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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说？”
“我没说什么，就跟他碰了一杯，表示非常敬佩。回来后我就想，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告诉我，他是共产党吧？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高主任放下公文包，坐下了，“你不知道他什么目的？”
王六也坐下：“我猜啊，他是不是想要正式策反我？或者说，想要我主动投诚！”
高主任把桌上的杯子放到一边：“他这叫欲擒故纵，他说出自己的身份，想看你的表现，这个时候，你主动投诚就是最好的表现。”
王六连连点头：“我也觉得。他今晚还会来找。”
高主任想了想，“那你今晚就跟他说，看他怎么反应。”
王六嘻嘻一笑，手肘撑在办公桌上，“主任，我不能白贡献吧？万一没表现好，随时可能被突突的……”
高主任早有准备，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委任状，递了过去：“我高洞鸣说话，从不食言！”
王六接过一看，这是正式委任他为特务一队队长的委任状。
他激动地站起身，给高主任行了个军礼，“谢谢主任！我王六以后誓死效忠主任。我以后就是您的哮天犬！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高主任也很高兴，但高兴之余，还是继续敲打和画饼：“好好努力。表现不好，柴荣辉还是会爬你的头，但如果表现的好，肖则鹏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王六不敢太过张扬：“主任您觉得我应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上午开会，高主任正式对外宣布王六担任特务一队队长的职位。
这事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特务一队原来的老队员，愁的是想要上位的柴荣辉，以及想要扶柴荣辉上位的肖则鹏。
当然也有骑墙两边倒的董玉山。
高主任就喜欢现在这种局面，让王六去牵制住肖则鹏，底下的人自己斗，他稳坐高台。
高主任：“国内传来可靠的消息，前年在我们这里丢失的六十四箱黄金近期要运回内地。北边陆路都是英国大兵，他们不可能走，所以唯一能走的，就是水路。我已经跟警方沟通过这事，警方会配合我们盯紧各大码头，我们自己也要拿一个计划出来，怎么分工，怎么盯紧码头。这事交给肖则鹏副主任来主导！”
当即，肖则鹏给大家做了一个详细的分工安排。
把最难盯的几个地方都分给了王六。
王六新官上任，倒是非常配合，肖则鹏让他们特务一队去哪儿，他全接下来。
等回到一队办公室，王六又把最难的分给了柴荣辉！
柴荣辉可不是个软柿子，他当场反对：“这些最难搞的鬼地方本来应该两个队平分，凭什么全给我们一队？”
王六微微一笑，拍了拍柴荣辉的肩膀：“别生气啊，肖副主任信得过我们，才把最难搞的安排给我们一队，关键还是，他信得过你，这都是他特意给你留的。”
太阴阳怪气了。
众人憋着笑，不敢说话。
柴荣辉气得直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
竹字头堂口，大家在一个仓库改的大办公室里开会。
崔原坐在一边抽烟，坐馆光头李在跟大家分配年前的任务。
光头李：“我等会跟揸数对账，过完小年，我们再来分红。现在手头上还有2个任务。崔原和蛇坤，你们一人负责一项。崔原你先过来。”
崔原灭了烟，走到光头李这边拉凳子坐下：“大佬你尽管吩咐。”
光头李：“有一批货要押运，小年夜这一天要从红沙湾码头装船运去南洋。这批货很重要，你和水头负责押送到码头，上船后，送到公海再回来。”
崔原问：“什么货？”
光头李微微有些不耐烦：“我们不问什么货，我们只负责押送。明白了吗？”
崔原点头：“明白了。”
光头李把单子给崔原：“行，你这边先这样。蛇坤你过来。”
另外一个头目蛇坤走了过来，光头李没有在大办公室跟蛇坤交待任务，而是把蛇坤叫到了他自己办公室去说话。
等光头李和蛇坤出去，水头才悄声跟崔原说：“感觉蛇坤那个才是大单。”
崔原好奇问：“什么大单？”
水头耸了耸肩，摇头道：“不清楚。我是听人说，年前有两个单，一个大单，一个小单。我们这个肯定是小单。哎呀，天天想吃大肉，馋死我了。”
崔原起身往外走，水头跟了上去。
走到没人的地方，崔原才吩咐水头：“你去打听一下，蛇坤他们究竟押的是什么货，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先去顺德祥点蛇羹。”
水头眼睛发亮：“好啊，我早想吃蛇羹了。大哥你先去，我等会儿问问蛇坤的跟班。”
一个小时后，在顺德祥的包厢里，水头和兄弟们涌进来。
他附耳跟崔原小声道：“60多箱货，东升码头，跟我们一样都在小年夜下午，去哪儿不知道。可能是去内地，也可能去南洋。”
崔原表示知道了，当即招呼大家吃蛇羹。
有人开玩笑：“我们来吃蛇羹，蛇坤会不会以为，我们拿了小单，他们拿了大单，我们故意针对他？”
水头邈嘴：“随便人家怎么想。他要是不好意思，那就把大单让给我们，我们可以接。”
崔原表现的非常大度：“今年我们已经接了不少大单，过年刚好休息休息，明年继续奋斗。”
“大哥说的对，来来来。我们先碰一杯！”
*
王六跟邓宽见面后，连夜赶到了高主任家。
高主任家里刚好有客人在，客厅不方便说话，他把王六带到书房。
“这么晚来找，有什么事？”
王六小声汇报：“我晚上不是跟邓宽见面了吗？我就按照主任你之前教我的去谈，邓宽说他很看好我，但是他不能马上答应，他需要考验我一段时间。”
高主任忍不住吐槽：“这些共产党就是屁事多。你就为这事，特意跑来找我？”
王六：“他不是要考验我吗？今晚就给我安排了一件重要任务。”
听到“重要任务”几个字，高主任耳朵都竖起来了：“什么任务？”
王六：“他让我回来散布假消息，说去年丢失的64箱黄金要在小年夜，从红沙湾码头运走。”
六十四箱黄金？
这消息来的真是时候。
高主任仔细琢磨着，假消息是64箱黄金从红沙湾码头运走，他不免问：“那真消息呢？”
“什么真消息？”
高主任“啧”了一声：“那实际上，64箱黄金从哪里运走？”
王六满脸无奈：“这就是我头疼的地方。邓宽还没完全相信我呢，他只让我散布假消息，那黄金实际从哪儿运走，他不告诉我呀。我怕露馅，也不好多打听。”
高主任想骂他也不能骂，毕竟他没犯错。
王六又道：“不过也算是把时间套出来了，他们希望我们把重点盯防放在红沙湾码头，实际在别的地方，时间肯定都是在小年夜的傍晚。”
高主任又详细问了他们沟通时是怎么聊的，把细节了解清楚，才让王六回家。
这事不算非常紧急，所以他打算等明天中午再打电话通知雄鹰。
谁知晚上九点多，雄鹰给他打来了电话。
高主任赶紧汇报了王六这边的进展。
电话那头的雄鹰说：“我这边也有新消息。根据我这边的消息和王六的消息互相印证，那64箱黄金应该是在竹字头堂口手中，预计在小年夜，通过东升码头，运往内地。”
“东升码头？”高主任想了想，道：“那我安排人去东升码头，再通知警方，一起把他们包圆了。”
雄鹰却不这么想，他说：“通知警方去红沙湾码头。”
高主任不明白了，“为什么？红沙湾不是他们放出来的幌子吗？”
雄鹰反问：“高洞鸣，你在军统受到的折磨还不够吗？”
言外之意，你是不是傻，难道这个时候你还要为党国效忠？
高主任当然不傻，但他不敢把自己的揣测说出来，他怕雄鹰只是试探他：“还请处长明示。”
雄鹰那边顿住了，电话里的停顿，几秒就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高主任一额头的冷汗，他小心翼翼地说：“是我们自己去把他们包圆吗？”
64箱黄金他们自己吞了，可以想象，香车美女大别墅，以后什么好日子不能过？
雄鹰：“竹字头那边明面上带了十二个人，共产党估计有三四个，另外光头李肯定还会带至少十人左右亲自去现场保护。这次是秘密行动，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肯定不敢带太多人。也就是说，他们那边最多可能有二十五六个人。”
高主任算了一下：“我们这边两个特务队，还有保镖，加起来也就三十人。”
雄鹰：“所以要设计埋伏，炸药要准备足够，还要花钱请别的堂口来帮忙。”
高主任：“请哪个堂口？”
雄鹰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青帮跟洪门向来不对付，你找青帮，要三十个人就完全足够了。让他们帮派互斗，我们的人，只需要杀那几个共产党足矣。”
高主任担心道：“那……怎么跟上峰交代？”
雄鹰估计想了不到两秒：“把王六杀了，献上去祭旗，就说王六配合共产党散布假消息，让我们错失良机。”
高主任摸出手帕，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这计划，既让他兴奋，又让他害怕。
先杀别人，再吃自己人。
实在恐怖。
但想想闪闪发亮的黄金在前方诱惑着，就算良心上再过意不去，也得睁着眼吃人。
很快，高主任安排好了任务。
王六带特务一队的一半人马去红沙湾，并叫上警察，把声势造的大一些。
而肖则鹏、董玉山和柴荣辉等都去东升码头，跟青帮一起围剿共产党和竹字头堂口的人马，夺取64箱黄金。
小年夜的前一天晚上，高主任特意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招待王六。
看着桌上的东星斑、九节大虾和大块牛肉，王六有些不好意思。
“主任，庆功酒明天晚上吃呀。”
高主任语气难得温和：“今天就喝一点，不喝太多，不会耽误明天的事。我早就想请你了，这算是我庆祝你升职的酒席！”
王六咧开嘴高兴地跟高主任碰了一杯：“我王六这辈子，能遇到高主任您这样的领导，是我的福气！您就是我的伯乐！”
高主任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但也只是有些。
起码他请王六好好吃了一顿，比起别人，他认为他算有良心了。
晚上大吃一顿之后，第二天王六带着小武还有其他几个亲信，早早来到了红沙湾码头附近等候着。
大概下午四点半，来了三辆货车。
货车上下来七八个竹字头堂口的混混，而货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越野车。
车上坐着崔原和水头当人。
五点半装好货，崔原和水头上船检查货物，准备出发。
他们一行人要押货到公海，再坐小轮船返回。
刚验完货，外面一阵吵嚷声传来。
出去一看是王六带着特务一队的人上船来了。
王六和崔原脸上都表现的很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崔原说：“我今天押货。”
王六笑着解释：“我们收到线报，前年我们丢失的那批黄金可能在这艘船上。”
因为《黄金大劫案》小说和电影的广泛传播，国民党丢失黄金的事，港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崔原手底下的人很冲，“多少年前丢的黄金？到我们这里找？你们是谁啊？想查就查？”
王六不跟他们生气，他语气平和地道：“我们那批黄金丢失的时候，政府之间是有照会的，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来。你们是帮别人押货的，真有问题，也跟你们没关系。”
水头知道王六跟崔原很熟，平时他就妒忌王六跟崔原称兄道弟的，所以他并不退让：“那也得等警察来了再说。”
崔原挥挥手：“让他们搜。”
水头：“……”
“还是大哥你体贴我。”王六转头吩咐：“小武，带人去搜，自己人，不要把他们的货弄乱了。”
小武忙带人去搜，水头等人则去盯着。
王六和崔原站在甲板边抽烟。
虽然快过年了，但港城的气温还有差不多二十度，海风也是暖和的。
“今年是暖冬。”
“去年下雪，那是百年难遇的事。今年不可能了。”
“去年还是国民党的天下。今年也变了。”
“谁说不是呢？”
看着远处的夕阳，王六感叹：“不知道龙井在那边活得好不好。”
崔原抽着烟，他瞥了眼王六，“怎么突然说起龙井。”
王六：“那天邓宽跟我提起他。”
崔原略微诧异：“邓宽？他找你了？”
王六点头：“是啊，他找我了。”
崔原警惕起来：“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王六重重吐了口烟，“邓宽告诉我，他说他策反过你。”
崔原应该是没想到邓宽会跟王六说这事，他冷哼一声：“要不是共产党，我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就是替他们卖命，才进了监狱，出来之后只能混堂口。你想加入共产党？没门。我们这种在特务处呆过，又有犯罪记录的人，他们不要。他们只会左右搪塞，让你找不到对接人。要你的时候，你是好兄弟，不要你的时候，你就是犯罪分子。”
王六看向崔原：“邓宽说，龙井是你杀的。”
崔原皱眉：“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王六：“他在策反我。他说你是假意被策反，不是真心。”
崔原自嘲道：“这就是给共产党卖命的苦果。”
王六又绕了回来：“那你为什么要杀龙井呢？”
崔原：“奉了共产党的命令去杀的。他们以为龙井是雄鹰。”
王六：“他们说，你杀龙井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崔原盯着王六：“谁看见我杀龙井了？”
“有人看见了。”
难怪！
崔原微微挑眉：“所以，你这是跟我摊牌？所以，光头李是特意安排我来这里的？”
王六：“应该是吧。”
崔原冷声质问：“你是真被策反了，是吗？”
王六看着他，依然还在纠缠刚才的问题：“龙井是我们的兄弟，你为什么要杀龙井？”
既然他杀龙井的时候有人在现场，那崔原当时说的话，肯定也被偷听去了。
他也就没再隐瞒：“因为龙井背叛了我。他故意把我的消息透露给邓宽。他想借邓宽的手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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