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忽视了江秋宁的存在。
而江秋宁眼中也带着一丝未曾掩饰的震惊。
她距离许晚辞最近,也最能清楚的看到她因为疼痛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欣然含笑的表情。
她右手抚在胸口的位置,手中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向骨血涌去,微微垂眸,神情安宁。
江秋宁见状按着床侧的手缓缓用力,心中情绪复杂:
许晚辞……不会痛么?
许晚辞当然能感觉到身上的疼痛。
这种灵魂与肉体极致的疼痛却让她越发清醒,也越发能控制自己的表情。
曾经也是相似的疼痛,她只能毫无办法地一步一步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可如今的疼痛,却是她一点一点靠近生的希望。
墨霜圣兰已经把原主的天赋提升的足够高,百年前原主不过是一个三灵根,如今已经成为了单灵根。
修为也远超同龄人,在一百多岁的年纪修成金丹。
只要她控制好,即使剥离了墨霜圣兰,她的天赋和修为依旧还在。
原著中要想在墨霜圣兰的帮助下蜕变成天灵根,需要极其严苛的条件,原主如今的单灵根已经是她能达到的极限。
她最近的行动……说不定它什么时候就会产生灵智。
她和原主毕竟不是同一个灵魂,同时她的未来都系于一个谎言之上,拥有灵智的墨霜圣兰太不可控。
墨霜圣兰留在她身上,弊远大于利。
如今正是她彻底摆脱墨霜圣兰,同时解除江秋宁对她厌恶和警惕的最好机会。
想到这里,她放在胸口处的右手蓦然用力。
这时,看着许晚辞越发透明的身体,所有人眼中的神情从鄙夷到震惊,最后变成了震撼。
他们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微笑着,平静却没有丝毫犹豫地从胸口的位置,剖出了一株凝实的墨霜圣兰。
她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右手之上的墨霜圣兰却未然丝毫血污,看起来晶莹高洁、仙气四溢。
一滴、两滴、三滴……
血滴坠落在地上的声音将众人从震撼中惊醒。
江秋宁见着这样的许晚辞,许久未曾开口。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定定地看着她。
许晚辞似是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轻声问道:
“不够么?”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眼中似乎多了几分期待,但更多的是真切与诚恳。
她声音轻松却认真:
“那我把金丹也赔给你好不好?”
她几乎是在开口的同时,左手便朝着自己的金丹挖去。
察觉到不对劲的段子惟、楚青川和江秋宁几乎同时出手,想要制止。
但是门外有一道灵气更快,在他们之前用强硬但轻柔的灵气将许晚辞的左手紧紧捆住。
众人齐齐转头,看到来人后,赶紧行礼:
“见过宗主、二长老、祁峰主。”
宁孟澜对着他们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眉头紧皱地看着鲜血淋漓地站在那里的许晚辞。
这才几天,她就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他已经从弟子口中得知了刚才发生的大概,他想起许晚辞和仙尊曾经的过去,一挥衣袖,叹息道:
“许晚辞,你这是何苦。”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许晚辞没有回头,她声音听起来格外认真,“不是么?”
“话虽如此,可你……”宁孟澜看着许晚辞如今已经近乎透明的面色,默默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可你非得对自己这么狠么?!
这时,江秋宁终于开口:
“许晚辞,当日我伤势并不重,昏迷也另有原因。”
“如今你的歉意我已经收到,墨霜圣兰,你收回去吧。”
不管许晚辞是真的愧疚…还是在做戏,今日的一切,已经足够。
代价已然够多,之后她随依旧会警惕,却也不会贸然对她动手。
如此的话,许晚辞的目的,也应该达到了吧。
况且今日太清宗宗主等人也到了,她不能明面上与太清宗为敌。
那便这样吧。
许晚辞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收回墨霜圣兰,而是有些疑惑道:
“歉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单膝跪地,拿着墨霜圣兰的手,反手轻轻地扣在了江秋宁的掌心。
她手心中的墨霜圣兰,一点一点地融入了江秋宁骨血。
见到墨霜圣兰与江秋宁完全融合后,她微微仰起头,面色苍白,目光却如同琉璃一般纯澈透明,再没有了分毫之前对楚青川的偏执与爱慕。
她温柔地道歉:“江秋宁,对不起。”
“这是我的歉礼。”
“只属于你的歉礼。”
第9章 一切都是楚青川的错,和许晚辞有什么关系?
许晚辞鲜血淋漓的右手,轻轻地搭在江秋宁的掌心,一红一白交织在一起,唯美而震撼。
所有人怔愣地站在原地,每个人的目光都是一致的震惊与错愕。
他们记忆中的许晚辞,一直都是偏执的,恶毒的。
她一直固执而狼狈地喜欢着楚青川,为此不惜用毒计害楚青川身边的江秋宁。
可是在爱上楚青川之前呢?
许晚辞是什么模样?
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在意。
在很久之前,她也会和如今一般,看起来安静温柔,对自己这样严苛么?
她曾经,是不是也是一个温柔正义的太清宗弟子?
或许她只是……一时误入歧途,如今才清醒罢了。
明明之前所有人都厌恶极了许晚辞,现在却在心里不自觉地为她的作为开脱。
毕竟,如今她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而被她伤害的江秋宁,也得到了墨霜圣兰。
其中有一位弟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宁孟澜一眼:
毕竟,宗主和二长老都已经放过许晚辞了,不是么?
宁孟澜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在意数道看向他的视线。
他和他身侧的二长老,脸上的表情都格外复杂:
他们当然知晓墨霜圣兰的难得,所以见到许晚辞的作为后,才会更加震撼,也更加无奈。
能不顾修为受损甚至被废的威胁,取出这株墨霜圣兰……
还那样毫不犹豫地去挖自己的金丹。
许晚辞哪里只是心存死志,她是对修炼一途都看淡了啊。
而他们身后根本不清楚内情的万剑锋峰主祁云脸上震撼与茫然交织。
伤害江秋宁的是万剑锋的弟子,而这个弟子又不知什么原因,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万剑锋。
去向执法殿询问原因,也只得到一句无可奉告。
他身为峰主,本来是前来向江秋宁道歉的。
可是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许晚辞从骨血中生挖墨霜圣兰的一幕,还没来得及震撼她居然拥有此等逆天至宝,就见到她要剖自己的金丹——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他一脸麻木地想到:
这下,他应该不用向江秋宁道歉了吧?
此时,江秋宁已经完全和墨霜圣兰融合在了一起。
她感受着无声无息就已经被淬炼了一番的灵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虽然墨霜圣兰已经经历了两人宿主,灵效稍有削减,但只要有足够的天材地宝堆砌,依旧能够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有这种仙品至宝的存在,她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元婴中期。
修仙界,没有修士不想更进一步。
除了——
江秋宁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半跪在床侧的许晚辞。
她的目光中,有震惊,也有一丝茫然:
许晚辞……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为了赔罪的话,她根本不必做到此等地步。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江秋宁心中,那个偏执阴暗的身影,渐渐被如今的安宁温柔取代。
就在她怔愣时,她忽然感觉有一滴温热的鲜血,落在了她的掌心。
下一瞬,搭在她掌心的手无力地垂落。
江秋宁倏地回过神,下意识接住了重伤昏迷的许晚辞。
她把她半揽在怀中,一只手紧紧握着她鲜血淋漓的右手为她注入灵气,声音是罕见的急促:“快拿灵丹过来!”
她话音未落,所有人就都动了起来。
楚青川下意识地碰触自己的储物袋,目光带着还没来得及掩饰的担忧。
宁孟澜和二长老一挥手,手中便有了几株能让无数修士眼红的灵植。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段子惟,他在江秋宁开口之前,就已经翻遍了身上的储物玉佩中,从中找出了调养身体、补气益血的各种天材地宝、丹药灵器。
他抱着一怀的灵宝,几步便来到了许晚辞身边。
他看着满身斑斑血迹的许晚辞,有些手足无措地翻着怀中的灵宝,声音焦急地碎碎念:
“她前几日刚对自己用了断魂骨,身体根本没有休养好……”
“还剑心破碎,道心受损给修士带来的伤害根本无法估量……”
“今日她还对自己……”
怀中揽着许晚辞的江秋宁身体蓦然一僵。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段子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叫…对自己用了断魂骨?
什么叫…剑心破碎?
段子惟虽然为人任性嚣张,但在她面前从不说没有把握的事。
所以……都是真的么?
这一刻,她忽然感觉怀中的重量轻到了极点,轻到她好像要留不住她了一般。
完全不知情的太清宗弟子脸上的茫然远胜江秋宁。
这几句话带来的震撼太多,以至于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应该震惊哪一个:
段子惟真的没有搞错么?
许晚辞为什么要对自己用断魂骨?
那可是所有修士闻之色变的断魂骨啊!
还有什么……
剑心破碎?
怎么可能?!
剑修的修为没了,剑心都还在,怎么可能会有修士剑心破碎呢?
就在这时,太清宗宗主难掩震惊疑惑的声音蓦然响起:
“段子惟,你说她……剑心破碎?”
听到他声音的周围弟子纷纷回过神来:
你看,宗主都不信……
不对?
宗主为什么不问断魂骨的事情??
有反应过来的弟子睁大眼睛看向太清宗宗主:
所以,许晚辞对自己用断魂骨的事情……是真的?!
他们还没来得理清思绪,就听到另一侧的段子惟低沉的回应:
“她的剑心……是那日我亲眼所见。”
段子惟低着头,有些沉默地把一株圣兰花融进许晚辞血迹斑斑的胸口。
太清宗宗主看着许晚辞如今的模样,也收回了所有的思绪:
如今情况紧急,最重要的,是先把她身上的伤治好、把她亏空的灵气补足。
一时间,这里汇集了无数不少修士一生都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
太清宗宗主、二长老、段子惟、楚青川、江秋宁一同出手,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的珍藏灵宝。
在无数灵植丹药的作用下,江秋宁怀中的许晚辞,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
自从许晚辞从执法殿活着出来后,太清宗内便流言四起。
时不时有三五弟子在每日课业完成后,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许晚辞到底用什么方式逃脱了责罚。
如今江少主醒来的消息一传开,不少人在打赌许晚辞到底还能活多久:
“要我说,长老们定是想等江少主醒来后,把许晚辞交给江少主处理。”
“就算江少主宽宏大量,绕过了许晚辞,但江家可不是吃素的。”
“江家可是出了名的护短,肯定不会放过许晚辞!”
有一位弟子冷哼一声:
“许晚辞这种恶毒小人,活着就是太清宗的耻辱。”
“要是江家真的杀了许晚辞,那我们倒是应该多谢□□太清宗锄奸……”
“够了!”今日在若虚峰见证了全程的江玉听到众人的谈论,蓦然攥紧了双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其实……”
想起宗主带许晚辞离开前对他们下的禁令,她只能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其实许晚辞很久之前,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身边也知晓全过程的弟子使劲点了点头:
“是啊,之前她人真的很善良,如今也敢作敢当……”
听着她们两个人为许晚辞开脱的话,其他弟子都一副你们疯了么的古怪神情。
许晚辞、善良、敢作敢当?
这三个词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一个弟子没有忍住:“可是她心思恶毒害了江少主。”
“有没有可能……”江玉想起当时许晚辞鲜血淋漓面色透明的模样,思索了一瞬道,“是楚师兄的问题?”
“要不是他……样貌优越还不和其他女修保持距离,许晚辞怎么会喜欢他?”
“许晚辞不喜欢他,又怎么会伤害江少主?!”
……啊?
*
江玉心中的罪魁祸首楚青川,正面色凝重地站在小院门边。
他回想起宁孟澜对他说的话,眸色更暗:
许晚辞如今伤势已经恢复,她只是……不想醒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且骚包的身影一闪而至,蓦然停在了他的身前。
楚青川看着手中拿了数个储物袋的段子惟,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看到他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要往院子里走的模样,他淡淡开口:
“她需要静养。”
段子惟的脚步猛地一顿。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迈进院子中的那半步脚缓缓收了回来:
即使当时他们已经用灵宝将她身上的伤势复原。
可是半身骨血的消耗、这段时间她多次受伤、还有她被耗损的心神……
确实需要好好休养。
想到这里,他依旧没看楚青川一眼,只是认真地把手中的储物袋放在了院子门口。
然后就要拉着楚青川一同离开。
楚青川看着地上的储物袋,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这些灵宝放在这里,你不怕其他人动心?”
本来他以为段子惟会在储物袋上放一些仿佛符咒法器,护住这些灵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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