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看着他胳膊上的那支箭,挥起长戟,砍断了长长的箭支,只留一截在外面。
“要不要我帮你拔掉?”
“不不不,贸然拔箭会加重伤势的,这箭插得深,箭上有倒刺,流血太多就没力气了,还会发热生病……”司马欣连忙拒绝,“等看到方技再说,他们经验丰富,而且有药。”
“那你有的等了,一时半会可不会有方技冒出来。”项羽随口道。
“只要有命等,总能等到的。”司马欣道。
“你觉得能等到?”项羽瞅他一眼。
“那得看将军了。”司马欣环顾四周,鬼鬼祟祟地耳语了几句,见冒顿复返,立即停住了话口。
“项将军考虑得如何了?”冒顿下马以示诚意,尽量显得温和有礼。
项羽长戟点地,拉着脸,没有吱声。
司马欣在他背后,敲了敲他的背甲。
“我们需要时间来考虑这件事。”项羽不情不愿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诓我们放下武器,然后把我们全骗杀了呢?”
“项将军的顾虑也有道理。正好天色已晚,我们暂时休战如何?”冒顿提议。
“明明你们自己也耗累了,不想再损兵折将,还说这种便宜话。”项羽可不领他的情,不屑一顾道,“你们匈奴也死伤了不少人吧?有没有一万?”
冒顿的心里转悠了一下,没有反驳,而是一步步试探道:“我们胡人和蒙恬打过几回交道,他用兵不是这个激进冒险的风格,你们的上官是换人了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项羽直白道,“你想套我话?”
“我只是觉得不解。像你这样的出身,大秦怎么敢用你为将,就不怕你得了兵权直接投敌造反吗?”冒顿真话假话掺着说,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来,让人准备酒肉,引诱道,“秦国是你的敌人,我可不是,既然你现在跑不了,为什么不用个酒菜,吃饱喝足再好好考虑前途呢?”
项羽只是冷笑,甩了甩铁戟上的血,不予理会。
司马欣出声道:“多谢单于美意,我们将军性烈如火,对谁都这样,哪怕是在陛下面前也直来直去,为此没少受申饬,但他还是我行我素,从来不改。还请单于不要介意。”
他这态度,和项羽一比,简直好一百倍,让人一听觉得有余地可以商量。
冒顿随即笑道:“来人,上酒肉,请客人们尝尝我们草原的烤羊肉和烈酒。”
项羽表示不服,下意识想辩驳:“我什么时候受……”
司马欣低声道:“将军!少说两句吧,咱们逃又逃不了,饿了一天了,还有这么多受伤的,好歹先填饱肚子吧?”
“谁知道他酒菜里是不是有毒?”项羽倨傲道。
“我先吃行了吧?”司马欣道,“我没吃死,你们再动可以吧?”
其他人有点躁动,窃窃道:“这不好吧?吃了匈奴的东西,回去以后不好交代……”
“那也得先回得去再说啊……”司马欣压低声音,更小声道,“况且陛下……是吧?说不定他……”
他有意模糊了关键词汇,不让匈奴人听见,左手藏在黑暗处,偷偷摸摸拉扯同伴的手,画一些只有他们自己能看懂的标记。
“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还是吃饱了再上路,你们说是吧?”司马欣提高了一点声音。
项羽侧目而视,斥道:“饿一天能饿死你不成?”
“哎呀将军,何必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呢?反正只要咱们不说,又没人知道。人家单于这么客气,咱们干什么非要拒绝呢?”司马欣活络道,“饿死了可划不来。”
冒顿一看这帮人有所松动,马上让人好酒好菜送上来,隔着一段距离,谨慎地坐下,举起兽首铜樽,遥遥示意:“我先干为敬。”
司马欣想拉着项羽坐下来,没拉动,只好先举樽回应,低声劝道:“先用饭,送上门的食物,不吃白不吃……况且,咱们得拖延时间……”
最后一句音量极小,却比前面十句都管用。
项羽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又被拽了好几次,才勉强坐下来。
他这一坐,其他人面面相觑,犹犹豫豫也坐下来,兵器有拿在手里的,也有搁在手边的,这不死不休的战斗氛围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半。
冒顿很满意,一边吃着,一边观察项羽和司马欣。
“项将军旁边这位,不知是什么职位?”
“哦,我叫司马欣,只是个百夫长,让单于见笑了。”司马欣忙道,先替项羽喝酒试毒,过了好一阵子没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接着吃肉。
其他秦军也很小心,一个接一个,一批接一批,不少都没有动酒,而是看司马欣没事才开始吃肉。
这点小心思落在冒顿眼里,倒是显得很正常。贪生怕死,人之常情嘛。
“司马也是个大姓吧?”冒顿拉近乎,“你这样机敏的人,在秦军当个百夫长也太屈才了,不如投靠我们,先从千长做起,黄金美人应有尽有,不是也很好吗?”
司马欣意动但挣扎道:“这……秦法很严的,投降可是重罪……”
“以后不回去就是了。”冒顿笑道,“草原这么大,哪里不能安家呢?有酒有肉有美人,再来几十个奴隶,几千只牛羊,围一个大大的牧场,日子不知道有多快活,还惦记大秦干什么?――难道这烤羊肉不好吃吗?”
“说实话,挺好吃的。”司马欣诚恳道。
饿了一天了,累死累活的,还带着伤呢,吃什么不好吃?
草原上奔跑的小羊,刚烤出来不久,热腾腾的全是肉香,外面烤得焦黄酥脆,里面肉质鲜嫩,就算没什么调料,只有点粗盐的咸味,也足够美味了。
项羽瞪了大吃大喝的司马欣一眼,后者劝了他好几句,他都没有理。
但以他的性子来说,没有抄起武器一戟捅死司马欣,就已经非常大的让步和宽容了。
所以冒顿觉得招降这事成功率很大,就继续话疗:“这么多年来,大秦负责北方的一直都是蒙恬,也没听说他被调到其他地方去,怎么突然换战略了?”
“这个嘛……”司马欣想了想,觉得说了也无妨,“这是我们陛下的意思。”
“你们陛下?那位做过监军的长公子?他虽然有几分勇武,也上过战场,但不是仁慈的名声更显著吗?我听说他继位之后就大赦天下了,连长城都不修了?”这个冒顿印象很深刻,因为临近边塞,动作特别大,草原的探子早就得到了消息,还啧啧称奇过一阵子。
“暂时是不修了,陛下觉得得让黔首们歇几年好好种地生孩子,不然土地都荒废了。”司马欣一句假话都没有,听在冒顿耳里,自然也没什么怀疑。
“那听起来他确实仁慈。这么仁慈的一位皇帝,却忽然发动了战争,长途远征,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还是受了什么影响、抑或是预言?”冒顿是真的不明白对方的时机为什么能抓得这么好,好到让他以为身边全是大秦的间。
“这个没听说,我职位低,没见过陛下……”司马欣讪讪道,“我们将军也许知道……”
他拼命给项羽暗示,手快把项羽铠甲下摆的布料拽破了,这人才慢吞吞道:“是他自己的意思。”
“他?”冒顿一时没理解。
“大秦皇帝陛下。”项羽还是沉着脸,带着点不知在嘲讽谁的讥诮,“他的主意可多得很,哪还需要别人影响?他能影响全天下所有人。”
“这次用兵的方略改变,也是秦君的意思?”冒顿惊讶。
“除了他还有谁能指挥得动蒙恬?”项羽索性道。
“上郡离咸阳足有千里吧?战事瞬息万变,秦君远在天边,如何指挥作战?难不成他竟然在上郡?”冒顿目光灼灼,大胆猜测道。
“呃,这个……”司马欣支支吾吾。
“他真的在上郡?”冒顿急问。
“他可不在上郡,蒙恬哪拦得住他?他现在就在草原。”项羽挑衅道,“顺利的话,你们龙城恐怕已经易主了。”
“什么?”冒顿惊怒交加,本能地思考这个恐怖的消息是真是假。
结合这次交战的诸多疑点,和北方那不知道谁统领的精锐骑兵,即便这个消息再离奇,也是有可信度的。
或者说,正是因为太离奇,才有可能是真的。
秦军将领就算要编,也不至于编这么荒谬绝伦的话来骗他。谁会相信堂堂大秦皇帝,会亲率一支骑兵直闯敌人腹地呢?
这不是找死吗?
对方肯定有援军,不然不会如此大胆。但,大秦有援军,难道他就没有吗?
冒顿心头一热,马上吩咐道:“传我的令箭,方圆百里所有部族,每户一骑,连夜出兵,在王庭集结。”
这可是大秦的皇帝,没有比这更肥美的猎物了,只要能抓到他,不仅可以大获全胜,还可以向大秦索要无数财物人口和土地。
他准备亲自带兵,天一亮就去会一会大秦天子。
至于这帮俘虏,先困起来再说,兴许还能再套点情报。
冒顿的算盘打得很好,但事情真的会如他所愿发展吗?
第80章 天策上将来啦!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战场这种地方,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时辰会发生什么。
李世民之所以在龙城耽搁一天,是为了等月氏,达成临时的联盟。
月氏的军队不管战斗力如何,只要是正规部队,都能帮上不少忙,比如运送物资、接收俘虏、看管战利品、维持秩序等等。
天策军主要负责作战,没有闲工夫和人手去干这些杂事。
事实上,大部分战争里,动不动就十几万、几十万大军,排除水分和噱头,大部分都是这种后勤协助的兵,真正着好甲的骑兵精锐也就几千上万,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李世民对他们没有太大要求,能干点辅助的活儿就挺不错,好歹声势浩大,显得人挺多,比较威风,也能吓得一些小部落望风而降,不费吹灰之力。
遇到项伯求援之后,在呼延脱的带路下,他们抄近路赶赴阴山。
“还有多远?”李世民估算着距离,忽然停下来。
“大约还有百里。”呼延脱道。
“百里……这个距离可能有斥候了。”李世民果断道,“分兵吧,不要大张旗鼓。趁夜行军,人衔枚,马裹蹄,各带几个呼延氏的向导,尽量不要惊动附近的部族。万一惊动,不要留活口。”
他把浩浩荡荡的这帮人分成四份,命令道:“呼延脱带三千部族绕到王庭以东,从东路出击;狄提率月氏五千人绕路走西边,自西路攻击;李超,你率两千人,急行军绕过王庭,在南面接应一下王离或者东胡的援军……王离应该在大青山附近,也可能已经动身往王庭赶了……”
他在地图上模拟比划了两遍路线,还把各自该走的路线都画好给他们。
“都清楚了吗?”
李超:“唯。”
呼延脱:“很清楚了。”
狄提:“清楚!”
来察儿举手:“我没听懂,能再讲一遍吗?”
李世民忍不住笑了:“你没听懂不要紧,你跟着我的长史无忌在后面押送粮草吧。他虽然有任务在身,也会照顾好你的。”
【二凤:乖,一边玩去吧。】
【这是四路分兵,协同作战啊。】
【如果加上王离和东胡,那就六路了。】
【兔子传统,迂回战术。】
李超虽然应声,却又不放心地问道:“那陛下手里,不就只剩一千精兵了吗?”
“就是要人少一点,才能做诱饵嘛。”李世民笑眯眯,“匈奴喜欢诱敌深入,那我就将计就计,深入敌营给他们看看好了。”
“这……若是遇险……”李超担忧道。
“所以你得快点完成任务,才能降低我的风险。”李世民鼓励地看着他,“我的安全可就全交到你手里了。去吧,李将军。”
李超顿觉头皮发麻,紧迫感油然而生,一分一秒也不敢耽搁,撂下一句:“陛下保重!”就飞一般带着骑兵往大青山方向疾驰。
【哈哈哈怎么有人连自己老祖宗都欺负?】
【祈祷一下决战的时候直播间别掉线,好歹让我看完全程。】
【那恐怕有点难,还是祈祷大秦这边少死点人吧,月氏东胡和匈奴死就死吧,我不care。】
【按战损比来说,大秦这边死的人肯定是最少的,但死的全是精兵。】
天将明时,李世民遇到了一支匈奴的运粮队,不过五六百人。
他轻松而顺利地团灭了这支队伍,打劫了对方的粮草,并从他们口中得知王庭近在咫尺。
“走吧,快到了。”
【经常钓鱼的人都知道,河边有一种大鱼,它会离河岸很近很近,故意冒出头来让你看到,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引诱你下水去抓。但你一旦下了水,就可能溺死在水里。这种鱼我们叫引路鱼。】
【你是说这几百个人是冒顿丢出来的引路鱼?】
【陛下之前备战上课的时候不是说过吗?匈奴喜欢诱敌,刘邦就中过这个计,一路追过去跑进匈奴包围圈了。】
【刘邦:这个白登之围你们还要蛐蛐几遍?】
【玩战略,我们天策上将可没怕过谁。】
李世民当然知道这是冒顿在诱敌,他何尝又不是呢?
他踏进了冒顿的陷阱,冒顿难道就没有踏进他的陷阱吗?
他故作毫无察觉,继续向前,偷袭了外围警戒的小兵,轻而易举地将防卫的匈奴军击退,在他们夺路而逃时紧随其上,追着这支败兵到了狼山附近。
李世民忽然勒马,环顾四周的地势。
“陛下,怎么停下了?”孙黑不解道,“不追了吗?”
“这山脉的走向,可有点陡峭啊。”他随口道,“视野也不怎么开阔,骑兵不好过。”
小股的匈奴部队钻进那狭窄的小路,像一群被猫追赶的老鼠,急不可耐地往家赶,丝丝缕缕地消失在弯曲逼仄的山间。
“那咋办?”孙黑问。
“傻子才往这种地方钻。”李世民朗声道,“撤。”
天策军原地掉头,换了条路,往东南河谷的方向走。
李世民本来一马当先,这方向一换,他就变成殿后的了,而且他还不紧不慢,等其他人都走出一段路了,而悠哉地落在最后面。
“陛下?”前面的骑兵都很莫名,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等他。
“你们先走,我殿后。”他很自然地回答。
“啊?”
【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虽然我知道陛下心里有数,但他每次这么浪的时候,我都好担心出事。】
【这地形要是搁抗日剧里,这前面路上肯定全是地雷,两边这山里全是埋伏,马上就会有一大群人拿着手榴弹就扔下来了。】
【你是会比喻的,画面感杠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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