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凝文心中惦记野果子,便又往深处的林子走了几步,不成想林子里竟有一处篱笆围的院子。
院子不小,里面还有一块一块的小菜地,旁边架子上还搭着洗好的衣裳,这一看便是有人住。
贺凝文不敢上前,抓住苏意安的手往后扯了扯,小声道:“苏姐姐。”
贺凝文没听人说起这山上还有人家,万一万一是坏人...
“在外面瞧什么呢,进来坐坐啊。”只见一姑娘抱着木盆从屋中出来,见着她们二人站在篱笆外便打了招呼。
“少有人能寻到这来,快进来吧。”那姑娘将木盆放在地上便过来开门。
等人走近了,苏意安这才认出来人。
“你是那日那个姑娘。”苏意安眼前一亮,笑道。
“一面之缘你竟还记得,叫我云娘就好。”云娘招呼着让二人进了院。
云娘年岁和菀絮差不多,早已成亲,嫁的就是那日唤作庄山的男子。
庄山是猎户,为了上山方便,二人便在山上安了家。
村里人晓得是晓得,但少有人能找到这来。
“那日多谢云姑娘。”苏意安第一次感受到这里人的善意,便是在她们夫妻身上。
说着她从背篓里拿出那会摘的最大一朵平菇,给云娘放在了院中小石桌上。
云娘不是爱同人客气的主,见苏意安给她东西便收下了,要不一推一往最后还是得收下。
“家里平日没人来也没怎么收拾,你们随意瞧瞧,我先把衣裳搭上去。”
云娘不在跟前,贺凝文自在了许多,她转着小脑袋左右看看。
这院子外面瞧着不算大,但进来后那是应有尽有,她瞧那边有两间石头垒的矮屋,看着不像住人用的。
“你觉得这小院如何。”苏意安看了眼篱笆围墙,心中生了念头。
贺家如今坐落在山脚下,盖石头围墙不现实,家中根本没有银钱。
可若是不围起来,又觉得家不像家,大半夜的谁都可以突然出现在屋门前,怪吓人的。
“喜欢的。”贺凝文见云娘搭好衣裳走了过来,又悄悄挪了挪身子往苏意安那边靠了靠。
“你们说什么呢,来吃果子。”云娘把洗好的果子拿了过来,这野果子都是山上摘的,不大一个,酸酸甜甜,正是那会贺凝文寻了半天没找到的。
“云娘,你家这篱笆围墙弄的真好看。”
“这不难,就是费些功夫罢了,你若想弄来年去砍些竹子,我教你。”云娘知道眼前的苏姑娘是城里来的人,想着这样出身的人家应该是不会弄竹篱笆的。
“那就先谢过云娘了。”苏意安客气说道,她与云娘算上今日只有两面之缘,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费力帮这个忙。
云娘又同她们说了些别的话,晓得这次只有她们二人上山,不由多叮嘱了两句,“今个是碰巧来到这了,下次往深了走可不知道会遇见什么,这林子也有不安全的地,你们还是小心的好。”
“还有野兽不成?”贺凝文吃了果子也敢同生人说话了,她抬着小脑袋疑惑道。
“有比野兽更坏的。”云娘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苏意安,见苏意安眸光变暗,便知晓这姑娘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云娘以前也住在山下,只是后来搬了上来,村里人什么样她最是清楚,就拿那日的苟二来说,就不是个东西。
二人聊着聊着竟忘了时辰,想到家中还有人等着,苏意安便谢了云娘留她们吃饭的好意。
云娘见留不住她们,便在二人背篓里塞了不少野果子和野菜。
“你可别不要,这都是山里的东西用不着钱,带回去吃吧,有空记得再来。”云娘站在门边冲她们挥手道。
等夜里庄山回来了,云娘更是将今日事同他一一道来,还把那平菇拿来给他瞧。
“你若喜欢便来往,不用管村子里人说啥。”庄山伸手将人拽入怀中,低声说:“咱们家不怕那些。”
一直到走回山路,贺凝文整个人都处于高兴的状态。
自从贺家落魄以后,大家都避讳她们,别说送果子吃了就是说上几句话都有人骂。
今日来山上不仅说了话还得了这些东西,她总觉得不可思议,想也想不通,整个人憋着笑也不好意思问苏意安。
直到在山路上瞧见背着背篓上山的贺母,她忙跑了过去,叫了一声娘。
贺母在家中耽搁了许久才上山,这一路都没瞧见人可把她吓坏了,生怕她们俩往深山走。
如今见着人了这才松了口气。
“可算看见你们了,是不是往深处去了。”贺母轻拍了下贺凝文的小脑袋,严厉道:“下次可不许了。”
贺凝文忙摇头:“娘,真没有,我和苏姐姐没往里面去。”
说完可怜巴巴的看向苏意安,一副让她苏姐姐做主的样子。
贺母哎了一声,到底是自家孩子,怎么可能忍心苛责,再说二人如今也没事。
“看你苏姐姐也没用,你不是说要急着上山砍柴,你坎的那些柴呢。”
别说贺凝文了,连苏意安都把砍柴这事给忘了。
那会光惦记摘平菇寻果子,后来又遇见云娘....就真把砍柴这事忘了。
贺母瞧她们二人神色便猜出一二,定是光高兴上山来忘了正事。
“不往上去了,咱们边下山边砍柴,这路边也有没被砍的,咱们不求多,弄一点是一点。”
“听娘的。”贺凝文见娘没再训自己,又高兴的凑了上去,还将那会在林子里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说给贺母听。
贺家没遭难前,贺凝文便是这般活泼的性子,贺母从不拘着她,可后来发生的事太多她再也不曾那般。
如今瞧见自家小女又恢复了原来模样,贺母这心里说不上的苦涩。
下山的路上,贺母一直安安静静听贺凝文说着,心中很是感激今日那个叫云娘的姑娘。
-
山下贺家
临近晌午,眼瞅着贺母她们还没回来,菀絮坐不住了。
她怀有身孕身子重,往日贺母不让她做重活,连做饭这种事都不让她碰。
可今日家中只有她一个能做饭的,她总不能坐在炕上干等着。
“你在这守着二弟,若是渴了饿了叫兴晨就行。”菀絮将手中针线放回篮中,同贺家大郎交代着。
“昨日娘和苏姑娘买了些棒骨回来,我先去煮点汤,等娘她们回来了正好能吃。”说完就把贺兴晨叫了过来,让他乖乖坐在炕上守着自己亲爹和二叔。
贺兴晨被委以“重”任,高兴的一个劲点头,“知道啦,娘,我会照顾好爹爹和二叔的。”
说完还跑去端来一碗水,略过自家亲爹送到了贺允淮手中,乖巧道:“二叔,你先喝。”
清醒过来的贺允淮只能躺在炕上,不过可以半躺着,比昨日强了许多。
他接过小侄子递来的瓷碗,挑眉看向自家大哥,笑着抿了一口。
“对了大哥,嫂子刚说的苏姑娘是?”贺允淮那会便想问,大嫂说苏姑娘,苏姑娘是谁,他想了半天都不记得村中有姓苏的人家。
“哦,你说苏姑娘啊。”贺家大郎爽朗一笑,伸手拍了拍他二弟的腿:“你昏迷不醒时,娘给你娶的媳妇。”
贺允淮闻言心中咯登一下。
什么,他娶亲了?
第12章 报应不爽
贺允淮思绪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
在他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家中竟然为他娶了妻。
他不是嫌弃这个从未见过面的苏姑娘,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那个时候的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娘这样做难道是为了他死后有人能在他牌位前进香?
“你那时候昏迷不醒,家里请了郎中都说你怕是不好。”贺家大郎贺颂元顿了顿,又道:“村里有人说冲喜或许管用,娘这才给你娶了妻。”
“冲喜?”贺允淮眉头紧皱,心口处也空了一拍。
他念书十余载,从未想过书中让人迷信的词最后会应验在自己身上。
为将死之人冲喜……谁家会愿意把女儿嫁来冲喜。
若是有钱有权的人家,或许找冲喜的方便,可他们贺家,那是要什么没什么。
“那苏姑娘可是自愿的?”贺允淮问出这话后自己便后悔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自愿冲喜。
贺颂元(贺家大郎)这几日光顾着高兴,被这么一问,剩下的话堵在心口再也说不出来。
是啊,所有人都在高兴,可无人问苏意安愿不愿意。
“娘从哪里找来的人,咱们家不是早就没有银子了。”如今娶亲就算不是三媒六聘,也会给点银子作为聘礼。
难道家中为了给他冲喜,卖了良田。
“可是卖了田?”贺允淮心乱如麻,抓住自家大哥胳膊的手不免用了些力。
贺颂元看向贺允淮,摇摇头:“家里的田没有卖。”
没有卖田,那还有什么法子凑银钱?贺允淮实在想不到。
“这事说来话长。这苏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同你小时候定下娃娃亲的那个。”贺颂元见他实在想知道,便把他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细说了一番。
“苏家…一开始也是不愿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愿了,早年咱们给苏家也送过不少礼,所以这次娶亲苏家没要东西。”贺颂元看向二郎,又继续道。
“二弟,你别怪娘,菀絮悄悄同我说咱娘夜里自己一人抹泪,也怕耽误了人家姑娘。”毕竟当了爹,贺颂元忍不住又唠唠了两句:“娘当时是真怕你没了。”
别说是贺母,当时家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怕的很,若是那时有人说有灵丹妙药,就算是把家里田都卖了,一家人也肯定会买药来救贺允淮。
这道理,贺允淮是明白的。
他就是心里愧疚,觉得自己愧对所有人。
“苏姑娘,人很好,你见了就知道。”贺颂元说。
听大哥这么说,贺允淮心中更过意不去。
人很好,人当然好,要不怎么愿意嫁过来,可越是这样,他越不知要如何面对。
-
苏意安背篓中都是野菜和果子,至于她们下山捡的那些柴火都装在了贺母背篓里。
这一路,贺凝文说个不停,偶尔苏意安应和她两声。
“娘,苏姐姐带我摘了平菇,说可以炒着吃,一会儿咱们回去了炒了好不好。”
“你这丫头,就想着吃,说了一路怎么没问问你二哥如何。”贺母眼底带着笑,并不是真的说贺凝文贪嘴。
再说小孩子不想着吃想什么呢。
苏意安本来安安静静听着,直到脑海中捕抓住二哥这两个字眼。
别说,她还是挺好奇的,这贺家二郎到底怎么样了,是能说话了还是已经能下炕了。
“哎呀,二哥肯定没事!要是有事娘那会瞧见我们时肯定就说了。”贺凝文仰起小脸,等着被夸。
理是这么个理。
但贺母难以遮掩心中的喜悦,忍不住想同她们多说两句。
“你二哥醒了还问起你来着。”
“问我什么啊,娘。”贺凝文被勾起了好奇心,见贺母只看着她笑不回她话,忍不住求了起来。
下山的路都是斜坡,她背着背篓只顾着说话,压根没注意脚下。
一个踩空,人直接仰了过去。
好在一直跟在后面的苏意安动作快,伸手抓住了贺凝文的背篓。
连带人一同,都扶住了。
虽有惊无险,但还是把人吓了一跳。
贺凝文一下蔫了,生怕再摔一下,一个人老老实实的看着路再也不闹腾。
三人下山比上山快的多,没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
脚丫子踩到平地上,贺凝文这才又欢快起来,说:“终于下山啦。”
“走吧,赶紧回家。”苏意安看向远处升起的炊烟。
心想都晌午了,怪不得家家户户开始做饭。
走这一路她都有些饿了,得赶紧回去做饭才是。
今去山上这一趟收获不小,不仅摘了平菇还白得了许多野果子野菜。
这些东西就够贺家人吃几天的。
再说家中还有买的猪肉和棒骨,到时候不管是炒菜还是熬汤都可以和野菜搭配着。
荤腥都有。
“今天吃平菇炒肉片如何。”苏意安说。
贺凝文是想吃的,可家中以往吃什么用什么都得听贺母的,所以她眼巴巴的看了过去。
贺母……
家中有肉有菜,不吃放着给谁。
“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贺母笑着说,“日子都是越过越好,不能短了吃食。”
不远处,贺二婶躲在树后一个劲的巴望。
她来了有一刻钟,左等右等都不见贺家人出来。
今日过来,她倒不是为昨日说的那些浑话同贺家大房的人道歉。
她就是想确认一下,村里人说的可是真的。
今个一早,自家姑娘急急忙忙跑回家把村里传闻同她说了一通。
说那贺家二郎醒了,人没事了,还说是王郎中瞧看的,吃了王郎中的药方子人就好了。
贺二婶本来不信,病成那样还能活,少见。可见自家姑娘说的有鼻子有眼,她又心中起疑,这不连晌午的饭都没做就跑来贺家打听消息。
如今见贺母带着人有说有笑的从山上下来,她这心里咯登一下。
怕是这贺家二郎真活了!
贺二婶小心躲着生怕被人瞧见,等苏意安三人背着背篓进了屋,她这才悄默声得溜了。
与来时心态不同,她现在难受的要死。
咋就活了!
-
贺家灶上熬着棒骨汤,菀絮第一次弄不知道水放多少骨头放多少。
想着既然是喝汤,便加了满满一锅的水,水多了骨头就显得少,想想便又加了一根棒骨。
烧上火,盖上盖,菀絮便又回屋准备弄蒸饼。
家里有笼屉也有面,做蒸饼是最方便的,到时候把笼屉放在锅上面,骨汤和饼子能一块好。
“好香啊。”贺凝文还未到跟前便闻到了味,高兴道:“娘,你提前做好了饭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路上还想着吃平菇呢。”
贺母上山前可没做饭,这饭指定是菀絮做的。
想到她的身子,贺母哎呦一声,连背篓都没卸下就往屋里走。
屋里菀絮正愁眉苦脸的揉面,那面团就是不听她的话,怎么弄都不成形状,还沾的她两个手全是面。
连六岁的贺兴晨都看不下去,委婉的说:“娘,你歇歇吧,等一会儿再弄。”
“娘不累,马上就好了。”菀絮说着又添了一把面粉,她就不信小小面团她还能揉不成。
等贺母进来时,便瞧见她们二人脸上手上都沾了面粉。
8/142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