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这句话晏希禾真是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哪怕手里的卷子都做过好几遍也一样。不过一旦忙起来就很难想到别的东西，直到好不容易干掉大半卷子挺尸，晏希禾才气若游丝地抬起手：“我好饿。”
“我也是，觅食觅食。”
现在也不过是通常晚自习下课的时间，饿才是正常的。在旁边做文科卷的苏哲彦看了眼趴在桌子上死活不肯动的刘彤彤，对她的选择很是叹气：“你也真的是，为什么不选文科？”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不会被暗影的美色所迷。”
刘彤彤握笔挣扎着把自己撑起，两眼无神又带着点崩溃：“别骂了，我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
文科好的人去学完全不擅长的理科岂止是痛苦，简直就是一个绝望的文盲。看刘彤彤这么惨王雅倩也叹气，拍着她的肩膀表情深沉：“那也比我一个文科家的叛徒要好多了。”
王雅倩家里全员文科生，大爷爷甚至于还是位著名作家，依旧挡不住正正得负，让她在理科道路上狂奔不回头。不过她家还挺通情达理，王雅倩想念理科就让她念了。
就是回家的时候压力比较大。
“好了别说这些，都吃点东西吧。”
左渊难得表现出几分哥哥的样子，给了刘彤彤一个布丁：“吃完再写，你也可以换一门做。”
“我绝对不相信什么‘考上大学就会轻松了’这句话。按照这个忙碌程度，只会比现在更忙。”
刘彤彤嘟哝着挖了勺布丁放在嘴里，晏希禾也吃掉了一份酒酿小圆子，准备去屋顶花园走走消消食。
至于在屋顶花园看到早就等在那里的沈青岩这件事情，她也不是很在意。晏家的酒楼楼顶相当于是一个被封了窗的温室，各种各样的植物哪怕在冬天也是枝叶茂盛，不少甚至于还开出了花。
花的香味从不远处安静地飘过，这种好闻而让人舒缓的氛围确实很适合做些谈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想要装傻却看到晏希禾冷漠的表情，沈青岩讪讪地轻咳一声，也不再卖关子：“就是最后一次的流星雨，没有原因。”
没有原因才是最大的原因，只是这么听着最后一次，晏希禾自我感觉好像也不错。
因为这最后一次她体验到了很多，也经历了很多之前忽略掉的东西，如果是最后一次……
“不也挺好的么。”
“这样啊，那就挺好的吧。这种心态很不错，保持下去。”
没理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少年，晏希禾撑在窗台上注视着外面夜景，拿起手机对了好几次焦后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拍照这方面没什么天赋。
从照片上能看出她的手抖得很厉害，夜景灯光在这种氛围下被画成了奇怪的圈，糊成一片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现代美术作业，非常抽象难懂。
不过拍了就拍了，无所谓。
将几张照片一股脑发给常钧再强调是她自己拍的夜景，等到回应的晏希禾嘴角勾起，摩挲着手机良久还是打出了那个电话。
“在干什么？”
“写作业。”
“……”
听到常钧这个回应晏希禾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好巧，刚才我们也在写作业”，最后她闷笑一声，看着外面的灯光将手放在了玻璃上。
“我觉得很可惜。”
“可惜什么？”
“我现在看到的景色没法给你看。”
晏希禾是真的觉得很可惜，尤其是这种漂亮的、还带着无人机灯光展示的夜景更是如此。如果以后她可以和常钧一起去看……
以后。
以后，以后，以后――
“怎么了？”
“常钧。”
晏希禾的声音不自觉开始颤抖，但又很快平静下来，对着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自己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在想，以后如果可以和你一起去看这种灯光秀就好了。”
“会的。”
“……”
“如果你想，先预约也没有问题。”
听到对面镇定的反应晏希禾又笑了起来，声音变得轻快不少：“在户外的话，我要挑个凉快一点、但又没那么凉快，至少比较舒服的天气出门去看。”
“好。”
“最好就是在洛城那种，穿着汉服也不会让人奇怪的地方，去看一场古今融合的类型。我眼馋那边的唐风美人小姐姐很久了，想合影。”
“嗯。”
“哦，最好还要再吃点柿子，真的有可以喝的柿子的话我要吃一百个。”
“太寒性，两个最多。”
“你好烦。”
嘀咕到最后晏希禾没有了声音，手依旧有些许颤抖，但她依旧拿着自己的手机，浅浅张嘴发出气音：“常钧。”
“我在。”
“……”
回答后的常钧没有因为对面的无回应而慌乱，他依旧坚定地握住手机，通过电波传送过来的声音轻柔而又的笃定。
“无论是去往什么地方，晏希禾。”
他叫出了她的名字，很简单的发音，却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第68章
少年的声音轻柔，在这份包容中又带着让人难以忽略的坚定，让晏希禾很快笑起来：“总觉得。”
“嗯？”
“听到你这么说，就会觉得很安心。”
晏希禾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在听到常钧声音的那刻很多不确定都飞到了远方。无人机的表演依旧绚丽，在空中组合成各种图案，让她再度扬起笑容：“而且，我今天又看到了之前没看过的东西。”
“是什么？”
“无人机的灯光秀，以前也有过，但今天这个不太一样。”
也不是每一次跨年都会来到家里的酒店，根据她自己的想法也会有留在家里过。今天能够来到店里也很好，见到了不少好友，也同样有见到没见过的东西。
“有什么？”
“居然还能在空中画山水园林，真够厉害的。”
盯着无人机组成的图案随口说了几个，晏希禾靠在窗台上，对着夜空眼神愈发明亮：“常钧，我想看到更多的东西。”
“嗯。”
“我要你和我一起看。”
很任性的回答，但也很符合晏希禾一贯的态度。常钧并没有什么意外，更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依旧用那种让晏希禾安心的稳重态度点头：“好。”
“不许忘记我。”
“不会。”
没有人提出“差不多应该挂电话了”，也没有人觉得只是这样听着对方呼吸会很尴尬，晏希禾就这么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天空，偶尔笑一声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我以前一直都觉得放假过得很快。”
等到无人机飞行表演结束，夜空的安静让晏希禾多了更多的谈兴，仿佛要用自己的声音来填补夜空中的空白一样说个没完：“现在倒是觉得放假的时间也很长。”
“因为应酬？”
“也不是，今天与其说是和不认识的人吃饭，还不如说是圣德拉特补习小组内部团建，团建内容是在一起写作业。”
想到左渊那不知道是不是和许晨曦呆多了，以至于神来一笔“试卷不是很多么”，晏希禾就想吐槽：“他怎么想到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的？我真的是没想到这句话会从左渊嘴里说出来。”
“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开始乖巧一点，等八月份就可以跑去东京为所欲为。”
“这波还真是渊宝在大气层。”
左渊因为以前小学在英国的关系，回国以后比所有人都晚了一年上学，因此在6月就能满18周岁。而奥运会马术比赛除了盛装舞步以外，其余两个项目都需要满18周岁才可以参加。
要是左渊真的能拿到资格跑去东京，那可真的是烧了高香了。
“成绩好一点也方便提要求，而且按照他现在这种冲劲还有2月份欧洲最后一场资格赛，我估计他父亲是默认这件事情了。”
“能不默认么，一个为国争光的儿子能给自己企业拉多少光环我可不相信这个商人爹不知道。”
晏希禾嘀咕着哼哼，伸了个懒腰后继续懒洋洋地靠在窗户边上：“要等到倒计时，好长啊。”
“困的话就去睡觉。”
“不要。”
跨年这种事情怎么能直接睡过去，再说了，和常钧也有话可以聊，哪怕没有话说，她也可以问问题。
“要不，我们来波远程团建吧。”
“……”
晏希禾，你又想做什么？
“远程，团建。”
联通了视频通话，出现在电脑屏幕里许晨曦沉默地瞥了眼桌上的各种试卷，首先盯住左渊低吼：“你确定这叫远程团建？”
“这有什么不，不，不……”
左渊的声音从理直气壮开始卡带，原本那种“一切尽在我掌握”的高傲表情随着许晨曦身后出现的几双眼睛开始变怂，甚至于还有那么点在抖。
“这有什么不好的嘛。”
无视了左渊的表情，刘彤彤甚至于还狠狠瞪了他一眼：“朝令夕改，哪有左渊哥哥你这样的。许晨曦，我们都来参加这种大人的聚会了还在认真写作业，你难道在偷懒？”
左渊绝望地伸出手，还是没拦住刘彤彤理直气壮地凑到摄像头前面。在看到屏幕上那几位笑眯眯的陌生长辈时她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弯腰把自己埋在了桌子下，冲着王雅倩龇牙咧嘴。
“刚才，刚才我没说什么不好的吧？”
“谁知道呢。”
“咳嗯。”
晏希禾清了清嗓子，凑过去对着许晨曦的妈妈还有外公外婆点头问了声好：“阿姨好，爷爷奶奶好，我是晏希禾。”
“诶哟，你就是晏晏对吧！”
感受到周围一圈“好家伙，人家父母都知道叫你昵称”的微妙表情，晏希禾稍稍撑了撑，在长辈面前很是镇定大方地点了下头：“是我，爷爷奶奶，我们正好是在一起跨年，和许晨曦一起不影响吧？”
“没关系没关系。”
许晨曦的妈妈看上去是个很温和包容的人，她看上去笑得也很开心，甚至于还抬手轻轻推了推旁边的表情肃穆的女儿：“好了，你们小孩子去玩，我不打扰你们。”
“好吧。”
许晨曦叹了口气，拿着手机慢吞吞回了自己的房间后看到屏幕对面又多了一张脸。
常钧依旧戴着那副大眼镜，也同样是远程连线，手上拿着笔像是已经写了很久的习题。旁边的王雅倩清了清嗓子，抬起手后仿佛想起了什么，无比欢乐开始播报现场：“那么首先，感谢大家的到来。我们的补习社小组今天团聚在一起，是为了……”
“你敢把后面几个字说出来我就给你原本还原整个剧情，到时候我们一起完蛋，因为一张数学卷子发烂发臭。”①
刘彤彤阴森地开口，啪啪拍着手里的卷子对着常钧表情狰狞：“别管她，告诉我为什么这道题最后求出来的答案是二分之根号二？这不可能，我绝对不相信我之前全错！”
她算了三遍了！整整三遍，全是不一样的答案。结果最后对了一下，反而又出现了第四个答案？
“你中间一个化简出了问题，导致后面全盘崩掉。”
看也不看就知道刘彤彤的问题，帮她纠正过来以后常钧看了眼同样在屏幕里被问问题、简直宛若人工智能的许晨曦，稍稍地用手掩住嘴唇轻咳了一声。
“身体不好？”
“没有。”
“那就是我们打扰你们了？”
夏秋芸着重看了眼晏希禾，脸上的笑容加深不少：“那可真是不好意思。”
“不会，但是我觉得。”
“觉得什么？”
“以后你们大概挺遭人恨的。”
常钧懒得说些什么客套话，夏秋芸听着他的肯定愣了愣，随即笑得更开心：“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很爽么？至少我会觉得很爽。”
“可以理解。”
“不过说句实话，要是真的能够让他们去写作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是一桩功德。”
听夏秋芸一本正经说着这种明显是倒扣功德的话，常钧默默低头开始看手里的物理书。等到所有人都开始受不了手里的卷子，左渊立刻弹起来开口：“距离跨年还有一个小时。”
“所以呢，我们这儿还有两个电子仿生人……不是，还有两个远程投影，你想干嘛？”
“反正网好，就当是连麦看电影了？”
“看什么电影？”
本来左渊还想说看恐怖片，奈何看到苏哲彦对着自己微笑的模样立刻怂了，按着数字电视到最后非常卑微地选择了里面的《加菲猫》：“那我们就看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
“……”
渊宝，你这品味，名字还真是没叫错啊。
加菲猫就加菲猫吧，看左少爷那傻乐的模样晏希禾也随手拿了个靠垫抱在怀里，盯着电影投影觉得有点神奇。
“什么很神奇？”
“你不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就像是以前未来科幻小说里面写的那样嘛。”
相隔遥远的两个人可以在同一个空间相遇，见到彼此，一起看电影。除了不能触碰到彼此以外，就和对方在自己身边没什么差别。
“你很喜欢科幻小说？”
“那么多次，能看的不能看的我都看了点。”
晏希禾笑了一声，盯着屏幕上那只圆滚滚的橘猫叹息：“也只有橘色能吃出这样的体型，别的都没啥可能。”
“天赋异禀，导致橘猫的寿命十分短暂。”
“没错没错，只有三个月，接下来就变成橘猪了。”
两个人在一边聊天，许晨曦则是听着左渊傻乐的声音再次把“地主家的傻儿子”这顶帽子给砸在了他身上。奈何电影好玩她又没看过，很快就忍不住，几乎是和左渊一起因为里面的情节大笑出声。
“你看过《加菲猫》么？”
“没有。”
常钧摇了摇头，听到左渊嘀咕着“回头也去做个意大利千层面”低头看了眼手表。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要到跨年的那一秒。瞬间所有时间上日期都变动了的感觉就像是来到了新的天地，所有的一切都会有新的开始与新的起点――
“就像是一切都被重置过了一样。”
听着旁边刘彤彤都开始不自觉的倒数，晏希禾用手撑着下巴，盯住电影里被暂停成一个滑稽模样的加菲猫唠叨：“但也不算太坏。”
至少她这一次是和自己想要的朋友、喜欢的人在一起，跨年的倒计时也并不会给她一种迫切感，更多的是对下一年的盼望与期待。
手机的震动让人也连带着震了震，晏希禾扫过上面的号码，再看到常钧头像下面一个小小的静麦图标眨巴了下眼睛，把手机放在耳边的那刻不知道为什么，从大脑里跳出来了奇怪的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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