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子无力地张了张嘴,复又闭上。
他其实根本没有做过什么……
“这些天你不必去驿馆了,我另找人替你。”
“可那位夏国的小神童——”
“宋允知不过是个外族人,同咱们干系不大,一个孩子而已,没必要放在心上。老二,你对这孩子未免太关注了,他终究只是个夏国人,”大王子冷淡地打断了对方的话,不留一丝余地,“前些日子你出使燕国也累了,这些日子回去休息吧,等夏国人离开后再出来也使得。”
短短数语,便让二王子这些日子的努力化为灰烬。
出去后,二王子碰到了兄长的几个心腹。
同他们颔首致意后,二王子本想离开,不想那几人却没走,而是当着二王子的面说了许多。
他们提了二王子的出身,提了大王兄对他的优待,更提了老四行事如何嚣张跋扈。二王子听出来他们是什么意思,无非还是想让他誓死效忠王兄。这些话他听了许多回,但是唯独这次,他起了逆反心。
王兄待他是不错,但是他给王兄卖命卖得还少吗?
他不欠任何人。
冷着脸离开后,二王子还听到那些人隐约的感叹声:“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二王子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究竟是谁养不熟?
从殿中出来,二王子心灰意冷地走在路上。他曾以为王兄是真心将他当作自己人,结果自己不过是同兄弟们稍稍亲近了些,便被忌惮至此。
看来,他连自己人都算不上,老四再不该,起码他骂的那些话并没有骂错,王兄待他还真就像是养了一条狗一样。养着他,用着他,还防着他。
狗的待遇都比他强。
世人为何总是轻贱于他,难道他天生就是贱命一条吗?
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儿蹲守在路边,见到二王子出来后,急匆匆地赶过来问话。
这些孩子当然是宋允知带过来的,他料到大王子应该会出手制止二王子同他们亲近,遂特意领人前来送温暖。
这些孩子们当然不知道二哥被叫过去会面临什么,但是宋允知知道,他将二王子形容成了一个小可怜,成功激发了孩子们的保护欲。自己阵营的人,出手还大方,当然不能让他受委屈了!
这不,他们立马就来了。
有时候不用宋允知亲自出面,这些小孩儿就能将他想说的话叽叽喳喳都说了一遍:
“王兄,大王兄叫你过去干什么,他骂你了没?”
“他们为何总爱跟你过不去?”
“你明日还能跟我们一块儿玩吗?”
关切的话,稍稍抚慰了二王子坠入冰窖中的心。他恍惚了一下,觉得有些可笑,最看不起他的一群小孩因为一些玩具便对他改观,而他真心辅佐的那一位,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疑心他至此。
难道他就活该认命?
九王子看着二哥傻掉,有点担心,这个哥哥本来就不聪明,要是真被人骂傻了还得了?他牵起二哥的手,关心道:“二哥,你不会真被骂惨了吧,要是大王兄欺负你,我让母妃他们给你出头!”
二王子心念一动,若有助力,他未必会输给老四。甚至,未必会输给王兄。瞧不起他的人,终将会付出代价。
宋允知暗暗点头,虽然这个老九最喜欢坑二王子的钱袋子,但是关键时候还得看老九。瞧这孩子,多会来事儿啊。
再看二王子,被这孩子一安慰,果真越发神秘莫测了。
宋允知知道,这是黑化的前奏!
第73章 遇袭 我们都是良民!
闷声干完一件大事儿后,宋允知走路都横着走。
他倒是很想仰天长啸,将自己的壮举吆喝几声,但,不合适。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如今不过是仗着自己是个孩子,行事又方便,这才糊弄过去北戎那些王子世子们。但若是事情败露,二王子知道自己被人戏弄,定然不会放过他。
这里还是北戎的地界,宋允知不得不小心行事。可他又太得意了,只能在行动上嚣张一点。
哼哼,他就是这般聪慧伶俐。
冯子归抱着胳膊扫视一眼,忍俊不禁:“好的不学,非得学螃蟹走路,什么毛病?”
宋允知反应过来,凶巴巴地回头瞪了一眼:“你说谁像螃蟹?这分明是王霸之气,你没眼光!”
他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冯子归被他逗乐了,真没见过这样好玩的孩子,一天天的总有数不完的乐子。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天,也就只有允哥儿这个开心果能够给他们一点安慰了。
距离大皇子所说招待他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可北戎王室却迟迟没有音信。明知道对方是有意怠慢,但是他们偏不能表露任何不满。
宋允知跟冯子归斗了一会儿嘴皮子后,便被沈渊等人给劝住了。主要是冯子归被劝住,变成了宋允知单方面的压制,冯子归还迫于压力不能还嘴,谁让这臭小子人缘好得不行,谁都护着他。
等到没有外人只剩下他先生时,宋允知才终于憋不住,飞扑过去,骄傲又得意地宣布了他最近办的大事。
陈素恍然:“你最近就是在做这些事儿?”
他早已已猜到,自家这个不安分的小弟子肯定在偷摸搞什么,只是没想到,效果如此显著。这小家伙的脑袋瓜,未免太灵光了。
“你确定那个二王子已经跟他大哥离心了?”陈素追问。
宋允知得意道:“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
宋允知从前也不喜欢揣摩人心,他不耐烦做这些,但是来了国子监,尤其是去官府衙门跑了几趟后,宋允知忽然发现揣摩这些挺有意思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那二王子本来就有些心思敏感,又格外在意自己的出身,身上自卑与自负交织,被人这么一刺激,能保持理智才怪呢。
即便不立马兄弟阋墙,这俩人也不能好了。
“三皇子跟二皇子貌似也是因为离心,如今都相看两厌了。”虽然这俩人闹掰不是他招惹的,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宋允知看得十分真切。
陈素虎着脸:“不许胡说。”
皇家的事,也是能议论的吗?
宋允知嘿嘿一笑,但是对先生的叮嘱全然不放在心底,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北戎王室的人他都耍了,自家的人譬如什么二皇子,日后要是对他动手动脚,他也不会客气。
北戎迟迟没有动静,最后,三皇子等人也有些恼了,总将人晾在这里叫什么事儿?
在宋允知的鼓动之下,三皇子便向上面开口,说他们也想出去逛逛。
北戎王室没有拒绝,但却派了不少人一路跟随。宋允知等出门时,身后除了他们夏国的侍卫,不远处还跟着一群北戎人。有这些人盯着,想要偷偷见谁是不可能的,好在宋允知等也没准备跟北戎其他人有什么交集,直奔城外而去。
出城的只是少数,而且大多都是国子监的人。他们这群人中,也就宋允知因为年纪小,又得了那些小王子、小世子的看重,能时常出门,剩下的都被迫呆在驿馆,如今难得能出门,他们只想在长安城内逛一逛。只有两人除外,一个邹御史,一个黄御史。
他们要盯着宋允知这个小鬼还有国子监这群学生。若是他们在北戎境内闹出点事儿,回去之后他们便有用不尽的把柄了。
宋允知他们去的正是陈素从前做官的小县城,距离长安也不远,马车行一日便到了。今儿晚上,他们准备在此留宿一夜,等到明日在回去。
陈素一直心心念念想要重游故地,但是真正到的时候却有些近乡情怯。还是宋允知拉着他,才迈入了安县境内。
他们出行乃是初春,如今都已经入夏了。天气有些热,宋允知又好动得很,进县城后,他便在马车上坐不住了,闹着要下来逛。
陈素等人都依着他,唯有两个御史仍在碎碎念,一肚子不满:
“原就不该带个孩子出来,毛手毛脚的,还得照顾他。”
“可说不得他,一个个都护得紧呢。”
沈渊等人只当是没听到,只有三皇子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这两个御史嘴太碎了,真是讨人厌。
他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极为惹眼,陈素不想引起过多的注意,等宋允知逛了一圈后就赶紧将他带到茶楼里去。
其实安县也没什么好逛的,几十年还是那样一条街,从东街走到西街,两刻钟足够了。
跟着先生来了茶馆后,宋允知发现先生面上的感慨一点儿也没少,他不由得凑上去:“这间茶馆也是有些年头了吗?”
陈素怅然若失:“是啊,大概有五六十年了。”
宋允知惊奇地望着周围,这么古老吗?
没想到这里的房子还挺结实的。
还不等他仔细探索,忽见身侧有一人迟疑许久,试探着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陈大人?”
陈素从回忆中醒了神,目光落到对面之人身上,凝神想了片刻,从久远的记忆中寻到了相似之处,他不可置信地问:“梅生?”
“是下官。”江梅生随即露出笑意,笑了一会儿,却又有些酸涩。一晃几十年未见,他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故人,“人老了,背也驼了,难为大人还能认出来。”
陈素端详了一下江梅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跟从前一样,双目如炬,精神十足。”
从前县衙里头的人,就数他眼睛最有神采,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即便人已经老得不像话,那双眼睛也依旧熠熠生辉。凭着一双眼睛,陈素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今日旧友重逢,陈素欢喜地想要聚一番,不想后面的北戎侍卫却悄悄走了过来,监视之意不言而喻。
陈素那颗火热的心立马又凉了许多。
这已经不是夏国的安县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去雅间,只是在大堂中请江梅生坐下吃了点茶水点心。
江梅生望着北戎人,心中也猜到了些大概。夏国使臣来访的消息,他也曾听人提及过,陈大人大概便是带队的一员吧。看这些人严防死守,便知道北戎是何态度了。请人过来,却不给任何体面,这与羞辱何异?
当初有许多人都能南下,安县也有许多官员富商大贾都离开了中原,可江梅生没走,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离开故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侥幸在战乱中平安逃出去,更多的人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留在故乡后的这些年,江梅生不曾有过什么安生日子,每次看到北戎贵族蹂躏中原百姓,他心中都愤懑不平,恨不得直接死在那场战乱中,也省得如今这般难熬。
这么多年,江梅生依旧是个小小的县丞,顶头上司早就换了几轮,可换来换去都是北戎贵族,汉人不会有出头之日。那些北戎官员只一心想着盘剥百姓,北戎王室说得好听,不论汉人北戎一视同仁,可是现实哪有这么公平?
被县令刁难磋磨之际,江梅生甚至好几次想一死了之,可他这不中用的身子骨,偏偏还挺能熬的,硬是熬到了如今。他活下去的动力,便是跑着夏国有朝一日能收回故土,将北戎赶出中原。
那些不好听的话,江梅生并没有告诉陈素,只是捡着能说的,说给陈素。他们几个活下来的老头子已经不多了,除他之外还有三四个,江梅生将他们三四人的近况说了一遍后,便决口不提安县的事,反而追问起了夏国那边的情况。
陈素也不大想提懦弱的朝廷,只说起了国子监,提到了自己的几个学生,跟让宋允知过来问好。
江梅生看向允哥儿,苍老的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这个我知道,大名鼎鼎的小神童,我在北边都听到他的名声了,聪明得很。”
陈素谦虚道:“哪里聪明?只是比寻常孩子调皮捣蛋一些。”
话题放到孩子身上时,才真正轻松了不少。
许是不放心陈素跟安县的人接触,北戎“侍卫长已经在催促他们离开了。
三皇子一阵暴躁,这些北戎人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他嚯得一下站起来,但还没开口便被陈素给打断了:“也罢,今日出来的时间不早了,是该回去了。”
说完,陈素还给三皇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行事。他们若在此得罪了北戎人,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是留下来的人,譬如江梅生等却要承受不明不白的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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