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F拍合照吗?
栗夏的心提起来,手已经拒绝,她说不用。
然话还没落,她只见方则清已经将手机递给对方,神色一如平常,“那麻烦了。”
他站在身边的时刻,栗夏大脑还是懵懵的,手已经捏出汗来,放在身侧,身前,两只手恭敬牵握,不知道放到哪里为好。
她僵硬地转头看他,又面朝镜头,小声问,“真要拍啊?”
方则清没说话,只是回头,观察了一下背景和光线,接着按着栗夏的肩膀,向左转了几度。栗夏机械跟他转过身来,同他并肩站着。中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她感觉心脏像是有人在外敲门。
只听对面人说准备好,她感到方则清轻轻向她这边靠,他声音低低像是耳语:“笑一笑。”
心跳声终于如雷贯耳,栗夏捏紧自己的手。
他想有所留念吗?
也想要记住这个夜晚吗?像她一样。
栗夏想着,仰头望向方则清侧脸。路灯将他的脸打下一层虚清的阴影,湖面清风吹来,撩动额前的发。她眸光闪动,好像化作湖面上悠游的亮点,起伏不定,没有实感。
对面女生喊三二一,她没有扭头,下一秒,眼神忽然与身边人有了连接——
方则清也在看她。
认真的,偏向的,默契的。
她蓦地想起,初见那天从寺庙出来,下山要乘旅游公交。游客多人很挤,上车后,没有连在一起的两个座位,她和方则清只好分开座。栗夏坐在靠前的位置,他坐在她的斜后方。
下山一共有八站,栗夏毫无困意,隔着玻璃望山。中途车子停靠,车内机器开始播报,显示器上飘出几个大字——
“下一站:立马回头”
栗夏觉得好有趣,怎么会有一站叫“立马回头”?
她心里默念着,便下意识回头。
车厢混乱,车身嗡鸣。
F也在看她。
眼神相接的一刻,栗夏忽然觉得好像浑身细胞都在复活,在尖叫,跳跃。
——那是心动难抑的滋味。
-
栗夏今天穿了漂亮的高跟鞋。她有点佩服自己,走到很累了,她才说想坐下休息会儿。于是就近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方则清去买水,栗夏就望着湖面等他。
黑塞在书里写,悉达多最后听水声学会了一切,也超脱了一切。栗夏当下觉得,确实是这样。她静静坐在西湖前,湖水一荡一荡,磁场静谧,让她清晰明确地听清自己心里的声音——
今晚的一切她都很喜欢。
是藏不住要表达的,要溢出来的那种喜欢。
方则清买水回来,在她身边坐下。他提了两个袋子,说,给你买了小蛋糕,水要了温热的,栗夏开心说谢谢。
他总是周到,栗夏忍不住晃腿,看他:“方则清。”
“嗯?”
“我们在约会吗?”
方则清一笑,“难道不是吗?”
栗夏长长哦了一声。
原来和喜欢的人约会,就是一路上满心满眼只有他。
仰头喝水的时候,栗夏发觉后颈有轻微的下坠感,摸了摸,才反应过来,是她衬衫后面的蝴蝶结松开了。椅面倾斜,她让方则清帮她拿一下水。
“怎么了?”他问。
“后面的丝带松了,我系一下。”
方则清脱口而出,“我帮你。”
“啊?不用,这点小事。”
方则清却没接她的杯子,“给我机会表现一下,我们不是在约会吗,总要为你做点什么。”
栗夏抿抿唇,只好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看不到他,背部紧张,更放大了背后的感觉——他的手轻轻拨开她涣散的发,分移到肩前来。她甚至感觉到,他手指一下下似有似无触碰到她后颈。那条丝带牵扯,放松,系紧。无声的,从混乱到有序,重新有了模样。
栗夏的心却还是乱的。
“好了。”他说。
闻言,她转过身,声音甜甜道谢,“方老师手法还不错嘛!”
她抬手去摸,想确认形状,紧接着纳闷道,“诶,怎么又开了。”
“没系好吗?”方则清问,“我看看。”
他说着凑身过来,栗夏却并不转身。她绷着上半身微微后倾,偏不给他瞧。
“栗夏。”
“嗯?”
“转过去。”
“不要。”
他拿她没办法,栗夏嘻嘻笑着。
方则清没法系带子,伸手从她的颈侧穿过,试图按着她,斜探着身子去看。栗夏故意向后躲,惹他继续向前靠。
他的唇就在她偏头可以吻到的位置。
栗夏计划得逞。
她倏地坐正,扭头,飞快地贴了一下他的侧脸。
——时间静止了。
栗夏明显看到方则清愣了一瞬,难以置信地坐直身子,衬衫的白衬得他面色更红了。情欲无声在眼神流动,交汇,栗夏听见他问,“我也可以吗?”
“什么?”
“像你刚刚对我那样对你。”
栗夏不说话,只是扬起嘴角笑着。
他便缓缓地,一寸寸凑近。
失控之前,栗夏用手去推他,无赖道,“不可以。”
方则清半程停住,转而去抓她的手。没有全部握起来,只是捏着她的手指,把玩。
“你又这样。”他说。
“上次你玩骰子游戏输了,惩罚是大冒险。记得吗?”
那还是他们刚加微信,栗夏口不择言地对他好色。
此刻,方则清认真盯着她,“上次的机会我保留,但打算现在用。”
栗夏以为他会说,大冒险是,和他接吻。
心脏好像在爆炸的边缘。
方则清捏了捏她的手,她听到他说:
“下次见面可以牵你的手吗?”
“栗夏。”
他的要求好简单。
眼睛纯粹,澄亮的,像这湖面的水波。
她好想和他接吻,好想,到底还是忍住了。
栗夏想,也许大家都搞错了,西湖不是能量场,是一个巨大的酿酒场。来的人,都醉醺醺的,才能到听清、放大自己心里的声音。
她笑一下,像夏夜晚风里的一朵玫瑰,接着把手放到方则清的手心里,与他的温度柔软处贴合。
她听自己用心说:
“现在就可以。”
第22章 你要不要和我接吻?
栗夏决定给方则清挑一件礼物。
昨晚散步回酒店,一路上,他一刻不停地去牵她的手。最初,是覆盖式的捏握,他的手宽大修长,穿过栗夏的掌心,依旧能反向将她全全包裹。也许是紧张,他握得很紧,却不踏实。张张合合去调整,指尖就那样没有防备的,一下下摩挲过她的手背。
力量感和酥麻感一时涌过来,栗夏觉得头皮发麻。
她的掌骨都有些痛了,才提出想换个姿势。
“那这样呢?”
方则清半松开她,寸寸有力的指骨,又缓缓插入她的手指缝隙。青筋蔓生,体温发烫,就这样和她掌心相对,将她缠绕包围。
十指相扣的时候,栗夏动弹不得。
她看着方则清侧脸,忽然想到一个词——
温柔侵略性。
像他的声音:“明天确实有些工作,我得盯着那群家伙完成项目才行。”
栗夏敛敛下巴,“没事啊你先忙,我在附近走走就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
“我是说,你来工作室找我,好不好?”
夜风明明可以教人清醒,然他语气柔柔,栗夏很快被蛊惑了。
她对他的工作、对他的私人世界很早就感兴趣,她求之不得。
“方导这是在邀请我?”
“嗯,也是欢迎你。”他说,“地址我会发到你的手机上。”
栗夏称心地晃晃脑袋。
他还在对面嘱咐,“白天不能陪你,出去玩注意安全。当然,如果你愿意跟我分享,就更好了。”
“知道啦。”
栗夏咧开笑,颇有些玩味抬头,“你说白天不能陪我,意思是晚上可以陪我?”
“……嗯。”
方则清多少有点不自然,“忙完以后时间都是你的。”
……
对于进入F的新天地这件事,栗夏隐隐觉察到自己期待之外的一点紧张。这扇门,未知,新奇,更靠近他,也更危险。她有点怕,怕了解他太多,怕剖析出她无法接受的声音,以至于幻想落地。
但栗夏知道,无论怎样,她都不能接受F忘掉自己。
路过花店,栗夏在一众鲜切花、浪漫花束和漂亮药锦里,选了一盆仙人掌。白色软刺,不扎手,养得好还会开花。
她要他记得她,不止一个花期。
-
分别在即。栗夏也提前准备了分别礼物,是她在店里自调的一款香水。店员说要跟着感觉调,栗夏斟酌良久,前调还是选了带皂感的薄荷味。
约等于方则清本身。
下午从香水店出来,栗夏意外收到一条消息,是朋友发来的。问她为什么家里烧烤店连续两天都没开门,他们跑空两趟了。
这倒把栗夏问住了。
家里店铺没营业?
既无大事又不过节,人员齐全为什么不营业?
奇怪。
栗大勇当下没打通,栗夏便给妹妹拨过去,顺便问一问她的伤势。栗春却说,最近忙着期末考,没给家里打电话。
“我朋友说家里的店两天没开门了。”
“啊,是么?爸妈有别的事儿吧。”栗春说完,话锋一转,“姐,你在南临玩得怎么样?”
“还好。”
她满脑子是栗大勇和赵小兰到底去忙什么,便没提F的事。再问姥姥,曲书心还是那套外交发言词。栗夏不放心,又特意打给迟鑫,他说自己这两天休假,再问就是不知道。
好嘛,一波三折后,她终于接到了栗大勇的电话。说是和赵小兰在外面旅游两天,栗夏嘱咐他们注意安全。挂断后,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左思右想又没答案,距离离开南临只有三天,她打算回家再当侦探。
六点,栗夏循着地址,到了写字楼下。在大厅的导航处看到他工作室的名字——
“15F方知影视工作室”
方知。
栗夏在心里念出来。
她想到电影里那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此刻竟有些感同身受。
出了电梯,方则清在门外迎她。
大概是因为工作,他今天戴了眼镜,细细银色,架在直挺鼻梁上,颇为斯文沉稳。让栗夏险些没认出的是,他竟穿了件黑色半高领短T,领口恰到好处地抵着分明喉结。
低头抬头,欲隐欲现。
栗夏不由多看了两眼。
他脸上有掩不住的直观可见的开心,“你来啦。”说着便去拉栗夏的手腕,接过她手里的袋子,牵着她进门。
“怎么还带了东西?”
方则清撑开袋子,看到一株白绒绒的小圆脑袋似的植物。
“来工作室的见面礼咯。”栗夏笑。
“是仙人掌么?”
“Bingo!白云高砂,”栗夏说,“你可以摸一摸,不扎的,还会开粉色的小花。”
方则清便碰了碰,“很可爱。”
整间工作室是个一百多的平层,以黑咖色为主。玻璃门划分不同工作区域。目之所及,墙上、角落全部是黑压压又昂贵的器材、设备。休息区贴了不少电影海报。暖色的灯个别亮起,像一杯美式咖啡里漂浮的奶泡。
“这装修很有腔调嘛。”栗夏夸他。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点试探的声音,“老大?我按你的要求剪好了,你来看下?”
栗夏回头,是个年轻的男生,正抱歉又惊奇地朝她笑。她忙松开方则清,推推他,“快去工作。”
“对了,你的工位在哪?”
方则清便带她去了导演室。栗夏把花摆好,摆在他一眼可以看到的地方,欣赏了一会儿他书架上的奖杯,看看风景,方则清已经结束工作来找她。
“饿不饿?”他进来就问。
栗夏摇摇头,“刚刚那男生走了?”
“嗯,剪辑师。”
“你员工喜欢叫你老大啊。”栗夏问。
方则清说叫什么的都有,“老大、方导、方哥,都是年轻人,我就随他们叫。”
这称呼和她完全不同。也是这时,他从门口走近,栗夏隔空用眼睛去描摹他挺拔的身型和线条。从肩线看到腰线,纯黑衣料严谨而贴合,难免多了分禁欲。只有短袖露出多半截手臂,不经意用力时,栗夏便看出,他比她想象中的要健硕许多,肌肉形状也更漂亮。
栗夏后知后觉意识到。
她面前的,从来都是一个成熟男人。
她移开眼,说,“仙人掌给你摆在这儿了,要好好养噢。”
方则清说会的。他顺手拿起花盆,才发现小巧精致的栗色土陶盆外还贴一张便利贴,上面言简意赅四个大字——
“栗夏送的”
后面还画了一颗小栗子。
方则清看着,忍不住笑出来。
“你这儿好多奖杯啊。”栗夏坐在转椅上,“你当导演很多年了吗?”
“没有,这些是我从大学入行以来,到现在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方则清看着那些金色银色奖章,偏头,“这么一说,是不是觉得也没有很多。”
“不会啊,”栗夏摇摇头,很认真地说,“虽然我不懂它们的含金量,但这都是你成为现在的证明诶。村上春树还陪跑诺贝尔文学奖呢,你能说他写的不好,得的奖都没有价值吗?”
拿他和村上春树比啊,方则清哈哈笑。他觉得栗夏好可爱,手心攥了攥,却无法触碰她的脸。他现在还没有合适的身份,便又心痒想拉她的手。
栗夏这时说话了,她的眼神期待而明亮:“你这些作品,我可以看吗?”
方则清点头说当然,“我上次不是说想和你一起看么。”
“真的可以?”栗夏来了兴趣,“我们在这儿看?”
方则清环视周围,满目昏暗、乏味的工作环境。他说,“下班了,不想呆在这儿。”
“那要去哪里?”
方则清脑海里闪过两个字,欲言又止。
“嗯?”栗夏还在问。
方则清想了想,还是开口:“……去我家,怎么样?”
“……”
空气凝滞了一秒。
栗夏调笑:“图谋不轨吧方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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