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就是故意的,分明伤都愈合了,还要装模作样扮可怜!
越想越气,朝云眸子微闪,挣扎着要从他紧固的怀中脱离。
忽而,周焰眉间一折,嘶的一声,似扯到了伤口。
朝云眸色生疑,淡声道:
“别再用这招,不管用,松开我。”
半晌,男人并未动,只是那唇瓣却渐渐泛白起来,朝云低眸一见,横亘在自己腰间的那截手臂上,数条脉络虬结,青筋突起在他健硕有力的手臂上。
朝云旋即有些慌乱起来,她停下动作,紧张地看向周焰那双昏沉沉的眼睛。
“周焰,周无绪,没事吧?”
她温柔的声音陡然跌落在周焰的耳廓中,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消融了一切隔阂,转而化为了自己都无从察觉的一缕柔意。
带着纵容,与满足的,周焰紧紧抱住朝云,将头埋在她纤瘦的肩窝处,轻嗅她发间的淡淡香味。
“无绪?绪郎。”
轻轻柔柔的嗓音飘入周焰的心间,他闭上眸子,唇落在她的锁骨处,高挺的鼻梁擦过她的脖颈。
周府后院书房处,一道暗门从内转开。
程明璋轻吐一口气,扫了眼周焰书房四周,透过一旁的菱格雕花窗棂,他瞥见外头并无其他锦衣卫的身影,而后便推开书房的门,直接朝外头游廊走去。
方行至拐角处,程明璋差点迎面与人相撞。
“伯母?”程明璋惊魂未定地看向周母。
周母方从府外归来,也是一脸诧异地看向程明璋,她眸色微凛,扫了眼身后紧随的仆从们,招手示意他们退下,而后才踯酌着开口:
“王爷可是来寻阿焰的?”
程明璋点头,面对周母只得悻悻一笑:“伯母可知周无绪,现在是否在府中?”
周母点头:“我归来时,瞧见周齐了。他应当是在房中,您且去寻他吧。”
得到答案,程明璋便揖手作礼地告退,刚要错开身时,却听周母忽而喊住自己。
“王爷,阿焰他近来可有什么事?”
一霎静默,程明璋对上周母那双忧心忡忡的眼睛,心绪有些复杂,他缓了片刻,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回答:
“伯母多虑了,阿焰如今可是要准备大婚的人了,他……不会犯浑的。”
听言,周母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稍微有了一丝安稳。她略带感激地看向程明璋,点了点头,与他别过。
待程明璋的身影消失在廊道后,周母才将目光收回,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菩萨保佑,吾儿莫要为逝者做傻事。”
周夫人的身影渐渐走远,仆从也随之跟去,一道入了一处月门,然后消失不见。
这厢,程明璋拐入周焰所居的小院,便见门前原本值守着的侍卫纷纷不见了踪影,他一时间将心思警惕起来。
周焰素来是个心思缜密的,院子里头是从来都要派上好几个侍卫看守,以防有人探入他房中。
思及此,程明璋目色一肃,一步步朝着那紧闭的房门靠去,程明璋是习过武的,此刻他立于门前,屏息静听里头动静。
屋内是有两股气流,都是分外急促的涌动着。
程明璋当即冷了目色,他攥着手中折扇,长腿一迈一掀,锦袍一角翻飞。
哐当一声,门扉霎时被人从外踹开!
屋外传来一道气势磅礴的声音。
“好大的胆子!”程明璋从外而入,本是狠厉的目光,此刻猝然呆滞几息,眉梢几番折动,与里头的二人相望相觑。
第67章
【67】
深宫幽静,坤和宫外的甬道处一片空寂。
距太后闭宫门已有近一月上下了,金色宫门内,几处庭院分散立着宫娥们。
偏殿的大门敞着,日光微微洒下,里头一袭绛紫锦服的妇人正从偏殿走出,她手中捻转着一串剔透玉质佛珠。
侍奉太后的瑾瑜嬷嬷在一旁搀着她的手臂,扶她缓缓至台阶而下。
方行至庭院处,一旁步履匆匆走来一名宫娥。
“娘娘,门外有客人来了。”
云太后掀眸,眼底淡漠,她将佛珠收回袖中,开口问:
“是谁?”
“是……太子殿下。”
是他……
云太后拧起细眉,心中思索着,这位二皇子与自己往素都是不曾有什么交集的。
眼下他当了太子,为何还会来管自己一个式微的老婆子?
思绪回笼,云太后敛了疑色,转头朝宫娥吩咐:
“让他从暗门进来。”
宫娥应声便从旁退了下去。
须臾后,暗门打开,二皇子徐步迈入坤和宫,宫娥领着他穿过花厅游廊,行至正殿处。
里头云太后已然坐定高位,眸色淡淡地觑他一眼。
二皇子脸上挂起谦和笑容,他踏入正殿,朝云太后拱手一揖。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子不必多礼了,今日来寻哀家有何事便说吧。”太后抬手按了按眼穴。
二皇子闻言,挂着那副温良笑容,扫了眼四周宫娥。
见此,云太后叹气一息,随后便招手示意宫人们退下。
殿门被宫娥阖拢,云太后瞥向二皇子,淡淡问:“太子可愿说了?”
二皇子朝前一步,墨青色锦袍衬得他清瘦白净,他沉下嗓音说:
“孙儿知晓,祖母心中郁结,孙儿与祖母是一条心的,今日来此是想问祖母借雍州王兵。”
云太后那双沉暗的眸子,在听到他要借兵时,霎时翻涌一息,而后她稳住心绪,不冷不热地说:
“太子莫不是说笑?满朝皆知雍州王有名无实,遑论什么王兵,这些年早已悉数归入皇帝手中。”
“娘娘觉得,孤从一介弱子坐上太子之位,仅仅是凭救下父皇吗?孤知晓,娘娘手中有兵,才会幽居坤和宫,而临危不乱,只有我那位自恃高明的父皇,才以为娘娘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当年,小皇叔之死,倘或孤手中还留存了些证据,不知太后娘娘可否愿意与孤站在一条线上?”
二皇子施施然地撂下一张底牌,好整以暇地观摩高坐着的云太后。
她眸色微转,狐疑地问道:“太子这是要逼宫上位?”
自古以来,皇权之争,均是鲜血铺就的一条荆棘之路。
可,眼下大燕已没有皇子可再与二皇子争夺皇位,为何他能这般着急于登上那把椅子?
只见二皇子不置可否地摩挲了下手中的玉扳指,目色从容地回答:
“父皇老了,面对朝堂之事也力不从心了。做儿子的,不过是想替他好生分担一下,顺带再孝敬一番祖母。”
“哀家并非你的亲祖母,可皇帝却是你的生身父亲,你为何要站在哀家这边?”太后仍不敢信他。
“皇权之下,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唯有握在手中的利益才是实打实的盟友。”二皇子掀起眼皮,眼底泛起浓深笑意望向云太后。
云太后敛目,殿内静默几息后,才听她镇声说,好。
达成目的后,二皇子自坤和宫暗门离去,携着随身侍卫,缓步走在深深宫墙下。
朱色宫墙与一路途径的华丽宫殿,在日光下折射处剔透的光。
行至分叉口时,二皇子忽而仰头看向另一条冗长而幽静的宫道。
他那双沉静的眸子渐渐黯然下来,望着那头好半晌,直到那颗早已冰凉的心开始发烫,他才不适地敛回目色,调头走向繁华锦绣的一端。
周府,竹奚院。
三人坐定于紫檀木菱纹桌前,程明璋一直压着眼,双手交握着摩挲指腹。
一霎静默后,周焰冷觑他一眼,声若寒冰:
“王爷,此番来寻臣是为何事?”
听着还带着一点火气呢。
程明璋剑眉单挑,抬眼悻悻一笑道:“确实是有些要紧事要与无绪你相谈。”
“那便说罢。”周焰沉声。
程明璋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往秦朝云的方向睇去一眼,落在周焰眼底,只听他淡然道:
“她没什么不可以听的。”
话音一落,程明璋眼底微滞,想了想还是问道:“我要说的,可是一直在追查之事,你确认郡主要听这等事?”
闻言,周焰目色一顿,便见朝云先行站起,朝着二人开口道:
“你们之间那些朝堂纷争,我可不想知晓,你们自己谈吧,我出去逛逛院子。”
说完,她对上周焰的眸子,莞尔一笑,便提步从房中退去。
屋内只留下一缕馨香落入周焰的鼻间,他压了心绪,抬眼看向程明璋。
“无绪,你兄长之死,我已派人查到一些眉目了。”程明璋压低声音说道。
周焰那双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此刻掀起一星情绪,他稳住嗓音问:
“什么线索?”
程明璋从腰间掏出半截玉佩,搁于桌前,只见上头赫然刻着一个小小的“谨”字。
这半截玉佩,没人比周焰更了解了,那枚谨字,是他兄长的名讳,字迹也应当是他兄长亲手刻下的。
他心绪凌乱着,将玉佩握在手中,浓黑的眼瞳盯着玉佩良久,才缓缓阖上,周焰胸膛开始起伏,他努力地开始压抑着心头那道痛楚。
“当年,消息递回说谨兄死于乱刀之中,尸首腐烂成泥。只有你不肯相信他的死因,如今快要一年了,总算是查到谨兄的一丝线索。”程明璋压着嗓子,眉眼划过悲伤。
“那时他从都城辞官回来,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直至有一日他突然说要下山,隔日便递来他死于流寇的消息。阿兄他行事谨慎仔细,从来都是有谋划的,便是遇上再难的事,他总能逢凶化吉,怎么可能会死于流寇之手?”周焰苦笑一声,握着玉佩的手不断收紧。
他自来到都城起,与程明璋暗中查询兄长生前所接触过的所有案宗、卷轴以及同僚,都不曾得到一丝一毫的线索,终于……
程明璋抬手拍了拍周焰的肩,正欲开口安慰,脑中忽而又想起一事,他紧声同周焰道:
“对了无绪,此玉佩,我是从京兆尹的陆临手中取得的。昨日他来北镇抚司寻西域人的尸首,我正巧在马车瞧见了,便并未下车。却见后头他回京兆尹时,一名属下捧着证物给他,我便与手下夜探陆府,才知道这证物竟然是文谨兄长的遗物……”
“陆临?”周焰眸中星火燃起。
李文谨是元明十九年开年辞官的,陆临那时不过是个京兆尹打杂的小官吏,与身居内阁的李文谨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周府的长廊下,身着一袭湖蓝色团锦披风的女子倚着檐下一方柱子,任由穿堂风吹动她的裙角,眸珠轻转间,朝云的目光定在前方月门处。
定睛一瞧,月门的高墙上有一株已发芽的绿梅正冒出一枝垂在墙檐。
朝云提起裙摆,款款朝月门内走去。
里头是一处十分僻静的院子,只见一名女婢从她眼前走来,福身一礼道:“奴婢见过郡主。”
“你是周夫人的婢女?”朝云脑中模糊着眼前女子的面容。
婢女点头应是,又说:“此处是咱们夫人的院子,郡主可要去寻夫人?”
朝云眼睫轻闪,思量了一番后点头。
婢女一路恭敬地领着朝云往院内深处走去,行至一处偏屋时,婢女停下脚步,回身向朝云福礼道:
“郡主在此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请夫人。”
说完,她也不待朝云回答,扭头便朝另一端而去。
院内一派幽静萧然,除却满园栽种的花草之外,竟瞧不见一个仆从。
朝云心里忽然起了一丝发憷,但想起那婢子确然是周夫人身旁见过之人,又加之此处乃是周焰的府邸,勉强地压下了心中不安。
她站在石阶下,安静地等着。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天穹上的日光已经微弱下来,忽而一阵猎猎狂风刮过院子,脆弱的树枝被风刮动弯下,抖落一树落叶。
风刮过朝云的身子,将她的衣裳吹鼓,寒意灌入衣襟,侵袭身子。
不禁激起一阵颤栗,朝云抬步买上石阶站于檐下,身后的门却突地一声响动。
朝云回身,看向那昏聩的房间,只见里头燃着几盏烛灯,她站在门外,可见正中央赫然摆着一尊牌位。
沉木金字,一行遒劲豪纵的字迹。
“李、文、谨。”她喃声念出那名字。
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出里头燃烧的烛火,同那牌位上的字。
兄长,李文谨。
原来周焰,竟然还有位兄长的吗……
可是,为何从未听他提起过。
她睫羽轻颤,想了想,还是朝着里头合十一拜,心中暗自念着:
兄长勿怪,秦氏朝云是为无绪未婚妻子,无意冒犯。
随后,她掀眸将被风吹开的门扉拉紧。
“是谁在这?!”
陡然间,身后一道凶厉的男声响起,朝云手下一抖,赶忙回身看去。
第68章
【68】
满园风吹,秦朝云回身看向身后人。
两厢目光对上,她心底那丝仓惶也消散了去,周齐从月门走入,一见是她,忙拱拳道:
“少夫人,您怎会在此处?”
秦朝云愣怔一瞬,朝四周望了一圈后,解释道:
“方才我误入此园,听丫鬟说是周夫人的居所,所以便在廊下等她,并非故意看那屋子的。”
“此处并非夫人屋子,少夫人是听何人说的?”周齐目色霎时变得凌厉起来。
见此,朝云才恍然过来,四处萧条的院落定然不是周夫人那般和蔼之人的院子……
是她大意了。
她蹙眉,回答:“是一个身量高挑,面容清秀的丫鬟,她曾在周夫人身边服侍过的。”
周齐将她的话在心中细细琢磨了,而后又敛去方才那副凶神模样,赶忙领着她走出院子。
“少夫人勿怪,属下方才只是害怕有心人误导少夫人。”
“对了,主上为何不与少夫人在一处?”
一路随他穿过此处花厅,朝云也对方才心有余悸,此刻愣神了一瞬,又回答:
“他与乾王有事相谈,齐大人可是也寻他有事?”
说话间,二人一前一后已踏入竹奚院中。
周齐点头,敲了敲房门,朝里头朗声道:
“主上,属下有事禀报。”
一人两人都寻他有事,朝云站在门口一时间进退维谷,正寻思着要不找个由头先归家了吧。
正想着,便听周齐唤她先入内。
入了房中,周齐才躬身朝三人道:
“主上,宫中传来消息,让您与少夫人一道入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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