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梵冷冷说道:“既然这个女人疯了,活着恐怕就只是个浪费粮食的累赘。五哥,麻烦你把她和她两个儿子葬一起吧。”
她两个儿子真的死了?
听见林遇梵说的话,简素贞原本呆滞的眼神有杀意一闪而过。
果然!她是装的。
林遇武聪明的很,他马上反应过来:“将他们母子三人合葬一起,让他们一家团聚岂不是太便宜这娘们了?依我看,直接丢进鱼塘喂鱼算了。”
说着林遇武示意铁龙,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打算把她扔水塘里。
眼见鱼塘越来越近,自己手脚都被捆绑着,丢进水塘必死无疑,简素贞知道再装已经没有意义,她用尽全力挣扎着,“你们把我儿子杀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不装了?放心,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连孤魂野鬼也作不成。”
“救命啊!救命……”简素贞不顾一切大声叫嚷着。
林遇武松出一只手想要把她嘴巴堵上,结果他才一松手,简素贞拼了命挣扎,林遇武拽着她脑袋的手随之脱落,简素贞脑袋直接朝地上砸了过来。
林遇武眼看着她脑袋要撞向地上石头,他也不挽救,干脆加把力,把她往石头上一甩!
咚!
原本头部就已经受伤的简素贞,这回彻底没音了。
铁龙赶紧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晕过去了。”
但头部大出血,不及时送医,肯定会挂掉。
因林遇梵跟她五哥说了,简素贞夫妇欠她的钱不还,还多次想要谋害她的命,所以在林遇武看来,这女人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去救。
林遇武回头看向林遇梵:“这女的太狡猾,太能演了,如果她真疯,还能饶她一命。就怕她不是真疯,花钱请医生救她一命,她醒过来继续演戏。”
那就是一大祸害!
林遇梵点头同意:“五哥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遇武把事揽了下来:“剩下的事,你交给我,她的生死都跟你无关,你就不要管了。铁龙,送你家大少奶奶回去。”
林遇梵手中的手电筒再次照向已经晕过去,一脸死灰的简素贞,她跟五哥叮嘱了两句,便转身走了。
她五哥比她心狠手辣,这事交给他处理,最合适不过。
铁龙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那个装了金条的布袋。
月亮从云里露出脸来,耳边都是风声。
*
景华楼的电话响了一上午,都是老二房打来的。
他们没凑够钱,希望林遇梵这边能帮忙拖延一下时间。
林遇梵倒也耐心,只说问问白委员。
挂了电话,她回到小起居室,继续给赵景秀辅导英文。
赵景秀天资一般,花了不少时间学习,也依然进步缓慢。
“这个英文实在太难了。我记性不好,总也记不住。大嫂,你当初是怎么学的呢?你也才读了两年的中学,怎么会那么厉害。”
林遇梵也是因为工作需要,被逼出来的,她笑道:“我那时候哪儿有你现在这么好的条件,我读的都是私塾。是我五哥帮我哀求了很久,我爷爷才答应让我去女子中学读书的。机会那么难得,我当然要比别人努力。”
赵景秀单手撑在桌上,笑看着林遇梵:“你英文那么好,以后可以帮大哥做生意呀。我听他们说,港城有很多外国人,大哥的生意有很多都要跟外国人打交道。”
“我这三脚猫功夫,只能糊弄糊弄你。来,把这两个句子翻译成英文。”
赵景秀笑着拿起笔,“我还是喜欢弄猫逗狗。”
林遇梵在旁边看着她翻译,不免小声提醒:“注意第三人称。”
“我又差点忘了。我要是能考上港城的大学,大嫂你就是我的恩人。”赵景秀嘴巴甜,特别会哄人。
林遇梵笑道:“我教你的这些,都是最简单的。去了港城,还是要请一个外国老师来给你补习,把基础打扎实一点。”
赵景秀对于去港城生活学习,充满了向往,她憧憬道:“听说港城的那些教会学校,有很多混血儿。我最喜欢混血儿了,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的,很漂亮,像洋娃娃。”
林遇梵看着赵景秀,忽然想起简素贞说的传言,赵景秀的父亲赵彦晖,也就是赵之敖的二叔,是杀害赵之敖兄弟的凶手之一,也不知道这传言有几分真几分假。
赵景秀在专心做作业,林遇梵在旁边看报纸,这几天各家报纸都在发表关于“平安里54号”的社论。
严惩汉奸的舆论甚嚣尘上。
也有人好奇,抗日作家“四木”究竟是谁?是哪位作家的别名?
众人议论纷纷,报纸上列了好几个怀疑对象,分析的言之凿凿,但都是男作家。
访问相关男作家,有的直接否认,有的佯装不宜发表言论,讳莫如深,故意引人遐想。
看得林遇梵忍不住笑了,她把所有报道都详细阅读了一遍,很是满足。
外面传来汽车声响,是王君瑶回来了。
王君瑶去无锡亲戚家喝寿酒,这会儿才到家,大包小包带了一堆的无锡特产回来,说是要带到港城去。
回家路上,王君瑶就听司机说了老二房的事,她回来忍不住跟林遇梵慨叹:“没想到赵礼杰兄弟两个,偷偷做过汉奸,这真把我们老赵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林遇梵佯装无奈道:“他们上门来求了好几次,前几次我都没见,昨天大嫂三嫂亲自来了,我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帮他们问问。我看,问也是白问,他们到现在还没筹到钱。”
王君瑶理解林遇梵的难处:“这些人啊,你不搭理吧,他们就到处去说我们瞧不起他们,搭理了吧,这种事情属实在不好帮忙。你算是好心的,遇到旁人,早巴不得撇清关系了。”
好心人林遇梵笑道:“妈你不在家,这种事情,我是躲又躲不掉,你回来就好了。”
王君瑶以前被老赵家的人瞧不起,现在她也不乐意跟其他房的人多来往,特别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放低声音:“这件事闹的那么大,肯定不好办的。他们没筹到钱更好,我们有理由推了他们。”
“嗯,他们晚点估计会再来。”
王君瑶这人不擅长拒绝别人,她说:“到时候你接待他们就好,问起我来,就说我刚回来,身体不舒服我就不见他们了。”
“知道了。”
管家婆子进来,手里拿了电报:“太太,大少奶奶,这是大少爷发来的电报。”
王君瑶诧异:“什么事?”
林遇梵接过来看了一眼,跟她一样言简意赅。
【知道了,我去接】
言语仿佛已经是老夫老妻。
王君瑶凑前来,林遇梵忙解释:“我提醒之敖去接喜姑他们。”
王君瑶知道赵之敖事务繁忙,接人这种事他还亲自去,怎么说也是给林遇梵面子。
她多少有些羡慕,新婚夫妻的蜜月期,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别人是妻不如妾,但赵之敖不一样,他是先有了妾再娶的妻,那当下还是妻子比较有新鲜感的。
“算算日子,贺太太他们早就到了吧?”
林遇梵点头:“电报会晚两三天,喜姑他们应该是昨天到的。”
“我们也要收拾东西了。后天我还要去吃一场寿宴,之后没其他事,就开始准备出发了。”王君瑶算了算,“还有七天,眨眼就过去的。你要买什么,赶紧买。听说港城是外国货多,我们这边很多东西,那边是没有的。”
林遇梵有在列清单,这件事上,她比王君瑶清楚。
但还是微笑着答应了一声:“我回头看看要买什么。”
李二奶奶家就在景华楼后面的巷子里,王君瑶坐的汽车一回来,她就知道了。
不过一刻钟时间,李二奶奶便借口来归还东西,从后面敲门进屋来。
她来无非是想跟王君瑶聊聊天,说说奉承话。
王君瑶跟她就坐在后门旁边的小过堂间里聊天。
闲聊了几句家常,李二奶奶先进了主题,“大家都说,老二房这次要过不去了。”
王君瑶好奇问:“怎么说?这么严重吗?”
李二奶奶压低了声音:“当汉奸本来没什么,但是你搞得满海城风言风语的,就算有钱想压下来都是不好压的。除非你们家之敖能出面。”
“之敖以前在军队打过小日本,你让他去救汉奸……”说着王君瑶连连摇头。
李二奶奶:“十三叔公,铎叔公都不愿意管。老二房自己也没钱。昨晚还出事了,你知道吧?”
“出什么事了?”
“简三奶奶昨晚偷偷拿着钱带着孩子去亲戚家,半路上被人截了!”
王君瑶瞬间变了脸色:“劫财还是劫色?孩子没事吧?”
“孩子没跟她坐一辆黄包车,孩子没事但她出事了,据说到现在也没找到人,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说着李二奶奶擦了擦眼角。
其实她眼角也没有眼泪,就是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是自家表外甥女,不哭一哭,显得太过硬心肠。
王君瑶倒是真的眼睛微涩,“现在世道这么乱,恐怕这简三奶奶是凶多吉少了,哎哟,几个孩子怎么办哟。”
李二奶奶:“孩子么,无论怎样都是赵家血脉,老二房肯定是要管的,就是我这个表外甥女,怕是没人管她的死活了。”
“没报警吗?”
“报警了。他们报警也是因为钱,千不该万不该,她就不该偷偷拿钱跑的。老二房只关心钱去哪儿了,谁关心人的死活?都说她是活该。活着都不让她再进家门的。”
当着李二奶奶的面,王君瑶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重,“也是,这种时候拿钱跑路,实在是有些不仁义了。”
李二奶奶讪讪笑着:“是啊,自家男人被关了,自己却不想救,实在说不过去。现在想想,她以前跟我说的那些话,十有八九也是假的。”
“什么话?”
“说你们大少奶奶克夫克子的话呀,当初不就是她跟我说的么?我也死脑筋,听见了就赶紧来跟你说,没想过她可能是妒忌妯娌改嫁还嫁的这么好,特意说些假话来诓骗我的。我说你们大少奶奶是有福气托底的人,你看她一离开老二房,老二房就垮掉了呀。说明什么,说明以前是她的福气在照着老二房。”
王君瑶颇为得意地笑道:“都说看人看面相,我们大少奶奶虽然不胖,但三庭五眼都是标准的福相。”
“那是,你们之敖那么挑剔,他能相中的,怎么可能面相不好。之前都是我糊涂,听见不好的就替你着急,结果自己变成丑角了。”李二奶奶小声恭维着,她现在就是怕林遇梵知道她以前挑拨过是非,对她有意见。
她还等着王君瑶举家迁去港城时,好来捡便宜,最好就是把这花园洋房交给她打理。
打理房子除了能拿钱外,说不准她还能住进来享受享受这大洋房。
王君瑶不算是个特别聪明的人,她也懒得揣摩别人心思,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李二奶奶来跟她说几句知心话,末了,她总免不了送人一些东西。
所以这个李二奶奶就像狗皮膏药似的往上贴。
此时隔壁小隔间里,赵景秀已经做完作业,她跟林遇梵下围棋,而林遇梵听着隔壁的聊天内容,从别人嘴里听到老二房的窘况,心里甚是舒坦。
*
中午吃过午饭,南哥儿急匆匆来访。
这几天为了他父亲和三叔的事,仿佛瞬间长大了几岁。
整个人都瘦了,下巴胡渣没有及时剃,显得成熟了很多。
二十不到,从未处理过大事的南哥儿,已是老二房的顶梁柱。
林遇梵对下一辈的孩子没有那么大的怨念,听见南哥儿连早饭都没吃,便让人给他煮了一碗肉丝细面。
看着眼前的细面,南哥儿眼眶瞬间红了,“谢谢四婶。”
林遇梵叹道:“没想到一天时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三婶现在完全没有消息,钱也没了,奶奶和我妈又怨恨她自私,家里现在是一团糟。”
林遇梵很清楚,老二房的人都自私,她没接话,只说:“快吃吧。”
南哥儿这才扶起筷子,囫囵吃起来。
“我们想找人卖掉家里的房产,不过这么短时间太难出手了,有心买的都把价钱压的很低很低,根本卖不出手。我母亲担心如今田庄没了,如果房产又都卖掉的话,以后家里靠什么过活?”
林遇梵现在完全是旁观者的心态,“那你们是怎么打算?”
南哥儿还是有孝义的,他说:“我还是想把房产都变卖了救我爸和三叔。我也长大了,可以出来工作赚钱养家。”
“你一个人,养得了这么大一家子人吗?”
南哥儿有些茫然:“养不了又能怎么办呢?”
老赵家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不至于让他们老二房饿死。
但汉奸后代的烙印怕是消不掉了,等解放后,还有更大的苦难等着他们。
林遇梵有时候也会想,应该心软吗?不应该,既得利益者的后代也是既得利益者。
他们只能怪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当年要去做汉奸!
林遇梵:“南哥儿,你们这个钱没及时凑上,我这边不好再去求白委员。现在事情闹的那么大,人人都在自保,谁都不敢轻易帮忙的,我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我知道,四婶你已经尽力了。这么多人,也就你还念旧情,愿意帮我们。”南哥儿还不愿意放弃:“敖叔认识那么多人,他肯定有办法的。四婶,你能不能把敖叔地址给我,我打电报求求敖叔。”
“我今天才知道,你敖叔以前在军队打了小日本很多年,他骨子里就恨日本人,更恨那些害自己人的汉奸,你找他也没用的。”林遇梵也是通过简素贞才弄清楚赵之敖的立场。
上一世赵之敖知道赵礼杰兄弟做过汉奸后,就果断斩断了跟老二房的来往。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帮他们。
南哥儿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到了穷途末路,谁都不可能帮他们。
“四婶,我想试一试,万一敖叔愿意帮呢?”
林遇梵微微摇头:“我跟赵之敖结婚才几天?我这么帮着你们,万一他多想,这个家我以后是待不下去的。你明白吗?”
南哥儿明白,他是明白的,他愧疚道:“我知道四婶的难处。这么多人,也就只有四婶你还真心帮我们。”
林遇梵摇头,带着几分真切说道:“在你们眼中,我虽然只是一介妇人,但我是不理解做汉奸这一行径的,甚至你可以认为我瞧不起你父亲和三叔所做的事。所以你前面来找我,我都没见。后来我也是被你们磨得没办法,才答应试试看能不能帮忙。主要是看在老二房这几个孩子的份上。”
看得出这件事给四婶带来很大的困扰,南哥儿羞愧不已。
林遇梵:“况且,家里发生的事,是有人会及时告诉之敖的。如果他要救,早就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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