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浅零碎的语言并没能描述出赵名昔在这个世界的地位――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神,虽然没有道尊这样无懈可击的头衔,可他却拥有无人可比拟的口碑与信仰,他的权威没有人能够忤逆,他所到之处,只有所有人卑微地讨好他,他却从来都强大得不需看人脸色。而在外人面前那样冰冷高傲的一个人,却从不会对她说不。凌犀对所有人都冷,包括她。赵名昔对所有人都冷,唯独除了她。
在外霸气孤傲的人,对她却珍而重之,忠贞到甚至有些卑微。这样的反差极大地取悦了她。
凌韵觉得,她或许不愿意和凌犀结成道侣,但若是赵名昔的话,她居然挑不出错处。
不仅仅是他适合她,她也喜欢他。
凌韵意识到,自己的审美大概从前世到今生都没有变过。哪怕只是看着赵名昔那张精致冷峻如神作的脸,她都有亲上去的冲动。
忙了好几天,两人好不容易得了一晚自由时光,一个眼眸幽深的对视,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点燃了那把压抑了好几天的火。
男人清寡的脸像是卸下一层面具,对着凌韵歪嘴坏笑,眼中闪烁着世界上绝无第二人看过的狡黠光芒,轻柔又霸道地将她仰面推倒在柔软的床垫上,一边迫不及待覆上来,一边游刃有余地伸出长臂关上卧室台灯。
凌韵的目光适应了一下黑暗,隐约发觉,悬在自己上空的那张脸,忽地显得有些严肃。
让人感觉到突如其来的凉意。
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他现在是在苦修吗?
凌韵有些不满,唇角勾起暧昧的笑意,想要调侃他。
然而张开嘴,她却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一声稚嫩的“啊――”。
凌韵愣住。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唇角居然被一股不可抗的力度压下,还因为面前的男人。
男人矜傲地抬了下巴,月光照进浅灰色的眼眸。他冷漠地俯视着她,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修我无情道,不可喜怒形于色,记住了。”
凌韵五雷轰顶。
她不敢相信心魔幻境竟然这么对她――这简直胜过从前所有针对她心灵的折磨――一个身心健康的成年人,马上要做最快乐的事的时候,居然穿越了!
第86章
继穿越剧本后,凌韵感觉自己又拿到了重生剧本。
她重新经历了自己的这一世――虽然平凡的修炼时光似乎被按了快进键,一晃就过去了,但每个她印象深刻的人生关键节点,她都拥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大部分时候,凌韵都坚持了原本的选择。
道心圆融的过程,也包括认可过去的自己。
唯独十六岁那一次,知道真相的凌韵这一次决定装傻。
把玄武女偷偷给她的沉息石丢到储物镯角落,每天假装不好奇不在意凌犀去了哪,见什么人。
为了让自己的表现显得合理,凌韵假装忽然迷上炼丹,整天去丹素峰找师姐切磋丹技。
这一上丹素峰,凌韵遇见一个已经遗忘的人。
是一个丹素峰小师兄,名叫廖阔。
回元宗并非年年收徒,尤其是内门弟子,间隔久的时候好几年才收一位,所以真正和凌韵同龄的,除了比她大三岁的梦湘师姐,就是和她同年的廖阔了。
她小的时候有一阵子和廖阔关系很是亲近。
不过他们的友谊到了青春期便没有延续下去。
说起来也是让人唏嘘。和凌韵同龄的廖阔,很轻易地喜欢上了一起长大的小仙女,支支吾吾隐晦告白后,却被无情拒绝。
恰好那两天,其他人给凌韵写的情书被凌犀发现,凌韵有一阵子被管束得很严,再加上凌韵那阵子心思都在凌犀身上没空照顾小竹马的情绪……最后廖阔以为凌韵故意躲着她,心灰意冷,就此消失在了凌韵的世界里。
凌韵是个没心的,很久以后才意识到以前整天一起玩的男孩不见了,去找了他两次,却都被他找借口推脱了,虽然隐约意识到是自己之前的冷落伤了他的心,却懒得去挽回,两人之后基本再也没有私下见过面,遇到了也只像普通师兄妹一样简单点头而已。
凌韵偶尔察觉到对方眼底的黯然,心底却并无波澜。
梦湘师姐后来也用玩笑的语气提起过,廖阔简直像是偷入了无情道门,修行像是开了挂,可感情却空乏得可怜,这么多年面对那么多喜欢他的姑娘,心肠冷硬像块石头。
但凌韵笑了笑没回答。
喜欢她的人太多了,她完全没有必要主动给一个放弃过她的人第二次机会,哪怕那个人是她通俗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也不会让他太过特别。
不过此时,凌韵承认廖阔比起随便的陌生人,还是有点特别的。
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人,自带有其他人都比不上的亲昵和赤诚。
而且他这一次还没来得及放弃她。
俊俏中带着稚嫩的少年人,第一次情窦初开,干净纯粹如同白纸的感情,让凌韵一颗无情道人历尽千帆的心也微微被触动。
反正是幻境……反正凌犀最近大概没空理她……干嘛不谈一场恋爱?
也能稍微弥补一下年轻时的遗憾。
说干就干,凌韵很快就和廖阔打得火热,回元宗的每一片小树林都留下过他们偷偷亲热的身影。
凌韵多了几千年的道行,更是游刃有余,轻而易举地把小少年迷得神魂颠倒,她的任何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当成圣旨执行。
所以凌韵以为他们不会被凌犀发现。
凌韵在一个平凡的早晨,收到梦湘师姐传讯,听到廖阔被送去剑宗学习时,在床上傻坐了好久。
梦湘师姐怜悯的声音还回响在耳畔:“听说是你师尊促成的此事,阿韵,保重啊!”
凌韵不敢相信,廖阔连告别都没来得及对她讲一声,连消息都没有留下。这一点都不像是得到了好机会出去学习,更像是被灭口了。
凌韵一个激灵,但随即破罐子破摔地想,爱咋咋吧,反正是幻境。
她带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悲壮心情去给师尊问安,然后才发现,今天并不是一个平凡的日子――今天是凌犀处理了玄武王,料理好玄武宫一切事务的日子。
也是现实里她那颗天真浪漫的心彻底死去的日子。
凌韵忽然就不伤感了,感觉能健康无痛地呼吸着停运峰冷冽却不刺骨的空气,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并且凌犀竟然没有追究她私自谈恋爱一事。
他只是抬手唤她过去。凌韵谨慎地站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揽了过去。
他还叫她,“阿韵”。
凌韵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凌犀看她看得更紧了,这一点很对劲,在她破戒勾搭外峰男修后,凌犀只是看着她而不是关着她,她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对劲的是那些――以凌韵如今老司机的阅历,止不住怀疑是在他撩她――的细节。
凌韵在峰顶背阴面侍弄她养的灵草,忽然感觉身后覆盖过来一个影子,还没有来得及回头,整个人就被柔凉的触感包围了。
凌韵僵住。她清楚地感受到,凌犀从她身后靠近,手臂绕过她的肩、顺着她的手,拨了下她手下的草叶。他的手臂贴住她的,他的手掌覆住她的,他宽大的袖袍整个包裹在她的后背,让她甚至有种被他满怀抱住、亲密相依的错觉。
又一日,她从梦湘师姐那里回来,正好遇到凌犀。她本来淡淡行了个礼准备告退,却被凌犀扯过去。
男人肃立于她面前,慢条斯理撩开她的发丝,面色冷淡平静地低下头,在她颈侧嗅了一下。
凌韵心跳都停住了。
她能感受到他冰冷的气息在她温暖的动脉上拂过,他的唇好像只差一点就要碰到她温嫩的肌肤。
可是他又平平静静地抬头,似乎刚才只是确认她去了哪,然后一言不发离开。
还有一次,凌韵正好撞见凌犀炼药,被唤过去,刚想开口问候,唇间却猝不及防伸进来一根冷玉似的修长手指。
凌犀漠然看着她,手指竟还在她口中搅动了一下,刮过她的牙齿和口腔壁,与她柔软的舌交绕,就在凌韵傻张着嘴宕机时,淡定地抽出手,问她:“效果如何?”
凌韵反应过来第一件事是赶紧吮了下唇边被他抹出来的唾液,紧紧闭上嘴,在心里默默崩溃:师尊您是个久负盛名的成熟炼药师了,自己炼的药不会自己尝吗!
可是也是这件事唤醒了她的记忆。
凌韵终于发现了,凌犀这些在如今的她看来暧昧到有些反常的行为,竟然在现实生活中全部出现过。
因为幻境和现实始终有细小的出入,所以她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
哪怕是她,记忆也并非完全准确,因为记忆总会被自己当时的认知与情感润色,并在日后的时光里蒙上一层层滤镜,逐渐失真――比如凌犀这些行为,由于真实的凌韵曾对师尊怀有期待却被狠狠伤害过,所以经历着失望死心的过程,所以即使眼见凌犀对她不同,她也一直说服自己不要妄想。
毕竟后退一步是安全,迈出一步的话,若是弄错了,可能会像寒潭那次一样,丢了性命的。
可是如今凌韵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
一千年的修行,加上他醒来后要与她结为道侣的举止,让她逐渐心慌地接近某个真相。
她当然知道他对她没有感情,但他想与她结成道侣……恐怕不是心血来潮而已。
他一直都把她当做注定的道侣,而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他与她做恋人才会做的事,他并非不懂男女之防,她也并非不懂。而他们二人都淡定地默认了。
换种无情道人理性又冷酷的说法,就是――他不爱她,但想睡她。
他的无情道,和她一样,没有爱情,却有占有。
……而她默许了。
某日忽然理清这一点的凌韵连夜逃出停云峰。
太可怕了,她不接受,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和其他人在一起,是她睡他们,可是如果和凌犀在一起,是凌犀睡她!
凌韵清高冷艳地坐在撷香居的园子里,刚刚赶走把姐妹的烦恼当做快乐源泉的损友亓枳,眉间淡淡愁绪难展。
她不太懂,为何重活一世,却反倒比之前多了这么多烦心事。
这就是心魔幻境的考验吗?
――即使懂得许多道理,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凌韵坐在那,清清冷冷,遗世独立般,她的神魂也脱离了这具虚幻的身体,站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看她究竟想要什么。
她想要天下太平,想要九洲四海再无邪气困扰。
以及,私心来讲,她这人没别的特点,唯好色而。她也没什么追求,只想要漂亮小哥哥,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前者无法一蹴而就,而后者……现在有什么能阻止她吗?
现实中没有了,幻境里……凌犀其实也拿她没办法。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凌韵感觉自己的境界豁然开朗。
不远处传来年轻男孩子桀骜中掩不住兴奋的嘀咕声,是亓枳说要给她介绍的几个师弟过来了。
凌韵掀眸看去,正好对上那一张张年轻、稚嫩、不知天高地厚,此时却怔怔然带着无可掩饰的心动痴迷的脸。
他们第一次见她,可是对她来说,他们倒是老熟人了呢。
凌韵冷傲勾唇,眼见最前面的慕奚,还未有之后的稳重成熟,腾地一下红了脸,把害羞爱慕写在脸上的样子实在是好可爱。
这一次,她可没耐心再忍两千年了。
至于凌犀……或许正好可以试试,她这样和别人不干不净,会不会让那个洁癖心生厌恶,打消和她结为道侣的念头。
第87章
大概是幻境基于现实,无法给出偏离实际太远的反馈,所以自动带了修正功能。接下来的两千年,尽管凌韵隔三差五往合欢宗跑,凌犀竟仍是没有发现他的乖徒儿在外面早已有狗。
当然,这也归功于凌韵脸上恨不得写着冷情寡欲的特殊体质,以及凌韵毕竟不会主动找死,每次在外偷吃都要擦干净了嘴再回来。
时间长了,凌韵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毕竟凌犀除了那些她习以为常的暧昧,从未有进一步的表示。
于是,凌韵与凌犀的“主线剧情”,再一次与剧本重合、加速,直到凌犀葬身万煞之谷。
哦,是天下人以为的葬身。
于是,在后山峡谷秘密基地遇到齐何辜的凌韵,又陷入了和当年一样的困境。
――女神要怎样变成女流氓,才显得最合理?
想起现实里,她撩了一堆替身最后甩不掉的狼狈,以及师尊醒来后听说自己成了白月光的步步紧逼,凌韵一咬牙。
扯出一个如狐霁一样妖媚骚浪的笑:“剑君可知我是谁?”
她记得清楚,当初珞矶说她这句话问得很油腻。
油腻好啊,她就是这样一个油腻猥琐仗势欺人的女恶霸,绝不会是齐何辜的款。
凌韵这样想着,风骚卖弄得更卖力了。
齐何辜疑虑地看着她。
凌韵,他自然是认识的。凌韵清高冷漠,他也是知道的。可是她却对着他如此勉强地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噫,好可怕,像极了他应付不得不应付的人时,一面对人硬笑,一面在心里恨不得生出一身的刺把靠近他的人都扎死。
所以凌韵有求于他?
齐何辜谨慎地回答:“自然知道,无情道主。”
凌韵故作轻佻地压低声音:
“齐师兄或许不知,我身为无情道主,却对合欢之术感兴趣,我看齐师兄一表人才,可有兴趣与我一起研习这阴阳之术?”
齐何辜愣了一下,先是听到少女清寒的声音压低,竟带给他一股威严之感,让他下意识以为她要说的事情无比郑重庄严,不由微弯了脊背侧了脑袋洗耳恭听。
随即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她的意思竟是让他做她的入幕之宾,说粗俗一点,就是奴鼎!
齐何辜迟钝的自尊终于追上他,眉眼一冷,压抑着怒火拒绝:“道主还是另寻他人吧。”
说着转身就要走,手臂却被一只柔嫩的手按住了。
凌韵笑嘻嘻地凑过来:“真的不考虑一下?我愿以停云峰珍器阁九层天品宝剑作为交换……”
齐何辜猛地甩脱她的触碰,扭头加速。
凌韵追在后面:“齐师兄,恚獍的躁动不是偶然,你们剑宗或许也发现了,最近邪气异常,怕是有人不安分,我们合力……”
凌韵死皮赖脸追着他。一旦说起正经事,她话语里那股狎昵立即消失,再次威严冷酷起来。齐何辜在这样严谨理性的劝说下,很快同意和她联手追查邪气的起源。
但是每次凌韵一靠近,他就会皱起眉头,平时也防着她防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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