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韵心里乐得开花。
她已经想明白这幻境的用途了。
她是见了齐何辜第一面时才发现,齐何辜是真实的。
之前的凌犀,很可能也是真实的。
他们不知为何落进了她的心魔幻境里。
如此,幻境是现实的映射。如果她有能力在幻境里改变某些结局,证明在现实中同样的路也走得通。
她只要在这里成功地和替身间达成纯粹的肉体关系,出去后,也能逆转他们的纠缠。
凌韵开始大杀四方,自毁形象。
在合欢宗遇到中药的木易卿,她露出一脸淫笑,直接把人带回去趁人之危。
虽然仙女的淫笑其实一点不像淫笑,但那一晚她的一系列放浪言语和行径,给木易卿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随后,凌韵又利用佛子的单纯,玷污了那一朵清傲的雪莲。
在妖族见到和木易卿相同相貌木意年,更是万分激动,当晚就向狐霁讨了人。
凌韵很清楚,他们不管表面对她是温顺还是反感,实际上都对她恨之入骨。
这是当然。她现实里收服这么多天之骄子,不过是因为阴差阳错,靠着这张妈生仙女脸,达成欲擒故纵的效果。这一次她主动,那群人只会剩下被强迫的屈辱和悲愤。
凌韵比现实中更快地晋升凝魂境,道尊之尊,坐拥天下,完全无视了男人们眼底愈发汹涌的暗波。
反正他们杀不死她,而且,他们之间也不会一直这样下去。
几个男人与凌韵的关系天下皆知,可没有人声讨她这个女淫魔,只会歌颂她的强大与美丽,对她的奴鼎则是羡妒交织。
人们说,能跟她是他们的福气。
没有人问他们愿不愿意。在大家看来,这种事怎么可能有人不知好歹地不愿意?
在天下人这样的态度下,几个天之骄子愈发沉默坚忍,只在很偶尔的时候,泄露出一缕没能掩饰好的不甘和仇愤。
可凌韵才不会在乎。
凌韵度过了真正肆意快活的一千年,没有凌犀的一千年。
然后在妖王的长生宴上,给几人递上掺了符灰的琼液。
看到所有人不发一言喝掉她给的东西,就好像平时行尸走肉般对她的索取和命令逆来顺受,凌韵唇角勾起一个浅笑。
她的识府中,多了几道感应,是他们的符咒在生效。这可并不仅仅是在幻境里――她知道,现实中,那根冥冥中的线也在闪烁着,传递着信号与情感。
只不过,与现实不同的是,他们现在想必很愿意忘掉她,忘掉这段屈辱的记忆。
她只要如他们所愿……便也能如自己所愿。
凌韵将几人叫进提前准备好的房间。
她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高邈遥远起来,看着他们,好像神明俯视人间。
几人预感到她要说某些很重要的事,都压低呼吸。
凌韵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曾经承诺过,我们的关系,有一个期限。”
木易卿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漂亮的眼眸通彻剔透,却难辨情绪。
其他人也都定定看着她,就好像是激动傻了。
他们以为她这个女魔头不会遵守诺言?凌韵不由发现,作为一个坏人偶尔做一次好事,可比一直当好人来得爽多了。
凌韵享受着这种大反派突然决定发糖果的感觉,语气愈发轻快:“是的,今天就是那一天,你们自由了。”
自由,他们自从遇到她,追求了上千年的自由。
以为永远不会得到了,却在今天忽然从天而降。
齐何辜有些无所适从地看了看周围,好像想要觉察出做梦的痕迹。
凌韵纵容地看着他们,等他们从惊喜中缓过神来。
木意年反应最快,乖巧黏糯地开口:“我要留在姐姐身边。”
凌韵失笑:“这不是考验,我说让你们走就是真的不需要你们在身边了。自然,你们知晓我太多秘密,走之前我需要抹去你们的记忆。”
几人眼神都变了,有些防备,又带着深思。凌韵知道,他们一定是在权衡――自由还是完整的记忆。
但她知道他们最终会选择自由。看到过曙光却跌回黑暗的绝望,没有几个人可以承受。
凌韵耐心等着他们作出决定,因为她知道他们一定会做出她想要的决定。
他们都是理性的人,对于一段充斥着强权不对等的恶劣关系,能够抽身离去比什么都重要。
那些记忆,恐怕他们想通后也会发现,他们并不想要。
自尊心极强的天之骄子们,恨不得能忘掉那些屈辱。
凌韵从容地等待着,看到陆鉴庭那双浅淡冰冷的眸子第一个望向她。
凌韵气定神闲地回看他。
“――我不走。”
凌韵的眼神顿住。
她有些不敢相信。
“我不走。”
佛子清泉灵溪般的声音,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凌韵定定看着他,还是不理解:“我说过,我不会追究你们离开,我可以发心魔誓,永远不再主动出现在你们――”
“――我说了,我不走。”
陆鉴庭打断她的话,也打断她的起誓。
“我已经是凌道主的人。师父说过,我此生第一个人就是我一生的伴侣。”
凌韵古怪地看着他:“难道不是见过你真容的第一个人才是?”
陆鉴庭神色微不可查地定了一下,却是一把扯下面纱,在凌韵来不及阻止的动作和其他人惊讶的抽气声中,浓i灼艳的唇朝凌韵诱人一弯:“道主这么说,是怪罪我这么多年从不摘下面纱?现在你看到了,没有理由赶我离开了。”
凌韵怔愣着,还没想好说什么,陆鉴庭身侧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佛子的闭口禅呢,不修了?”
凌韵感激地看向齐何辜。说得好啊!这辈子陆鉴庭每次被她拉到床上,都紧紧闭上眼,雪白的睫毛遮住浅瞳,隐忍的模样,也让凌韵不用直面那双与凌犀神似的眸子,不然还真的下不了手。自然,他也从未破戒开口说话,以闭口禅为由,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对凌韵无话可说。
陆鉴庭却淡然双手合十,低眉顺目:“在妻主面前,自然不用遵守世俗戒律。”
凌韵差点喷出来――什么玩意,妻主???
木意年木易卿则在她的震惊上又加了一道。两双相似的,纯澈中带着轻傲的眼眸,乖顺地望着她:“姐姐,我也要留下。”
“姐姐不能厚此薄彼。”
――等下,什么叫厚此薄彼,她没说过他们任何一个人可以留下吧!
合欢宗的几个师弟不甘示弱,扑通通跪了一地。
“姐姐抛弃我们,是因为你师尊要复活了吗?”
“看来外面的传言不假啊……原来姐姐喜欢我们,是把我们当成虚华道尊的替身,对不对?”
凌韵面无表情俯视着朝颜,残忍地回答:“既然你们知道,就不要再自讨没趣。”
“可是我们也听说,虚华道尊修无情道,断绝七情六欲,似乎并不回应……”
“是啊,姐姐,他做不了的我们能做,留下我们岂不是更好?”
留你们这群闹事的小妖精才是大事不好。
凌韵感觉这些人的目光有些烫人,不由躲闪开,眼神落在齐何辜身上。
她知道,此世他被她那样侮辱性地对待,绝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折断一身傲骨。
若他能起这个头,决然离去,其他人发现她真的不会出尔反尔追究他的背叛,他真的得到了真正的自由和尊严,大概就会争先恐后地追随他的步伐吧?
然而,齐何辜眼神复杂,仿佛胸膛里有两个小人在世界大战,最终竟然挣扎着开口:“我也不走。”
剑一样冷酷的男人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要留下看着你,免得你再去祸害别人。”
这一瞬间,凌韵眼前发黑,感觉面前的影子和现实中重合了。
但这世界上不是谁都能管到她头上的。
如果是这个理由……
凌韵冷下脸,千年来无数次释放的威压再次朝着几人笼罩:“你没有资格。你们都是,你们没有资格留下,也没有资格留下我的记忆。”
几人脸色发白地看着她,木易卿轻软软地跪在地上,衣襟脆弱地滑开,以一种卑微乞怜的姿势朝她仰头:“姐姐,我会很乖,不要丢下我。”
凌韵已经打定主意洗心革面了,一见这诱人犯罪的场面,不由后退一步。
然而再一抬头,凌韵险些摔个跟头――一屋子男人,不知受了什么启发,就像是攀比着开屏一样,全都没了上衣!
“你们干什么?”
“当然是服侍你。”陆鉴庭温凉地笑道。
“你不就喜欢这种?”齐何辜冷笑。
“姐姐……”木意年跪在木易卿相对的另一边,趁她不备抓住她一只手就往唇间送。
凌韵触电般缩回手,复杂地扫了所有人一眼:“你们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私德……什么?”
“不重要了。”
凌韵忽然傲慢地笑了一下,凌冽圣洁不可侵犯的气势蔓延开。
现实中的凌犀,沉眸看着她周身邪光大盛。
“你们会感谢我的。”
几人忽然感觉没来由的心慌,可凌韵不再解释,闭上眼,由识府中的主符,猛然出击。
屋子里几个男人的眼神一瞬间茫然起来,就好像灵魂被抽去了别处。
他们脑中不受控制地播放起与凌韵相处的过往,并有一个暗示强烈的威严声音,一遍遍地说:忘了她,忘了她……
那个声音很诱惑,也很强势,让人生不出忤逆之心,唯剩彻底的臣服。
更何况,那些记忆是他们一生中最不堪的记忆,他们甚至在那一刹那毫不怀疑,忘掉这些才对他们的道心大有助益。只要能够抛弃这沉重的负担,他们可以走得很快很远,即便未来想起来,回头看,这一段艰难的回忆也不再重要。
……可是,真的能不重要吗?
那些基调全是黑暗的记忆里,闪烁起零星光点。
某日不经意撞上的,她矜贵冷漠的侧脸。
她如堕世神明般一剑斩破万年邪物的凛傲清威。
被封印了修为绝食时她偷偷找了人送饭,瞒着不让自己知道,却不小心得知时,心底那一抹羞耻的暖流和窃喜。
莹白如玉的肌肤,难以抑制的喘息,世间无双的快乐。
全都交织在一起,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木意年眼角茫茫留下一滴泪。
原来这段黑夜的经历,才是他们人生中最美丽的记忆。
只是,这幅完美的星河图还有瑕疵。
看到她和其他人清晨从房间携手走出时,心底那股仿佛要蚕吞天地间一切的嫉恨。
修仙界众人口中的“白月光”和“替身”。
那个苏浅浅,经过多次事实验证的预言者,在他们威逼之下吐露出凌犀还没有死的事实。
若是她只有他一个人就好了。
若是她忘掉凌犀,忘掉其他所有人就好了。
忘了他,忘了他们……
无数强烈到震耳的神念低语,顺着连接反噬,飞蛾扑火般冲向那个他们不可抗衡的存在。
灵魂都在战栗,是高大死神凝视下本能的敬畏,但他们不肯退,就算是死,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不想忘了她。
他们可以为奴为鼎,可以服从她的任何要求,唯独离开这件事不行。
留在现实里的珞矶惊惧地看到,识海天空的劫云劈下一道道惊雷,噼啪作响流窜,有如短路的主板即将爆炸前的绚丽火花。
第88章
季菱园外,另外几人很容易找到了聚邪阵。破坏时受到了阻挠,那些邪道卧底不惜暴露也要尽可能维持住阵法,幸好很快妖王带人来增援,使他们得以脱身,两个时辰后,终于使聚邪阵停止了运转。
几人从聚邪阵邪气反噬带来的幻境中醒来,眼神有一瞬茫然。
但他们很快恢复清明,没有半刻迟疑,拔腿便往凌韵的方向赶。
“你的幻境是什么?”
阿竹修为最低,克制不住地有些恍惚,忍不住问身边的朝颜。
“我……我看到姐姐不要我了。她故意对我很坏,想让我恨她,这样最后才能了无牵挂地忘了她。”
朝颜低声回答,语气还带着点痛楚,随即又轻快道:“但是我赢了。我最后还是记得她。”
阿竹怔了怔:“我的幻境和你差不多。”
他们两个走在最后面,只看到一群沉稳果断的背影,不知道其他的人都竖着耳朵,眼底闪过不同程度的深思。
几个快到看不清的影子降落在结界围起来的小屋前,毫无障碍地穿过结界。
然而,齐何辜急切地推开门,所有人都震惊地瞳孔放大,定在原地。
满眼猩红的血,浓郁暴虐的邪气,还有凌犀淡淡看过来、无情若神明的眼神――
“姐姐!”
木易卿一双漂亮的眼睛褪去温和,全是血红的疯癫,一头往里冲,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扫了出来。
几个男人目眦欲裂。他们看到凌韵躺在凌犀怀里,已然没有气息生机,心口一个巨大的血洞,而明显是凶器的刀柄握在凌犀手里。
两人白衣墨发纠缠在一起,被血染红连成一片灼丽红海,容颜是一般的清贵冷漠,只是一个闭着眼,安静得好像永远不会醒来。
与此同时。
远隔混沌的北幽海,鸡嘴龙王盘坐密室中,一道声音忽地席卷他的识府,带着深入神魂的狂喜回音:
“成了!――邪尊大人终于苏醒了!”
*
转眼间,虚华道尊复活已经过了十天。
九洲四海的众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关于这个大新闻的议论也终于稍稍退了热。
只是偶尔,茶余饭后,还是会有人忽然想起来某个从未谈论过的点,后知后觉突然来一句:“话说,自从虚华道尊复活,就没见过凌韵仙子了啊……”
“你以前又经常见到凌韵仙子了?”同桌的人笑他,“说得好像你以前每天都能见到女神似的。”
“不是。”先说话那人无语地摆摆手,眉头轻拧,“我的意思是……我就是刚想到,这世界上,可以同时存在两个道尊吗?”
一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哑口无言。他们之前只因为凌犀的复活而开心来着,因为这世界上又多了个保护神,多了个传说的存在,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终于,有个人轻轻开口,像是怕不敬的话惊扰了无处不在的神灵:“我记得,当时在长生宴的人,有人说过,看到凌犀抱着个浑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离开,那群替身紧紧追在后面,你们说,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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