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不愿意在电话里讲价,他建议林遇梵先自己去龟背山看看,真的有兴趣再给他电话。
打完电话,林遇梵快速在笔记簿上记录下龟背山的信息要点,接着打了第二个电话。
第二个电话是个办公电话,接电话的经理表示,这是鞋厂的宿舍楼,总共有四层,每层八户,每户300平方英尺,不能拆分,整栋出售。
林遇梵快速换算,这栋楼大概占地280平米左右,四层楼的建筑面积总和在一千平方米以上。
因为是整栋出售,不能拆分,所以单价并不高,每平方英尺只售18元,但整栋楼售价高达17万港币。
林遇梵手中没有这么多钱。
她把之前卖商铺的美金和手中金条全部换了,大概能凑到四五万港币。
除非她把《山静日藏图》卖了。
不过,现在战乱,也不知道字画值不值钱。
左思右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那就是去银行抵押房产。
她只需要把空置的浅水湾别墅抵押给银行就应该够钱买宿舍楼了。
虽然买龟背山未来的利润可能更大更赚钱,但龟背山买回来,明年才卖的出去,而且存在不确定性。
万一明年没卖出去怎么办?一个大坟场,砸手里,她还要想办法还抵押的贷款,别说开出版社了,她恐怕连浅水湾别墅都保不住。
买宿舍楼则不同,宿舍楼只要能拆分出售,钱是稳赚不赔的,未来几个月,肯定就会有大量人口涌入港城,这种小面积的房子根本不愁卖。
哪怕最后卖不出去,也可以出租赚钱,24户小户型每月收租,怎么算都不会吃大亏。
所以,龟背山能不能买先放下不提,她决定想办法把鞋厂宿舍楼拿下。
但买宿舍楼这么大动作,不可能瞒过赵之敖。
认真想想,瞒不过去正好,她倒想动用他的关系,赚更多的钱。
就是不知道他的大腿,让不让她抱。
她是个行动派,当天下午就跟铁龙去了市区的耀辉鞋厂宿舍楼。
17万的大楼非常破旧,外墙油漆剥落,玻璃窗户大部分都是坏的,看上去毫无生气。
铁龙摇头:“大少奶奶,这是个骗局吧?这破楼值17万?”
就是因为看上去破,总价又高,才会轮到林遇梵来捡漏的。
这方面,林遇梵倒是有信心:“花几千翻新一下就会焕然一新。”
林遇梵算过,4层24户如果能拆分开来售卖,那每平方英尺的价格至少能翻倍,甚至更多。
其实她只要能把宿舍楼搞定,赚的钱,够她开一家小小的出版社挥霍十年八载的了。
而目前最大的难题,就是怎么说服房屋署,允许她拆开来卖。
这肯定需要动用人脉关系。
陪着她来看房的鞋厂经理是个微胖的秃头,他非常热情:“我们是厂里生意不好,裁了很多工人,用不了这么多宿舍。不然我们老板也不会舍得卖。这地方去哪里都近,你买来出租,那是稳赚不赔的。”
林遇梵嫌弃道:“你这房子,窗户脱落,内墙外墙掉皮,我看水路电路也都老旧了,我买过来,还得花大价钱装修,价钱还这么贵……”
那胖经理知道林遇梵想要讲价,他笑道:“太太,你要是有心要买,我可以帮你问问老板要个好价。”
“大概能低多少?”
“应该低不了太多的,现在到处都涨价,估计最多就是抹掉零头,收你17万整。”
林遇梵收起手里的折扇,“你们这个宿舍楼如果不能拆开来卖,根本没人会买。”
“要是能拆开卖,那就不是这个单价了。就是因为拆不了,没办法。”
“14万。”林遇梵还了个价。
其实来看房子的人不少,但还价的还真不多,那胖经理似乎看到了成交的希望,他赶紧道:“那我去问问老板,14万肯定是不行的,看他愿意降多少。”
两方又聊了会儿,铁龙给胖经理留了一个小别墅的办公电话,才离开。
*
赵之敖从广州回来,到家已是晚上九点多。
他回自己卧室,洗完澡吹干头发,他才把沈特叫进书房,问他:“新罗公司派来的代表什么时候到?”
沈特回道:“明天上午能到。安排在公司办公室会面,下午谈合作,晚上在珍宝酒家设宴款待。”
赵之敖交待:“这次跟新罗公司的合作很重要,交待下去,务必好生招待。”
“好的。我再叮嘱他们几句。”
“这几天我不在港城,公司有发生什么事吗?”
沈特:“公司没什么事,不过……”
赵之敖抬起头:“说。”
沈特这才道:“大少奶奶带来那个叫铁龙的人,前天我们的人发现他去了一家私家侦探社。”
赵之敖知道那个叫铁龙的跑腿:“他找私家侦探做什么?”
“调查彦二爷。”说着沈特把资料递给赵之敖看。
赵之敖快速翻阅,不觉间,眉头微微重了,眼神中多了几分冷峻。
又问了相关情况,才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沈特出去,赵之敖把手上资料再看了一遍,随即放进了抽屉里。
他走出房门,往林遇梵卧室走去。
此时林遇梵正在案头写东西,见他进来,略微有些诧异:“你不是明天早上的火车吗?”
“有事提前回来了。”赵之敖站在她身后,“写日记?”
林遇梵早已合上了本子:“不是,我记账。”
赵之敖也没问她记什么账,而是在沙发上坐下,单刀直入:“铁龙去找私家侦探调查我二叔的事,你知道吗?”
林遇梵料到他会问,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问,问的没有丝毫遮掩和拐弯抹角,这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她观察着赵之敖的神色,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林遇梵说:“是我让他去找私家侦探的。”
赵之敖没想到妻子直接就承认了。
“为什么?”
林遇梵在他身边坐下,她想赵之敖之所以这么直接,他肯定是认为,她原本就只是个知根知底的深闺寡妇,不可能是哪一方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
毕竟,不是她故意接近的他,是他执意要娶她的。
“说出来,你肯定会笑我幼稚。”林遇梵放低了姿态,头轻轻低垂着,声音也是低低的。
赵之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低眉顺眼的模样,看着太好欺负。
不由得伸手抚摸着她的手臂,“你说说看。”
“你不要笑我。”
“我不笑。”
林遇梵:“我在来港城的船上,做梦……梦见你被杀了。”
赵之敖:“!”
“你梦见我被谁杀了?”
“我没有看见,我是看的报纸,然后梦里有个人告诉我,你和立翔两个被自己人杀了……”
赵之敖顿时沉下脸来!
做梦被杀还要带上赵立翔那个狗皮膏药!
他妻子究竟担心的是他,还是担心赵立翔那臭小子?
林遇梵见赵之敖的脸越来越臭,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正要继续,嘴却被他堵住。
她正事没说完呢。
可赵之敖却不管她梦中的他和他弟是死是活,噙住她就狠狠吻了上去。
林遇梵张嘴要说话,结果张开嘴却没有她说话的机会,只见细细的银丝从嘴角滑落,直到她差点缓不过气来,他才停下。
关键时刻他还是克制的,谈话要继续,夫妻之间的事,他等会儿有的是时间。
“你梦见我被二叔杀了?”
第29章 以后不再偷偷骂他了
“你梦见我被二叔杀了?”他问。
林遇梵挠着手肘上的一个蚊子包,说:“我不确定,是梦里有人告诉我。你们被三伙人合谋杀害了,其中有二叔,有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官员,还有一个你们公司的合伙人姓熊的。”
“我没有合伙人姓熊。”
林遇梵知道,“我让私家侦探调查过,你们公司高层管理确实没有姓熊的,但梦里是这么说的。”
赵之敖宽慰地:“你都说是梦了,梦当然就是假的,每个人每天睡觉都会做梦。”
“有些人是每天都做梦,我不是。我很少做梦。但我每次做的梦,最后都会变成真的。”
抚摸着她手臂的手微微顿住,赵之敖显然不是个迷信之人,他用谨慎又怪异的眼光看着妻子,眼神写着两个字:不信。
林遇梵预料到他不会轻易相信,她早就编排好了故事。
“我六岁那年,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爸吐了口鲜血,然后再也不会说话。当时我还小,什么也不懂,但没多久,我爸完全没有先兆的,突然就病死了。死之前,吐了好多血。”
赵之敖不免问:“六岁的梦?”
林遇梵点头:“这只是其中一个梦。但我从小到大,只要梦见未来的事,这件事最后肯定会发生。就好像,我并不知道你喜欢吃凤荷斋的核桃酥,只是我做梦,梦见了你吃核桃酥的时候很开心,所以我才让铁龙去排队买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呢?妈又没告诉我。”
梦见丈夫吃核桃酥时很开心,妻子就买了。
是个正常丈夫听见,心中都会得意的,显然赵之敖也不例外。
但得意之余,他还很理性:“这可能也只是巧合。”
料到赵之敖不会轻易相信,林遇梵早有准备。
“说过去的,你肯定不会相信。中午睡觉我刚好做了一个梦,我们一起来验证,它是真还是假。”
“什么梦?”
“济城今晚解放。”林遇梵看着赵之敖那微微有些不相信的眼神,再说了一遍,“我今天中午梦见明天的广播说,解放军拿下济城,济城解放了!”
赵之敖有密切关注近期的新闻,他知道解放军在攻打济城,济城的国民党守军也很顽固,按道理不会那么快攻下。
不过林遇梵的这个梦,明天就可以验证,这倒是值得拭目以待。
“你怎么不问我,查二叔的时候,查到了什么?”
赵之敖已经知道了,但还是问了一声:“查到了什么?”
林遇梵起身走到旁边柜子里,拉出抽屉,把图老六查到的资料,递给赵之敖。
赵之敖随意翻阅着,她在旁边说:“那个三色玉石手链,是云馨表嫂的。”
终于把包袱甩给了她男人,林遇梵顿感轻松了许多。
这种破事,她实在不想掺和。
她提了个建议:“抓贼要抓脏,单凭一条手链肯定是不够的。”
最好是抓奸在床。
她没说出口,但他肯定明白。
赵之敖皱着眉,没发表意见,毕竟这种亲戚之间的家丑,不知道还好,知道了,那真是给自己添堵。
“这事交给我处理,你就不用管了。”
林遇梵好奇:“你要怎么处理?”
这个事情如果扬出去,那对两个家庭都是极大的伤害。
赵之敖叹了一声,没说话。
他把手里的文件扔桌上,“睡觉吧。”
他往床上睡觉去了,可能因为实在太累,很快进入梦乡。
但这更印证了林遇梵的猜想,刚才他们两个都那个程度了,他还能停下,肯定是因为他没吃药,现在看直接睡了,那更证实了他晚上没吃药的猜想。
她始终担心那种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出于夫妻责任,她应该给他去抓两剂中药回来,好好调理调理方为长久之计。
第二天早上,林遇梵才睁开眼,就看见赵之敖坐在床头盯着她看。
早上起来,脸上血色还不通,林遇梵一直认为,刚起床的样子是最丑的。
她拉起薄被挡住脸:“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我刚听了广播,济城解放了。”
林遇梵快速掀开挡在脸上的被子:“真的?”
“真的。”
佩服之余,赵之敖显然还是将信将疑的,因为最近报纸上在大篇幅报道解放军攻打济城的事,万一,她是因为看了报纸,受了影响,才潜意识做了这样的梦呢?
他问:“你昨晚有做什么梦吗?”
林遇梵看出赵之敖的疑惑,她摇头:“我昨晚没做梦。”
赵之敖又问:“你说除了二叔外,还有一个官员,一个姓熊的公司合伙人,三人合谋杀了我和立翔?”
林遇梵重重点头。
“怎么杀的?”
“我不清楚,是梦里面有人告诉我的。但报纸上说,你们是死于交通意外。”
赵之敖盯着她:“梦里面的报纸?”
“嗯。梦里面的报纸。”
“知道什么时候吗?”
“1950年3月。”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不管他相不相信,知道这事之后,赵之敖肯定会有所警惕。
林遇梵怕误导他,又解释:“我那个梦是这样的,我先看到报纸上,报道了你和立翔死于交通意外的新闻。之后才听别人说,你是被那三伙人害死的。也就是说,你被那三伙人害死,是我在梦里听说的,真正的凶手是不是他们,也未可知。”
所以她这个梦可以确定的是,赵之敖和弟弟死于1950年3月,表面上是交通意外,实际是什么,她不清楚。
赵之敖显然对此也是持谨慎相信的态度,也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幸好林遇梵来历清清楚楚,不然他真有可能怀疑,这是一个迷惑他的间谍。
“这个事情,我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会尽力处理好,我不会让自己轻易被人杀掉的。你也不用再为此事担心。以后要是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梦,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林遇梵温顺地点头,她细细观察着他,适时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什么?”
“房屋署你有认识的人吗?”
赵之敖的事业版图里没有跟房地产相关的产业,他想了想,道:“房屋署我没认识的人,不过房屋署上头的领导我认识。”
房屋署领导的领导?那就更好了。
这人脉真是一击即中。
林遇梵便把自己看中一栋鞋厂宿舍楼,想买下来后拆分销售赚钱的事详细跟赵之敖说了。
“现在就是需要房屋署那边允许将一栋楼拆分成以房为单位,拆分销售,并提供房契……”
赵之敖以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她:“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法赚钱的?也是做梦梦到的?”
拆分销售是1953年才有的方式,林遇梵只是想将这个方式提前。
林遇梵也不能说实话,只道:“那倒不是。但我确实做梦梦见,内地城市陆陆续续解放,从年底开始,很多人涌到港城来。到时候房屋根本不够住的。我买了这栋宿舍楼,拆开来卖,肯定好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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