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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同听见了，他低敛着眼皮，锋芒尽数掩在浅色的眸里，稍稍收紧了手臂，冰凉的肌肤贴在姜昭温热的肢体上，存在感极强，叫人无法忽视。
“用完就丢？你不能把我看作和他们一样。”
说完这句话，祁同显然不想让事情走到非要给出个答案的僵持局面，他又继续道：“你可以继续钓着我，我也可以等……”
“但我只能是你唯一的选择。”
姜昭动了下脑袋，却没给任何肯定的回复。
祁同眼神一暗，他轻声喊她：“昭昭，你看着我。”
姜昭在心底微微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这种追问的答案跟废话有什么区别，过了一秒钟才侧过头。
落日的余晖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洒在她挺翘的鼻尖上、标准的平扇型眼皮和浓密的睫毛上，额前细碎的绒毛都被阳光染成金色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瞳仁又大又圆，看向一个人时，似乎总带着深情和真挚。
她总是这样，总让他在明知她骗人的情况下，还忍不住相信她，就似乎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和她相处时，总会不设防地按照她的步伐走。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祁同盯着她的眼睛喃喃，姜昭睫毛小幅度扑闪了下。
“算了。”祁同松开了她的身子，拿起搭在一旁沙发上的外套，利落地穿上，那是他刚刚帮她搬行李热了脱下的。
他眼里带着几分温柔，对姜昭道：“走吧，出去逛逛。在我走之前，把你还需要的东西备齐。”
凝滞的气氛重新开始流动，姜昭笑起来，说：“好呀。”
由于出门后没多久天就黑了，两人逛了会就回了酒店，将采购的任务留到了后面几天。祁同在他走之前还是带姜昭去买了辆车，一来想着这样会方便许多，二来则是出于安全考虑，她自己开车能避免许多乘坐公共交通、和人接触的场合。
等弄好了一切，祁同差不多就要回国内了，他没法在这边陪她待太久。
机场外，祁同看着乖巧站在自己跟前的姜昭，实话实说，他放心不下。
前几天一直待在一块还好，真到了分别的时刻，他才意识到这究竟意味了什么。
祁同有些怕她接触华人留学生的圈子，他送她出国精进学业，却不想当冤大头给她提供平台供她寻找下家，更别说这里面还有各种鱼龙混杂的情况。
祁同没办法，他掏出手机操作了几下后，姜昭的手机紧接着随之一响。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姜昭点开一看，是银行的短信，祁同竟然往她卡上又打了一大笔钱。
她有些诧异，“你怎么……”
祁同蹙着眉，表情严肃道：“需要什么跟我说，别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姜昭学的是艺术，他算不上了解，但或多或少也知道艺术烧钱，光是买各种材料就是一笔大支出，他担心她到时候钱不够花。
姜昭睨了他一眼，“原来是担心这个才转钱。”
瞧她这个反应，祁同心里多少有底了些。
他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叮嘱着：“照顾好自己，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
姜昭顿了顿，还是回抱了一下他，安慰道：“你也是，还有……别担心。”
祁同心软了，只想再留下来多陪她待几天，毕竟等他再次落地后，他们就要隔着八千多的直线距离和七八个小时的时差。
“再不进去就该晚了。”姜昭在他怀里小声提醒道。
祁同只好放开了手，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随后低头，拉起自己的行李箱，道：“那我走了。”
姜昭打趣：“好啦，怎么显得这么深沉，又不是见不到了。”
祁同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矫情了，只好附和了一声：“也是。”
他说：“你先回去吧，我看着你走放心点。”
“好。”姜昭没再和他多推脱。
祁同一直看着姜昭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转身走进了机场。
……
闻祈京从医院回到房子里后，又住了一段时间，说服自己说是为了养伤，不方便来回搬东西。
可将近一个月都无人上门，也没有人说要如何处置它，就好像是被人遗忘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着什么，自觉没趣，干脆叫人上门打包好自己的东西，直接离开了。
他从大一开始就住在这套房子里，当初的装修设计也都是按照自己喜好一点点打造的，现在突然换了个住处，闻祈京提不起兴致再重新装修一套，连带着沪城这个地方都不想再待下去。
真是糟糕透顶……
他想出去散散心，订机票时却下意识想订两张，闻祈京顿了顿，他点开微信，打算喊上几个朋友一起，孟泽铎、姚远、薛正凯……还有一堆沾亲带故的同辈、大学的同学……他将联系人从上翻到下，某人的名字也在其中，一闪而过，可怎么都差了点意思，一个人显得孤独，人多又太闹腾，似乎还是两个人最合适了。
他翻看得有些烦躁，只好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入目却又是空荡荡的客厅，闻祈京有些想不起来在没遇到姜昭之前，他究竟是怎么独自生活的。
他之前和心理医生聊了聊，医生说这叫戒断反应，是正常的，他可以考虑换个环境生活。
手机熄屏后再次亮起时，上面显示出时间和日期，正值四月下旬。
闻祈京盯着屏幕发了会呆，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念一动，现在似乎还是申请交换生的月份……现在申请的话，时间或许有些赶，但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没怎么犹豫，闻祈京开始浏览起来秋季学期的交换信息，当滑到上面一所学校的界面时，目光不受控制地多停留了一会——记忆里有人对他说，“我在ucl读的纯艺，今年gap了一年。”
闻祈京眸光变得幽深，鬼使神差地，他敲定好了学校。
闻祈京索性也不出去散心了，直接马不停蹄开始准备语言成绩和申请资料。好在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成功拿到了ucl为期一年的交换生资格。
有了目标和各种需要解决的事让闻祈京出国前的这段时间充实了起来，人一忙起来就没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闻祈京觉得，自己的戒断反应似乎在慢慢消退了。
他还保留着姜昭的微信，但两人都不是爱频繁发朋友圈的人，有着联系方式，却丝毫不了解对方的近况。
入学前，闻祁京来伦敦后直接挑了套房子住下，闻家的海外资产一直有专人打理，他无需在挑房子、买房子上多花时间，也就是整理行李和采购日用品废了些心神。
这也没办法，他对用的东西挺挑剔的，更别说他还打算自己做饭，光是厨具就足够他一天内开车跑好几个地方了。
新的环境，还是风格迥异的异国，一开始总归是有段新鲜的适应期，只是闻祈京从小就满世界旅游度假，这点适应期对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一切又很快趋于了平静，按部就班的上课下课比之国内还要叫人难熬。
直到有天他坐在教室里百无聊奈地刷着手机，却不曾想突然刷到了姜昭刚刚发的朋友圈。
许久未看到和她有关的信息，乍一看到，心脏还是忍不住漏了一拍。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没波动了，闻祈京扯了扯嘴角，手下的动作却没停，点开了照片。
她坐在长椅上，披散着长发，遥遥看向镜头，闻祈京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她和之前看起来没有多大变化，一张小脸依旧漂亮到轻而易举就能抓住人眼球。
他视线后移，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背景。
闻祈京蹙起了眉，这背景……他放大图片，越看越熟悉，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他确定，这就是他刚刚经过的道路。
刹那间，各种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他的生活如同平静的海面掀起了巨浪。闻祈京猛地站起身，丝毫没注意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过来的女生，他冲出教室，一路跑向照片拍摄的地点。
来来往往的不同面孔和他擦身而过，闻祈京对着照片，找到她刚刚坐过的长椅，一模一样，只是上面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他微微喘着气，胸口的心脏随着跳动起伏，说不清是怅然若失还是情不自禁浮起了几分欣喜。
他们在毫无联系的情况下，在世界上无数种可能下，却偏偏出现在了异国的同一个地方，这就足够就令人感到激动了。
闻祈京走到那把长椅坐下，头一次对来这里做交换生有了别样的感情，他打开手机的照相模式，黑色的风衣衬得闻祈京眉眼格外深邃冷峻，他按下按键，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他原想要不要也发一条朋友圈，可又觉得那样实在太刻意了。
闻祈京收起手机，静静坐了一会，感受着空气中微凉的温度，不同时间、相同地点的时空错位感让他微微有些晃神。
快上课了，闻祈京并没有坐太久，他起身，向教室走去，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眼底的眸光都亮了几分，就像是生活里突然涌入了可期待的事物。
当一个人条件足够出色时，那他在不论在哪个地方都不会寂寂无名，就比如闻祈京。
优越的外形再配上优渥的家境和高调大方的行事作风，让他迅速在部分热衷社交的华人留学圈里出了名，有不少人试图涌入他的社交圈，或拉他进自己的圈子。
人在异乡总难免会结识新的人，或被动，或主动，来排解孤独、丰富课余时间。闻祈京对于主动凑上来的人的接触和讨好并不陌生，不排斥但也说不上喜欢，一开始一直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和部分人熟了些后，听他们谈起一个也是今年新来的留学生，见过的个个都夸漂亮，但似乎很高冷，目前还没人能约出来过，这几个信息点让正在喝香槟的闻祈京动作一顿，他看向说话那人，“有照片么？”
“有啊！”
那人迅速递上手机，闻祈京放下酒杯，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她。
他们果然在同一座城市，兜兜转转，他的生活里还是出现了她的痕迹。
照片的角度显然是他拍的，里面的姜昭正坐在教室听课，穿着一件米色开衫外套，瀑布般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恬静又美好，这个场景不免让闻祈京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那次。
“谁拍的？”他问。
那人微微一愣，迅速回道：“和她同院的一个男生。”
“经过她同意了？”
“没吧……？他俩好像还不认识。”
“偷拍的事以后叫他别做。”
闻祈京删了照片后，将手机丢给那人，那人忙用手去接，嘴里紧跟着喃喃出声：“拍几张照片又没什么，Fabian哥这么在意，总不能是Fabian哥认识的人吧？”
闻祈京皱了皱眉，不太想和这人继续聊下去。
这个小插曲过后，闻祈京开始留意起和姜昭有关的消息，却从未主动打听过，矛盾又别扭，他心里似乎一直有个结。
Pub Culture在当地十分流行，加上新交的朋友总是频繁找他喝酒，闻祈京偶尔便会参加几次。
在这样的场合里，永远不缺外表光鲜亮丽的男人女人，他们一身名牌，高谈阔论，部分家境也十分优渥。可又因为在异国他乡，大家用着英文名，交换的信息亦真亦假，比闻祈京在国内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社交圈混乱得多。
闻祈京原以为自己会对这样的人群和场合产生兴趣，毕竟他和他们谈论的东西，从小的生活环境都有相似点，可事实却是他看谁都差了点意思，或许是因为他第一次谈就碰到了各方面都拉满的名媛。
他对社交表现出兴致缺缺的样子却不妨碍某些人依旧将他看成一个香饽饽，闻祈京向来大方，每次出来玩还都能cover掉大部分支出，没有人不爱和他交朋友。
闻祈京在伦敦有套属于自己的小别墅，除了出去喝，偶尔也会让人去他的房子里开party，一群人能从晚上一直喝到第二天中午。
就这样连续宿醉了好几场，直到一次迷迷糊糊中有女孩攀上了他的身体，柔软的胳膊凑近带来的是陌生的香水味，闻祈京掀起眼皮，看清面前那张画着浓妆的靓丽面容后，瞬间清醒了大半，一把推开了对方。
对方显然不死心，胆子还很大，跪坐在沙发上继续向他靠近，闻祈京猛得站起身，他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视线变清晰，环顾四周，沙发上、椅子上散落着各种款式的Lv、Gucci、Prada……烟雾缭绕间，一群打扮浮夸的陌生面孔在他的房子里扭动着身体。他不明白，他的房子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
或许是酒精后劲来了，闻祈京突然有些犯恶心。
又一个新的女孩见他一人，端着酒杯就走了过来，“Hey……”
闻祈京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推开她递过来的酒杯，受不了室内压抑的气氛，他穿过人群，一个人来到了后院。
呼吸了会新鲜空气后，他也清醒了些，闻祈京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棕卡，取出一根，点着，吸了口烟。
他来英国后抽得比之前厉害得多，国内带的烟没多久就抽完了，刚好前几天有人又送了他几盒。
闻祈京抽着烟，心底却浮现出巨大的排斥和空虚，他想到这段时间身边出现的莺莺燕燕，坦白说，见的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可思绪却忍不住发散，他这边这样，那姜昭遇到的又会是什么样？
越想便越烦躁，她似乎不选择他，也有许多别的选择。
闻祈京有些迷茫，在名利场和不同价值观的影响下，他的心态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甚至有些理解姜昭了，不，也不能说是理解，大概是……他变得更加包容了，他接受的阈值在不知不觉中被拉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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