公子一愣。
其他几家也都是若有所思,不必赔酒楼损失,也得了医药费赔偿,这好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毕竟所有人都动了手,真认真算下来,没人逃得过。
只需要万公子同白姑娘道歉。
几家人都看向万大公子,意思已经很明显,万大公子自然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再纠缠下去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
半晌后,他道:“我同意。”
“不过,白姑娘不在此处。”
玉千洲看了眼宋少凌:“你如何看?”
宋少凌沉默良久,指了个方向:“朝那个方位作揖道歉,以后见着白姑娘,退三丈。”
万公子不甘的看向长兄,但也知道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最后不得不依着宋少凌所言致了歉。
此事也就到此为止。
玉千洲最后多给了掌柜两百金,掌柜的并不敢收,玉千洲便道:“就当是同你们东家交个朋友。”
能在那个地段开酒楼的必然不是寻常人,多个朋友何尝不好。
掌柜的一愣,若有所思看了眼玉千洲,而后恭敬行了个礼:“小的明白,定将玉公子的意思转达给少东家。”
一切处理完,签了文书,各家领着各家人离开。
四个人沉默无言的跟在玉千洲身后出了京兆府,宋少凌最先开口:“多谢。”
玉千洲转头看他片刻,道:“要真想谢,不如唤我一声阿兄?”
宋少凌自然晓得这声阿兄的意义与那声玉兄可不一样,倒也不是不愿,只是他们明明是朋友,突然变了个身份,很有些别扭。
不过到底承了恩情,宋少凌拱手作礼:“多谢阿兄。”
玉千洲挑了挑眉,怪不得当年太子一直逼他喊声阿兄,如今听来,嗯,确实不错。
“我还有要事,你们...”
谢清欢忙道:“玉家阿兄快去忙吧,我们自己回去就是。”
玉千洲轻轻点头,与几人作别。
走出几步,他突然驻足回头,除了沐玄机,三人下意识站直,却见他笑了笑,道:“若下次闯了祸,我恰在京都,可随时差人到玉家商行寻我。”
四人目送玉千洲走远,许久后,谢清欢喃喃自语:“我好像,又多了一个靠山?”
小郡王:“是金山。”
沐玄机:“...或者,咱不闯祸了呢?”
多少有点丢人。
三人同时无声地看向他。
对视几息,沐玄机默默挪开视线。
下次他宁愿挨顿打,也不丢这个脸。
转而一想,算了,丢一次也是丢,几次也是丢,无甚区别。
想通了后,他一把拽走宋少凌:“好了,走,看花灯去。”
玉千洲到了护城河,远远便看到宣则灵提着花灯等他,谢崇遥遥与他对视,他回之一笑,快步走过去。
到了跟前,他接过宣则灵手中的花灯,看向太子:“多谢,阿兄。”
他自然明白太子今日用意,不过别的话也无需多言。
谢崇笑了笑,拉着姜蝉衣道:“走吧。”
姜蝉衣反握住他的手,抬眸笑的眉眼弯弯:“我方才听说,一起在护城河放了花灯的有情人,会生生世世一直在一起。”
谢崇温柔道:“嗯,会。”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身边也会一直有亲人,知己,爱人相伴。
第88章 因人而异
护城河边人头攒动,花灯沿着河流缓缓飘走,像是落在水中的满天星辰。
姜蝉衣与谢崇几乎是同时抬头看向对方,相视一笑。
忽而,谢崇笑意微顿,姜蝉衣似有所感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位姑娘正笑盈盈将花灯放入河中。
不是公主谢瑜又是谁。
姜蝉衣:“……不是说公主在闭宫学诗词?”
谢崇的视线从谢瑜身上挪开,落在背对着他们的男子身上,他正伸手搀扶站起身的谢瑜,似在说着什么。
谢瑜隐露不满,嗔了一眼,然就在这时,她看见了正盯着她的谢崇。
公主一惊,随后一把拽住男子说了句快跑,男子毫不犹豫拉着公主慌忙拾阶而上。
目睹一切的姜蝉衣:“……”
她瞥了眼谢崇,果然见谢崇神情难得的沉着,不待她开口,便拉着她快步上了阶梯。
玉千洲宣则灵见此随后跟上。
谢瑜一颗心砰砰跳的飞快,皇兄怎么也在这里!
今日皇兄出宫特意问过她,她以学诗词为由拒绝了,没成想竟在这里碰上。
完蛋了!
“殿下,走这边。”
二人头也不敢回,牵着手在人群中飞快穿梭,好不容易躲进了一个巷子。
公主弯着腰气喘吁吁:“我就说不在那里放,这么多人,偏偏就撞上皇兄。”
男子更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闻言无奈道:“不是殿下选的地儿么。”
“看见我了吗?”
谢瑜思忖片刻,摇头:“应当是没有。”
话刚落,便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现在看见了。”
二人吓得立刻站直身子,对视一眼,一时竟不敢回头看。
然不必回头,谢崇姜蝉衣也能认出那道万分熟悉的背影,谢崇眼中眸光转了几番,才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徐清宴!”
与公主一道的男子正是徐清宴,他身体僵硬了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扯出一抹笑:“好巧啊。”
谢崇神色淡漠的盯着他。
姜蝉衣也面色复杂,一言难尽。
他与公主是何时走的这般近的?
随后追过来的玉千洲宣则灵在巷子口默默看着这一幕。
街上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小巷中却沉默的可怕,过了不知多久,谢崇才看向谢瑜:“不是在宫中学诗词?”
谢瑜低着头,慢慢蹭到徐清宴身后。
徐清宴只能迎上谢崇的视线,解释道:“你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只是……”
谢崇:“只是什么?凑巧遇到?”
徐清宴说不出话。
哪里有那么多凑巧,他与公主当然不可能在这里遇见。
且就算解释,好像也无从解释。
他沉默良久后,看了眼身后的公主,伸手握住她的手,看向谢崇道:“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谢瑜吓了一跳,想挣脱却没能挣得开,只好乖乖立着,飞快看一眼太子。
谢崇几人的视线缓缓落在二人手上,神色各异,场面又古怪的沉寂下来。
这个走向是谢崇完全没有料到的,但细想,其实早有破绽。
不过因他近日繁忙,无暇顾及其他,与徐清宴也许久不见,这才毫无察觉。
“何时相识?”
徐清宴掩下心虚,道:“就上次,百善楼,我被薛二的马车撞了,救我的那位姑娘正是公主殿下。”
他是后来在露华台见到跟在太子身后的公主,才知道那日说他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是谢崇的嫡亲妹妹。
公主自也认出了他,宴会后将他堵在了露华台外,居高临下的问他可就是新科状元郎,而后便问起他与太子姜蝉衣宋少凌在江湖中的诸事,公主对江湖很感兴趣,而那些趣事一次也说不完,如此一来二去,二人便渐渐熟识了。
几日前,公主将他堵在御史台,问他今日要不要去放花灯,乞巧节上男女一起放花灯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徐清宴应下了。
二人之间的暧昧的窗户纸这才被隐隐戳破。
这也是为何他们至今没同谢崇说起这段关系的缘由。
徐清宴本打算今日之后去同谢崇坦白,再请外祖父出面提亲,可没想到今日被撞见个正着。
谢崇自然记得那日之事,他应该早就察觉的。
他记得徐清宴那日说过,救他的姑娘手持鞭子,训斥薛二。
放眼京都,符合这两点的人委实不多,只不过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是许久不见的蝉衣,竟未去深思。
“……要不,先寻个地方坐下说话?”一片静默中,姜蝉衣提议道。
谢崇定定看了徐清宴几息,淡声道:“明日,来趟东宫。”
徐清宴应了声好。
谢崇遂不再言语,折身离开,姜蝉衣朝徐清宴使了个眼色,道:“敏砚,天色已晚,你先送公主回宫吧。”
徐清宴自也说好。
玉千洲遥遥与徐清宴颔首道别,拉着宣则灵走出了巷子。
目送几人离开,谢瑜深吸一口气,道:“明日我去吧,你别管。”
徐清宴看着强压下紧张神色的公主,失笑道:“公主不必紧张,我本也打算明日请见太子殿下,放心,我与太子殿下乃是多年好友,太子殿下不会因此为难我。”
其实正因为是好友,他心中才有些忐忑。
这件事到底是他有失考量,若易地而处,好友瞒着自己与妹妹在一处,他也必不可能冷静的下来。
然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去致歉。
“当真?”
谢瑜忐忑道:“可我见皇兄好像真生气了。”
徐清宴自然感觉到了,但还是轻声安抚道:“放心,没事的。”
“天色不早了,我送公主回宫吧。”
谢瑜低头看了眼二人握着的手,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嘴上却道:“本公主有暗卫随行,哪需要你一介书生送,还不知谁保护谁呢,我先送你回去吧。”
徐清宴默了默,面无表情道:“若太子殿下知道是公主送我回府,我大约明日连东宫都进不了。”
谢瑜皱眉想了想:“那行,你送我回宫,我再让暗卫送你回府。”
徐清宴正要开口,谢瑜就瞪着他,一把拽走:“就这么决定了,走!”
徐清宴被拉的差点一踉跄:“公主慢点。”
“磨磨蹭蹭!”谢瑜:“快点,趁时间还早,我们去趟醉星楼。”
徐清宴:“去醉星楼作甚?”
“你不是说醉星楼的点心好吃吗,我要去尝尝,你啰嗦什么,去不去?”
徐清宴看着公主瞪圆的双眼,眉眼一弯:“去,但醉星楼要预约。”
“本公主有玉家玉牌,你快些。”
“好好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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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千洲宣则灵出了巷子就同谢崇二人分别,回了明亲王府。
谢崇则送姜蝉衣回相国府。
上了马车,姜蝉衣打量了眼谢崇,握住他的手,试探问道:“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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