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塞班里维州的事情落幕,施华燊与赵士珍已经在私下开始逐步切割联姻时绑定的利益。
不必因为塞班里维州的事情再频繁前往赵士珍的居所,但因为北京有想见的人,施华燊留在这里的时间依旧很多。
十月末,燊来赵士珍的居所与她谈事情时,她正在逗小颂漪。
一岁的小颂漪已经开始学说话,奶里奶气地叫“妈妈”。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旦笑起来,叫人只是看着就能将一颗心融化。
小天使带来的治愈力量,一直延续到他再一次坐在一旁看诗绮深夜煮海鲜粥。
诗绮见他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与往常大不相同——过于温柔——所以她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呀?”
他回了一句令她出乎意料之外的话:“只是好奇,我同你生下来的宝宝会是什么样的。”
“啊?”她有些惊讶,但也没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虽然你的想法很美好,但我是不会生私生子的哦。”
“嗯。我想下办法。”燊平静地说。
搅动海鲜粥的手停下,诗绮转头略带惊愕地看向他。
不要私生子又要孩子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他与赵士珍离婚,和她成为合法夫妻。
上个月,诗绮才在报纸上看到他与赵士珍相敬如宾同框出席梁司长寿宴的报道。
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莫不是在寻自己开心?她越想越不太高兴,便回了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硬梆梆,燊听了有点生气:“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嫌弃我老吗?”
诗绮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责噎住。
不明白他怎么会把话题拐到年龄上去。
不过他近来确实突然对年龄这一方面有些敏感,有一回甚至想让她也叫他“阿燊”,吓她一跳,脱口而出就是“这不太礼貌吧”,把他气得五天没跟她说话。
诗绮还以为上回已经把他哄好了,这件事可以揭过了,没想到他只是暂且不提,其实一直放在心上。
只是他此时提起,既合时宜又不合时宜。
她将手中的木汤勺搁到一旁,正视方才提到的话题,试探地问他:“你现在算不算在转移话题?”
燊自然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意味着什么,故此他表情真挚地对她说:“我是认真的。”
诗绮故作镇定地轻咳两声,很快就冷静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一样问他:“为什么?你很爱我吗?”
他曾经是她隐晦暗沉、遥远缥缈的心底事。从前关于“爱与否”的问题,她向来无法问出口,时过境迁,她已经成长到可以轻而易举地开口问他这个问题。
过去的她如悬崖走钢丝,无论他如何回应,她都无法承受——那时觉得他说“爱”太虚浮太敷衍,说“不爱”太沉重太割心。
现在不同了,她已登青云梯。不管他接下来会回应什么答案,她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嗯。”燊一直静静地与她对视。
四下静谧,只余锅里的粥翻涌发出温馨的“咕噜咕噜”响,浓郁的粥香在室内弥漫,蒸腾而起的淡薄水雾隔在距离不远的二人中间,氤氲袅袅,朦胧如诗。
他的声音刚刚盖过粥响,准确无误地传递到她的耳朵里——
“很早的时候就爱你了。”
-
北京初雪那日。
紫云霄酒店九楼正在举行一个时尚庆典,星光熠熠,往来皆上流。
晚宴前举办了一场慈善拍卖会,各界名流借以藏品之名开启交际话题。
有一个富二代想追赵俐俐,特地拍了一件欧式古董花鸟铜钟要送她。
期间他还半是叹气半是洋洋得意地说自己本来是想拍那件清代大漆描金百鸟朝凤屏风,可惜5号总是跟他杠。
价喊到二十万的时候,他就不想要了那件屏风,但是不爽5号跟他抢,所以一直故意抬价。等价喊到五十万时,他怕5号不要,反倒砸自己手里,才急急收手。
富二代说的是国语,神态落井下石地说:“俐俐你知道吗,原来5号是港城来的施华燊。我说他怎么非要抢那块屏风,原来是因为藏品主人是河谷投资的刘总。网上都说施家没从前风光了,这下看来确实没说错,接班人都赶着上北京捞金了。”
赵俐俐这才知道施华燊也在这场晚宴上。她嫌恶富二代所作所为,也不满他言语中对施华燊贬低,用国语随便敷衍他几句就找机会走开了。
晚宴过半,施华燊半倚在窗台边,欣赏窗外簌簌雪景,搭在窗沿的手轻轻晃着一杯琥珀冰酒。
“燊哥。”赵俐俐还是习惯这样叫他。
她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香槟杯:“好久未见。”
燊回眸,与她碰杯:“好久未见。”
是很久不见了,自从她退学后去拍戏,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
赵俐俐没有多与他寒暄,便说:“我打听到那件大漆描金屏风被你拍了。我出价七十万,你割爱给我好不好?”
燊摇摇头:“拍来哄人开心的,让不得。”
她只觉嘴角发酸,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嘘寒问暖,只好直接问道:“我听说施家出了不少事,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燊静静地垂眸看她。手捧重量级奖项的大明星就是不一样,一言一行,依旧透露着与学生时代相似的天真坦率,毫无铺垫的尖锐问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也不会让人觉得生厌。
燊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跟她开玩笑:“是不是看见我阿谀奉承的模样了?”
赵俐俐略显慌张地上前一小步,语调提高了几度:“什么阿谀奉承啊,你明明是在同他们谈生意。平等地谈生意。”
是,她是看见了。从前在她眼里,施大少是所有人奉承的对象,交际场上与他碰杯的人,杯口都要略低于他的杯口,以显示对他的尊重与追捧;如今她却看到他与别人碰杯时,杯口略低于别人的杯口。
再联想近来关于施家的风波,不难想象他的境况不似从前。
赵俐俐看得心里酸胀,便来问问自己能不能帮上他的忙,好回报他曾经的托举。
燊看着秀眉紧蹙的赵俐俐轻笑出声,然后慢吞吞地说:“人生本来就是潮起潮落,无谓去计较一时的得失。——多谢关心。”
眼前的男士穿着一身草灰色的合衬高级西服,古铜纽扣的同色系马甲,乳白色衬衫的领口打着温莎领结,西服外套的领口上别着一枚钻石珍珠组合的风铃花造型胸针,使得整个人看上去丰神俊朗,宛如沉潭的温润美玉。
这么些年,见过多少风流人物,到了今日,赵俐俐发觉自己还是最喜欢施华燊。
她饮过酒,目光迷恋地望着他,说:“但我还是想帮你。就当是还你之前的人情。”
燊:“你不欠我什么。”
“我——”赵俐俐还想说什么,就被前来找她的助理打断了。
“俐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助理气喘吁吁地跑到赵俐俐跟前,“芹姐叫我快点带你过去——李导来啦!芹姐现在正跟她聊新剧呢,我听了两句,这次的女主角设定很不错!”
周芹是赵俐俐的经纪人。
赵俐俐:“知道了。”
赵俐俐回眸看一旁的施华燊,只见他点下头,对她说:“去吧。”
助理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男士,抬眼一看,十分惊叹,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工作重要,于是连忙对他说了一声“抱歉先生”,然后拉着赵俐俐离开了。
赵俐俐恋恋不舍,回头再看时,窗边已经没人了。她的心有一片静寂的怅然。
与李导的交谈轻松愉悦,具体的事项还要在一个比较安静郑重的环境下谈,所以周芹与李导商议了一个最近合适的时间与地点。
赵俐俐神思游外,余光瞥见窗外走向劳斯莱斯幻影的身影,即刻起身追出去,连貂皮大衣都忘了披。
春夏款的高定礼服裙摆盛大繁复,她提着流光溢彩的裙摆,踩着十二厘米的水晶高跟鞋,好不容易追到酒店门口,漫天飘散的白絮铺面袭来。
施华燊在风雪中撑着一柄黑伞,即将走到车旁。
“燊……”
“天寒地冻的,你走出来干什么。”
急切追上来的周芹将手上的貂皮大衣披到她的身上。
赵俐俐再往施华燊那边看去时,只见那辆黑色幻影驶向前方,很快就融入风雪弥漫的夜里。
是啊,我出来干什么呢。真是傻瓜一个。
赵俐俐深深叹息一声,语调有一点点疲惫:“看看雪,透口气。”
周芹往雪夜里扫一眼。“有什么好看的。出来大衣也不穿上。快点回去了,当心感冒。”
“嗯。回去了。”
两天后。
赵俐俐跟着团队来到了空谷幽兰工作坊。
化妆师联系到钱嘉欣,恰好空谷幽兰收了一件出自1897年的古董礼服裙,可以借出给赵俐俐穿去走月底的那场红毯。
赵俐俐与诗绮约有大半年未见。这次难得有机会,她特地带了一只冰种白翡翠手镯给诗绮当见面礼。
诗绮喜欢得不得了,拿出来直接套到手腕上。
二人闲聊几句,诗绮便让赵俐俐稍等片刻,她要去准备一下古董礼服裙的试衣工作。
钱嘉欣和周芹在一旁商量事情,助理和工作坊的同事确认试衣流程。
赵俐俐暂时闲来无事,起身四处打量诗绮的这间办公室,然后在办公桌的正对面,看到了一件清代大漆描金百鸟朝凤屏风。
她惊愣地站在屏风前。
原来施华燊那天说的“哄人开心”,是哄心上人开心。怪不得被人故意抬价也要拍下来,怪不得她抬价二十万他也不肯让。
原来如此。
嫉妒如雨后春笋疯长。
诗绮回到办公室时,知名演员赵俐俐盯着那块屏风,对她露出将将发现的惊喜表情:“好有意致的一块屏风。何小姐好眼光。”
诗绮笑:“当然啦。”
赵俐俐:“我看上了。五十万可否割爱?”
诗绮摇头。
“七十?”
诗绮再摇头。
“哇。你是不是啊?”赵俐俐摆出一副夸张的笑脸,“一口价,一百万行不行?”
诗绮“噗嗤”一笑,随即正色道:“无价之宝,几多钱都不卖。”
说完,诗绮招呼办公室众人前去试衣工作间。
离开办公室前,赵俐俐多看了那块屏风几眼。
潮起潮落,他们始终在一起,何诗绮始终是那个人最在乎的人。
满溢的酸腐情绪在看到那条巧夺天工的古董礼服裙时,四散消弭。
“哇——”赵俐俐满眼都写着“惊艳”二字。
诗绮站在一旁补充:“如无意外,你将会是1897年后第一个穿上它的人。”
如团队所料,月底赵俐俐穿着这件修改多次的合身的古董礼服裙走红毯,一亮相就在各大社交媒体上轮番爆热搜,当晚直接艳压群星,赚足话题度。
那时赵俐俐站在红毯上摆造型,望着前方如星海璀璨的闪光灯群,心境一片平和。
——也好,我有自己的星光。
-
冬至前后。港城。
施华燊与赵士珍在丽晶酒店召开大型记招会,正式向各界宣布二人已经离婚的消息。
他们对接下来施赵两家的合作做出言简意赅的阐述,最后表示他们二人虽然不再是夫妻,但依然是关系紧密的亲人,未来还会继续携手合作。
不过三年,这场“世纪联姻”最终划下完美句号。
第36章 正文完。
阳春五月。港城。
赵士珍与梁文进的婚礼在她的新家举行。
婚礼的主花用的是马蹄莲——花语是忠贞且至死不渝的爱。
这次的婚礼场面自然比不了当初的世纪联姻, 但这其中流淌的温情与爱意却是那场世纪婚礼无法比拟的。
整体婚礼的设置小型而温馨,没有任何媒体与各界名流,完全就是亲友的聚会, 无需打起精神去来回社交,每个人都挂着松弛愉快的笑容。
施华燊与诗绮携手参加婚宴。
在这之前诗绮没有见过梁文进, 只了解到对方是一个已达院士级别的天体物理学家。
诗绮对学识渊厚的科学家略有一点刻板印象, 婚礼仪式开始前悄悄问旁边的燊:“你见过梁生没?”
“见过。”
“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燊捏着她的手把玩,意味不明地说:“平平无奇。”
诗绮对他的点评深感怀疑:“真是?”
“你不信?”
“当然不信啦。如果真是平平无奇,赵小姐怎么会跟他结婚?还布置一个如此温馨浪漫的婚礼?”
“嗯?你喜欢这样的婚礼?”
“嗯……”她思考了一下,“我还没想好。”
“那就是之前想过?说来听听。”燊好奇地凑近她,自然地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腰。
于是话题顺势拐到“诗绮想要一个什么婚礼”上面。
很快,婚礼仪式的交响乐响起, 郎才女貌的一对新人挽着手臂从玻璃房的大门走进来,缓步往正前方的礼台走去。
今日天气正好,璀璨熙和的阳光从玻璃房四处倾泻而来, 婆娑花影是献给新人无声的赞礼。
诗绮转头望过去, 然后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攥住燊的西服袖口晃个不停:“哇, 梁生这么有型?!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帅的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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