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什么立场呢?说远一点两人不过是朋友,说近一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但他们从不干涉对方的交友情况。
而且就算真的问出口了,他能从姜阮口中听到什么答案吗?
“您好,您的奶茶,”奶茶店的店员小哥将奶茶放在桌面上,抬手朝旁边比了一下,“吸管和杯套在旁边请自行拿取。”
任遇苏拿起两杯奶茶微微颔首,侧身从旁边拿了两根吸管和杯套,手肘轻轻地撞了撞姜阮,示意对方可以出去了。
姜阮头也没抬,跟在任遇苏身后走了出去。
任遇苏将吸管插上,杯套套好才将奶茶递给姜阮。
姜阮正双手在键盘上打着字,闻言努了努嘴。
任遇苏见状不禁哼笑了声,道了句“祖宗诶”,然后将手中的奶茶递到姜阮唇边,后者猛吸了一口,吞咽下后叹了句“好爽”。
二人就这么“递一下,喝一口”的模式,慢吞吞地往任遇苏家司机停车的位置挪动。
一直到上了车,姜阮这才舍得从手机里移除视线,歪着脑袋问:“对了,你刚刚问我什么?”
任遇苏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随后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听说你今天邀请宋缘去图书馆一起学习,问你怎么转性了?”
但他还是问出口了,问出这个自己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猜呢。”姜阮托着腮帮,笑盈盈地说。
任遇苏侧眸:“你和林蓓他们打赌了?”
“诶?原来你听见啦?”
“也不是打赌,就是聊到新同学这人的性格,看着还蛮有意思的,无聊打发一下时间呗。”姜阮毫不在意道。
任遇苏冷笑一声,道了句:“打发时间?”
姜阮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疑惑地朝他看了过来。
任遇苏躲开姜阮的视线,闭目道:“那你可别真的认真了。”
这一句话像是朋友之间开的玩笑,其实是他内心最想叮嘱姜阮的话。
他很想认真的告诉姜阮,拜托她请她不要对这一段关系认真。
他没有立场阻止,只能这样小心翼翼的试探,面上也是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
其实任遇苏早该习惯的。
从他因为那一句“我永远不会喜欢上自己的好朋友”,而他选择退缩开始。他就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站在姜阮身边拜托她不要喜欢上别人。
车子驶进小区,最后停在了姜阮家门前。
姜阮拎起背包下车,见任遇苏没有跟着下来,回头问:“不是说要去我家吃饭吗?怎么不下来?”
任遇苏摆摆手:“算了,今天有点没胃口。”
“那好吧。”
车门合上,任遇苏还能从窗户那儿看到姜阮,姜阮却已经看不到他了。
车子继续往前开,任遇苏最后看了眼姜阮,少女已经走进院子,帮佣跟在她旁边帮她拿着背包。
驶过拐角,任遇苏看不见姜阮了。
他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藏住了眼里的所有情绪。
“任遇苏,我们在一起吧!”
他感觉到姜阮挽上了他的手腕,一种情绪充斥着他的全身。任遇苏觉得自己身处在一种空间中,缥缈的,沉沦的。
来不及喜悦,他的对面出现了一个人。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有一种直觉感觉那是宋缘。
他下意识想要握紧姜阮的手,却见她主动松开了他的臂弯,朝他后退了一步,没有说一句话,径直跑向对面的人。
任遇苏想要制止住她,却发现自己的脚不受控制。他想要发出声音,喊她的名字,但不管他怎么喊,喉咙里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阮跑向对方,和对面的人拥抱。
看着落空的臂弯,任遇苏愣在原地。他仿佛陷入了漩涡,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
滴答滴答滴答——
任遇苏缓缓睁开眼,昨晚的窗帘没有关严实,晨间的光透过纱帘,给这昏暗的房间带来了一丝光。
原来是梦。
床头柜上时钟的时针指在数字“5”上,还没到平时起床的时间。
任遇苏抬手抓了抓头发,从床头拿过手机开始翻开做自己的好友圈。好友圈里都是一些日常,任遇苏飞速划过,粗略的扫视着这些动态。
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动态,
任遇苏兴趣乏乏,又退了出去,点开了姜阮的个人主页。
从最早的动态开始翻起
姜阮的动态发的还算频繁,大都是和朋友的日常。
而任遇苏的身影,隔三差五就出现在她的日常里。
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朋友。
他知道。
突然,任遇苏滑动屏幕的手指速度慢了下来。
他发现姜阮动态里有些微妙的差别。
从去年的五月开始,姜阮的更新速度就慢了下来。
五月里更新了一条朋友聚餐的照片,再下面一条动态,竟然是三个月以后的八月。动态前后的风格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这个时间
去年的这个时间段,姜阮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的事情。
非要说来,去年的这个时间她和自己的妈妈大吵了一架,还扬言再也不想跳芭蕾了。
但第二天,她又告诉他,她已经没有不高兴了。
记得之前自己好像问过姜阮,怎么最近不更新动态了。
姜阮说:“感觉没什么东西好发的。”
时间再往前追溯,他借着沈青文的玩笑试探了姜阮对自己的心意。
那个周末,沈青文邀请了一圈认识的朋友去她家里开派对。派对很热闹,期间沈青文提起姜阮在初中时候认识的一个男生,他问姜阮:“怎么不见你把那个男的带过来一起玩”
姜阮有些纳闷:“什么男的?”
“是不是温让啊?”另个朋友接话。
温让是姜阮初中时候认识的一个男生,他弹的一手好钢琴,林蓓那段时间和温让身边的一个朋友走的很近,就常拉着姜阮陪她去他们训练的地方。
两人都是朋友拉来的“电灯泡”,一来二去她和温让也慢慢熟悉。
熟悉以后,温让常会约她一起去听钢琴演奏。
他们二人还算投缘,那段时间也走的近。
但后面,发生了一些事情以后,她与温让就断了联系。
“温让?”姜阮皱了皱眉,“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大哥,你是住在沙漠吗?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
她与温让的事情,在去年九月的时候就结束了。
“啊?过去这么久了啊?”
不过也不能怪沈青文消息落后,高二分班前,沈青文和姜阮他们并不是同班的。再加上他暑假的时候去了一趟意大利,在那边待了三个月,开学才回来,直接错过了姜阮与温让认识的那四个月。
开学后不在一个班,姜阮与温让的事情过去,也没人主动提起。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这会儿知道,还是前几天认识了温让身边的一个男生,从那个男生口中知道姜阮和温让认识。
但,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只知道一半就是了。
连他们后面已经没接触了这件事他都不知道。
沈青文给她拿了一杯橙汁:“他们都传说你和他都谈过了。”
“谈个鬼啊”
“就是说啊!我也不信!那男的怎么配得上你!”沈青文想起这个谣言就生气,将身旁原本在偷听的任遇苏拉了出来,“那厮儿哪有我兄弟一半帅啊?你和任遇苏一对青梅竹马金童玉女,还要整个第三者出来干嘛?”
任遇苏的呼吸慢了下来,不止大家,他也在等姜阮下一句话。
突然,姜阮神色一变,狠狠瞪向沈青文,将手中的橙汁儿推了回去:“你嘴巴里一天不造谣能死啊?我和任遇苏有什么关系怎么就出个第三者了?给我换蓝莓汁!!”
“又不是我造谣,你问问这里哪个人不觉得你和任遇苏就是一对?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纯友谊?”
“有没有纯友谊你问任遇苏不就知道了?”她一把扯过任遇苏的手臂,将他拉近自己,“你来说。”
任遇苏盯着她的眼眸看,后者的眼眸里带着些急迫,好似是在催促他赶紧表态。
但越是着急,就代表她对自己真的没有情谊。
所以才想催促他澄清这件事。
任遇苏率先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姜阮的眼睛:“对,纯友谊,是好朋友。”
他的语气很慢,声音却压得很重,像是在提醒什么人,这句话的意思。
他不是一个胆怯的人,但在感情上却退缩了。
后面人群散去,沈青文给姜阮换了一杯蓝莓汁回来。他将葡萄汁递到姜阮手中的时候又开始提及刚刚的话题:“大小姐我是真好奇,任遇苏这厮这么帅你怎么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姜阮抿了口蓝莓汁,轻声道:“都是朋友了。”
“朋友不可以吗?”
任遇苏抬起头,视线措不及防地和姜阮撞上。
但姜阮比他更快移开视线,她道:“我和任遇苏关系好到对方身上有什么坏习惯都知道了,一点滤镜没有,也只能当朋友了。”
沈青文闻言,没再说什么。
聚会结束后,任遇苏和姜阮两人坐在回程的车上时。
最近司机李叔叔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听一些苦情歌,这会儿车载音乐放的是一首零几年很火的有关于失恋的歌。
除却车载音乐,车里的氛围可以说得上安静。
任遇苏却有些坐立难安,脑海中不断涌现刚刚姜阮在聚会上的回答。他又开始痛恨自己的懦弱,想说自己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
但转念一想,他又开始庆幸,庆幸自己还好没有表明自己的感情。
正当他思绪被两重极端相互拉扯时,姜阮冷不丁突然问任遇苏:“任遇苏,你不会喜欢我吧?”
任遇苏愣住,但迅速反应过来,由心的情感比他的大脑更快一步做出回答,带着一丝期待回应:“你觉得呢?”
这下轮到姜阮愣住,她眨了眨眼,不可置信道:“真,真的吗?你别吓我啊。”
“唰”的一声,她的声音像是一盆凉水浇在他的头上。
让任遇苏原本被情感吞噬的大脑清醒了过来,刚刚在聚会上的对话再次朝他的大脑袭来。
任遇苏盯着她看,姜阮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没被他忽略,明明是她主动提及的话题,此刻的她的声音却带着慌张和颤抖。
他明白了。
任遇苏忽地一笑,随即朝姜阮靠近,轻声落下一句:“真好骗。”
话音一落,他身子往后退的间隙,眼睛猛然朝旁边看去。
他怕自己多停留一秒,姜阮就会从他的严重发现他藏在厚厚伪装下的真相。
这句话是瞬间击破了姜阮心中的那一股紧张感,空气安静了一会儿,但很快,她又恢复从前那股张牙舞爪的模样,抬起手肘用力地给了任遇苏一击:“有病啊,你逗我好玩吗?”
任遇苏还是笑着,斜斜地靠在车窗旁,肩膀笑得一抖一抖。
“你别笑了。”
任遇苏笑着“嗯”了一声。
姜阮像是变得轻松,身子也缓缓地往后靠在座椅上:“我刚刚还真在想,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怎么办?我该说些什么话。”
她的声音很慢,任遇苏却从她的声音里感知到她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有些紧张。
看来是刚刚的对话真的把她吓住了。
任遇苏动了下身子,语气轻佻:“那你打算怎么办?有我这么一个大帅哥喜欢你你把持的住?”
他和她开起玩笑,想将气氛从紧张中拉回来。
姜阮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脸?”
任遇苏笑得更猖狂。
“我真是神经病,居然想万一你喜欢我怎么办。就你平时那死样,怎么都不像是喜欢一个人的做法。你要喜欢我,我立马和你绝交,咱俩老死不相往来。”
见任遇苏还在笑,姜阮瞬间有些气不过,她抓住任遇苏的手臂:“笑不死你啊有什么好笑的!你快说你说,说你喜欢我。我要立马和你这贱兮兮的男生绝交。”
任遇苏当然不依,笑着躲她的攻击。
姜阮打了两下发现打不过,气冲冲地收回手,侧翻了个身,背对着任遇苏。
任遇苏盯着她的背影笑了下,侧过身看窗外的瞬间眼眶一热。
他赶忙将帽衫的帽子往下扯了扯,遮住姜阮那个方向能看过来的视线。
沈青文一句无心的玩笑被他用来姜阮的心意。在聚会上的沈青文说起那句话的时候他无比紧张,他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紧张到心脏好似要从身体中跳脱出来。紧张之余又带着一丝期待,望向姜阮的眼睛中有忐忑,但更多的是期待。
但最后的结果也显而易见,话是玩笑话,结果也是玩笑似的结果。
包括车里的试探也是,从姜阮的话和她一些自以为藏得很好的一些情绪,任遇苏都看的非常清楚。
他想,如果真的借着这股劲儿说出口,他和姜阮的这一段关系估计也要止步于此了。
直截了当地诉说自己的情感还是藏住继续当朋友,
任遇苏先选了后者。
回忆结束,任遇苏的身子往后靠在了床头,手举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姜阮的动态。
慢慢的,他的眼神开始放空,他又想起了刚刚那个梦。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姜阮?
任遇苏一直都不太受家族里长辈的喜爱,比起他,同龄人里爷爷奶奶更喜欢小叔叔的儿子任思辰。因为任绪常年不在家的原因,不管出席什么场合,他总是一个人。
没有妈妈,爸爸又经常在外面出差,这就是他被家里其他小孩排挤的原因。
他性格乖戾又敏感,被人欺负了虽会还手,但他还是会将他们的话记住,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那些难听的话,他们说一遍,他就会在自己的脑海中听到无数遍。
七岁那时候也是,他和任思辰他们打完架,任思辰带着满脸的伤跑去和他的妈妈告状。而任遇苏只能盯着眼角的淤青躲到了老宅后花园的假山后面。
其实本来他也没有很想哭,但是在眼角的淤青不断地像他的感官传递痛感后,他还是忍不住蹲在假山后面哭了起来。
任遇苏哭的很小声,生怕别人会听到他的哭声。
他好难过,为什么任思辰不招惹其他人就只招惹他?为什么明明是任思辰先骂的他,最后那些大人都只指责他的不是?
难道就是因为他没有妈妈,爸爸也不在身边吗?
为什么就只有他是一个没人爱的小孩?
任遇苏不明白,难道不被爱就是错吗?
也是因为身后的流水掩盖住了他啜泣的声音,他才能在这里悄悄的释放一下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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