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三姐便一把揽住了她,昭兰脸不留缝隙地贴着三姐胸前的软玉温香,她双颊顿时红了。
“要形貌俊俏,要心思澄澈,要英武不凡……”
“小妹,一个男宠你都要选成这般,驸马得是什么样?”
昭兰不理会三姐的打趣,神色坚定。
她真的没有办法凑合,尽管只是个男宠。
四月初二那一日,昭兰早早收到了魏家父子入宫的消息,整个人像是炸毛的鸟,果断选择了装病。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父皇那边派人来请她了,说是一同用饭。
躺在床上装病的昭兰听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候叫她过去吃饭,打得什么主意狗都知道,打死她都不能去。
好在这回月娘几人都坚定地站在了自己这头,昭兰心里暖暖的。
而平熙帝那边,便不像是昭兰那般心里暖暖的了,甚至是心里凉飕飕的。
宫人本就是满面紧张,将话传完后,面对乾元殿满殿的寂静,她心跳得更快了。
“金陵的姑娘不像我们北地,大多娇弱些,殿下玉体抱恙,怕是夜里受了凉,宫中太医医术精湛,定然药到病除,陛下切莫忧心。”
下首处,魏戍笑意温和地坐在食案前,主动给心情糟糕的平熙帝架好了梯子。
平熙帝想着这时不宜揍孩子,只好顺着大将军给的梯子走下来,笑呵呵道:“魏老弟所言有理,那咱们便不等了,用饭吧。”
藏住心中那股咬牙切齿,平熙帝招呼着魏家父子。
不仅将人请到了自己的寝殿同食,还在言语上多加亲近,这让魏戍心神不定。
“陛下抬举了,臣哪里能与陛下称兄道弟,臣惶恐。”
魏戍虽拥兵边关,但自小到大所聆听的教导都是保家卫国,护佑大周社稷安稳。
然对于君主而言,魏家的教导便没有那般执拗,只要是明主,便可为其奔杀效命。
魏戍虽远在边关,但对平熙帝的施政还是有所耳闻的。
为政以德,施政清明,扫除弊病,励精图治,这都是大周百姓口耳相传的。
魏戍认可了这位明主,心中自是愿意前来效忠的。
于是乎,直到今年,匈奴被击退千里,战事休止,魏戍生怕这位明主心中猜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呆着如今唯一的儿子千里奔波来到金陵。
妻子临终前的遗愿是希望孩子们能够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自由自在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多年来,魏戍也始终遵从妻子的遗愿,二郎不愿迎娶宣阳公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婚给拒了。
想着这般落天家颜面总是不好,每每想去金陵城觐见请罪,然边关还未彻底安定,他作为守将不能随意离去。
如今好了,他终于得了空过来,带上儿子,也存着一点私心。
这对年轻人要是能看对眼,心甘情愿结为夫妻,他与陛下的心事皆会消散。
然在平熙帝看来,此番魏家父子只带了百十余名将士入了金陵,这本就是一种明明白白的开诚布公,平熙帝感受到了这股诚意。
因而此刻心情很好,抛却那故意装病不来相看的死丫头。
当他是傻子,就那丫头的体格,一年都生不了三次病,如今关键档口倒是病了,狗才信!
目光落在魏戍身边那个英姿勃发的小郎君,平熙帝眼眸再度放光了。
此子当真是不错,如此品貌,他不信那个丫头一点瞧不上。
午食罢,魏戍被平熙帝拉着说话,魏泫见没有自己的事,同平熙帝言明,带着身边的副将陈校尉出宫透气去了。
而在此时,昭兰仿佛越挫越勇一般,又大着胆子出宫了,只不过这回多带了一个芙蓉。
第7章
钻狗洞时,芙蓉看着自家金尊玉贵的殿下熟稔的行为,心情复杂。
殿下都钻了,她又拘泥于什么,也一提裙子钻过去了。
三姐这回没有带她去蓝玉阁或者国子监,也没有再安排府上的郎君来给她看,而是带她去曲江池透气了。
一来是觉得这事不可心急,放松放松心情,二来元昭云想着出门能不能碰碰运气,真叫小妹碰上她口中所描述的良人,那便皆大欢喜了。
因为带着昭兰这个见不得光的,元昭云便不能以公主身份去游船,只装作是富家千金,来曲江池游船赏景的。
金陵这样整日悠闲玩乐的姑娘不少,她们此番也是其中之一罢了。
尽管不放兰陵公主的排场,三姐租赁的画舫也十分华丽精致,是曲江池上数一数二的奢靡。
带着些婢女,瓜果酒水一应俱全,甚至还安排了乐技过来唱小曲,两姐妹美滋滋地赏着粼粼江水。
到了艳阳春日,江水都被洒下的日光笼上了一层闪烁而细碎的金光,随着水波浮动间也在晃着昭兰的眼睛。
虽然还没有进夏日,但曲江池边上已经有小贩叫卖甜雪之类的冷饮。
三姐不让她饮酒,她提前享用些冷饮还能不成?
让芙蓉坐着小船靠岸买去了,昭兰继续盯着江水发呆。
许是三姐所饮的酒被冰过了头,喝到一半,她突然腹痛不已,然一行人可没料到这种事,因而哪里能想到备恭桶,只能乘着小船上岸。
昭兰一惊,也想送三姐回去,但被三姐给阻了。
“不过就是凉酒吃多了闹肚子,云雀陪我上岸解决一下就可,你跟来岂不是浪费时间?就在画舫中等着吧,我一会便回来。”
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自己去了也是傻站着,还不如在这船上吹吹风。
目送三姐的小船行远,昭兰继续倚在船栏上,出神地盯着江水的金波阵阵。
安静下来,她又开始惆怅起来了。
躲得过初一,又能躲得过十五?
眼看着魏家人到了金陵,皇祖母的生辰还有两旬,魏家父子定然还要耗上许久,她总不能次次装病吧?
然男宠连个影子都没有,她该如何是好。
曲江啊曲江,若是你真有神灵,就赐我一个合心意的儿郎吧!
本是无意识的内心絮叨,然一抬眼,昭兰瞧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原本意兴阑珊的双眸光芒大盛,身子也渐渐前倾,仿佛要追寻什么。
要不是昭兰还有理智在,怕是要变成鱼儿跳到江水里去了。
湛蓝的天幕下,两岸绿柳垂丝,莺燕啼鸣,金光粼粼的江水上,昭兰所在的画舫一侧,一只简朴窄小的只能容纳三人的小船缓缓穿破金色水波,出现在昭兰眼前。
小船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那船上的人。
除了船头撑船的老汉,船上还有两个人,一个站着四处欣赏风景,是个麦色皮肤、面容硬朗的高瘦郎君,不是昭兰在意的。
让昭兰在意的,是那个屈腿坐于船尾饮酒的年轻郎君。
小船侧行而来,昭兰首先看到的自然也是对方的侧脸。
朦胧中,那张侧脸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随着少年偶尔不时地凝着船下的粼粼江水,那张神采飞扬的面孔展露在昭兰面前。
那是一双闪着凌厉光泽的狭长眼眸,因为闲肆地看着江水,褪去了锐气,多了几分柔和。
他同金陵的郎君们完全不同,不敷粉,也没有褒衣博带,一头张扬又黑亮的长发只由一根赤发带高高束起,垂落的发间依稀可见赤色。
如火一般炽烈,直击人心。
他的衣裳若是让那些古板的老夫子见了多半会斥一声没规矩。
白色的中衣外,是一件玄色织锦的半臂,上面还印着一簇簇张扬的金色小团花,小臂上的护腕也是印着金色小团花,牢牢将衣袖扎进去。
至于为什么昭兰能看见男子内衬的半臂衫,那便是少年随性没规矩的穿搭了。
少年外罩一件大红色缺胯袍,那眼色艳丽的似乎能将满江的红妆都压下。
偏生少年不好好穿它,只左臂穿上了袖子,右臂的衣袖自腋下穿过,胡乱又随性地绕在腰间,带着金环扣的蹀躞带紧跟着绕在腰间,将那截衣绣固定住,同时也勾勒出了那充满柔韧与力量的窄瘦腰际。
只一把好腰,便让昭兰看得心神微漾,眼放异彩。
这种装束随虽在金陵少见,但不是完全没有。
因着二姐夫的原因,她与何家那个七郎也熟识,那是个放荡不羁的货色,自诩是和魏家二郎一般的将门虎子,整日便喜爱作武人打扮,像这等只着半袖的奇异装束,正是武将们偏爱的“文武袖”。
大约是心中有两种标准,以往瞧见何家七郎这般装束,昭兰只觉得招摇又做作,像个哗众取宠的大傻子,然今日瞧见小船上的少年如此打扮,昭兰只觉得人家浑然天成,气宇轩昂。
由于是俯视,昭兰可以清楚地看见少年悠闲的姿态。
虽是坐着,但凭着少年那横在船只上的一条长腿,昭兰也能看出那少年身量颀长,是个挺拔的儿郎。
此刻,少年正握着手中酒壶,微仰着下颚,任凭丝丝酒水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没入纯白色的交领衣襟下……
昭兰就像是一个被狐妖勾了魂的呆书生,愣愣地看着小舟上姿态慵懒散漫的少年。
就好像心田开了一朵艳丽至极的花,不知是牡丹还是芍药,反正极其盛大美丽。
当真是仙品!
连日来的焦躁都随着这一眼尽数溃散,昭兰心口像是燃起了一簇熊熊烈火,使得她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她当场就想喊住人,但理智稍稍回笼,她想起自己好歹也是个公主,不能太掉面,便抑着心里头的激动,回了画舫的小室内,让买冰饮子归来的芙蓉出面去将人唤上来。
在这一空档里,昭兰换了好几种姿态,想要人过来时呈现出最好的状态。
一会端庄地坐着,一会娴静地站着,甚至还学着三姐那般在榻上妖妖娆娆地躺着,昭兰忙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在忙什么。
然她不知道的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因为芙蓉根本没能将人请来。
画舫外,芙蓉遵着殿下的意思,去唤人上来。
芙蓉虽说只是最近才跟着殿下出来厮混的,但从三殿下那里也知晓了不少事情。
譬如自家殿下寻觅男宠的路有多么磨叽,要求有多高。
如今听到殿下寻到了目标,芙蓉心中也是高兴的紧,一双眼眸笑吟吟地看向下方小舟上的郎君。
怪不得啊怪不得!
见了那郎君模样,芙蓉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
这不就是殿下口中形貌俊俏、英武不凡的郎君吗?
虽然暂时还看不出心思纯不纯,但总要看看才知道嘛!
“下方的郎君,我家姑娘有请,可否上来一叙?”
芙蓉生怕下方好不容易被殿下相中的郎君听不见,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舟上的人,包括撑船的老者都抬头向上看了。
“我家姑娘邀郎君上船一叙,不知郎君可愿?”
芙蓉再度重复了一遍,那神色姿态,俨然一副大家婢的姿态。
这魏泫抬眸,眼眸因迎着日光而微微眯起,神色不见一丝动容,十足意兴阑珊的模样。
这般套路魏泫今日已经不是头一遭遇到了,他着实有些烦。
一旁远眺江水风光的陈校尉见状,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不愧是少……郎君,还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是第五波了,郎君不仅在家里抢手,在金陵更是惹姑娘喜欢啊!”
陈校尉说这话时,面上除了看热闹,便是浓浓的羡慕和嫉妒。
他要是能招这么多姑娘喜欢,做梦都能笑醒,哪像少将军,送上来的肉是一口不吃啊!
不管陈校尉怎么想,魏泫还是一口肉不吃,如先前四次如出一辙。
“不愿,没空。”
扭回头,话语轻狂肆意,猛灌了一口酒,十分的不领情。
芙蓉抵着栏杆,一时气结,竟不知说什么了。
“你这郎君好没风度,我家姑娘好心结交,竟得你这般轻慢,无礼!”
芙蓉如此生气得原因不只是殿下交给她的差事没办好,更因为对方的轻慢和狂妄。
她们殿下是什么人,堂堂宣阳公主,矜贵无双,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自小到大,愿意给哪个儿郎好脸色都是难得,如今竟被一无名少年这般轻慢,先不说殿下怎么想,她芙蓉便第一个不愿意。
气愤促使着芙蓉开始端架子,拿出了天家公主身边的一等红人的风范来,瞧着瞬间多了几分倨傲。
这下,不仅是陈校尉啧了一声,魏泫也打起了几分精神,喜怒难辨的一双眸子似有似无地划过画舫上的小婢女,忽地扬了一抹粲然至极,也桀骜无比的笑。
“既是如此,那便让你家姑娘过来同我说话。”
他声音不高,然其中的锋芒犹如脱了线的风筝,直往天际飘来,那股子轻狂与恣意丝毫不加掩饰。
芙蓉脸色变了变,深知这不是她能唬住的儿郎,咬着牙往画舫小室里跑了。
小舟上,见那小婢女走了,陈校尉不由感叹道:“不愧是金陵,随便遇到的千金婢女都那样倨傲,还不知那主子得清傲成什么样呢。”
心中不由歇下了对金陵姑娘的心思,觉得还是他们朔州姑娘来得爽朗大方。
魏泫既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而是扫了一眼那艘描金刻画的精巧画舫,嗓音懒懒道:“这可不是什么随便一个千金婢女,就跟前这艘,是这片江上数一数二的,这家,不是极贵,便是极富。”
说完,也不看陈校尉的反应,继续饮着酒,看着那被小舟带起的盈盈水波。
朔州居于西北内陆,极少有这般江南水色,他也是一时兴起来感受一番,放松心情。
他思绪再度放空,将先前自己同那大家婢说的话全然抛诸脑后,因为他料定,金陵这些面皮薄的姑娘们被他这般下了面子,多半是不会出头的。
魏泫权当这事已经过去了,继续悠闲赏景。
然这一次,他大错特错。
第8章
小室内,昭兰本还在纠结摆什么姿势迎接她的仙品男宠,转身就看见芙蓉脸色泛青地回来了。
“你这是?”
一同生活了许多年,昭兰十分了解芙蓉,瞧这架势便是不太好。
芙蓉现在都还没平复心情,神色愤愤地将那少年的话学给昭兰听。
“婢子在金陵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人,还让殿下出去见他,口气大的很!”
不同于芙蓉的愤愤不平,昭兰听了那小郎君的反应,惊诧地咦了一声,接着便是满脸笑意。
芙蓉瞧殿下还能笑出来,惊疑道:“殿下还笑?”
昭兰这下也不用纠结摆什么姿态了,安抚了芙蓉一番,双眸亮晶晶道:“好有性格的郎君,说明不是那些谄媚轻浮之辈,莫气,我去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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