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天狼星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在餐桌上,“你去洗手吧,这是在做什么?”
“回信。”佐伊说着走进卫生间,水声把她的声音盖过一多半,小天狼星把包装打开,一盒一盒摆在桌子上,等佐伊出来的时候他正抱着之前她用过的猫耳杯喝可乐,佐伊揉揉他的头发,“所以我要用什么?”
“我帮你倒好了。”小天狼星示意她看她的位置,一个普通的马克杯,佐伊撇了撇嘴坐下,然后发现对着她的那一面杯子上画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狗,“DOG PERSON?”佐伊疑惑地念出杯子把手上的单词,小天狼星满意地笑出声,“吃饭吧。”
“我觉得这个杯子更适合狗狗自己用。”佐伊伸手拿起一个鸡腿,小天狼星的牙刚咬在肉上,又恋恋不舍地松开,“为什么?狗狗不应该用CAT PERSON吗?”
“为什么是CAT?”佐伊咽下嘴里的肉问他,小天狼星眨着眼避开她的目光,“或者PEOPLE PERSON,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杯子吗?”
“我说我不喜欢会有狗狗伤心的。”佐伊笑着回答。
“很久没去公园玩了。”小天狼星重新看向佐伊,脸上带着无法抑制的笑意,佐伊的表情又严肃起来,“抱歉,明天我不打算晨跑了,改天吧,我明天要处理些事。”
“还是不能告诉我?”
“我考虑一下。”
“我明天,”在屋里的最后一盏灯被关掉之后,白天的疲惫终于找上门来,佐伊困倦地从后面抱住小天狼星,“明天我去银行汇款。”
小天狼星还清醒着,脑子里他想做的事一件一件地划过,突然听到佐伊说话,他拍拍揽在他腰上的手转过身,让她贴近自己,也给他一个思考的时间,“汇款?给你妈妈?”
“嗯。”眼睛还没适应黑暗,佐伊看不清小天狼星的表情,只能通过他的语气来判断他的反应,小天狼星用手掌扶住佐伊的后脑,两个人的呼吸打在一处,小天狼星摸索着靠近她,先是眼睛,然后是鼻尖,嘴唇,“谢谢你告诉我。”
佐伊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从没想过靠任何其他人解决她自己的问题。然后这一习惯被小天狼星打破,她也从没想过要跟其他人提起她家里的事,但小天狼星说谢谢她
“今天晚上就因为这件事不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缘故,小天狼星的嗓音低哑下来,像在她耳边唱催眠曲,佐伊闭上眼睛,“不算不开心,只是有点突然。”
“没决定好要不要帮她?”
“她对我不错,她只是,太相信爱情了。”佐伊忍不住开脱,为她的妈妈,也为她自己最后的决定,“她是个不错的舞蹈演员,发展前景也很好。但是她遇到了一个男人,就马上放弃了她能抓住的一切,生下我,但他们也有过幸福的日子。”
那是在佐伊小时候,他们有一条狗,爸爸的工作也很顺利,妈妈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后来的故事大抵相同,在佐伊上小学前他们就分开了,她以自己的经历觉得跳舞是跳不错的出路,所以佐伊就这样跳了下来。
除了有些过于相信爱情。
就像佐伊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放弃自己的事业一样,她也不能理解佐伊为什么不热爱家庭和孩子。但这终究没办法评判对错,佐伊不想踏上和她一样的路所以跨过大洋来到英国,而她一次又一次地踏入失败的婚姻。
“但你知道一旦开始就再也没办法停下。”小天狼星轻抚她的脊背,像是很多很多年前,被噩梦惊醒后妈妈哄自己睡觉时那样,佐伊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够,如果我收入稳定的话,不停下也没什么。”
“但人不能完全靠他人活着,你认同这一点对吧?”小天狼星没来由地想到二十年前的那场误会,“我其实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你有自己的决断。”
“我想听你说。”
“算是一部分我自己的经历,我们刚毕业的时候月亮脸因为身份的缘故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那时候我和叉子都觉得他找不到工作也没什么,我们也不是养不起他。但他自己不愿意,后来,就造成了那件事,我对你说过。”
“是的。”佐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但现在不同了对吗?你跟我说他在你们的学校教书。”
“钱只有在很少的时候才能做到一劳永逸。”小天狼星犹豫了一会儿,“我是不是没跟你讲过我小时候的事,关于我为什么那么讨厌那栋房子,和那里面的人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没有,但你不想讲也没关系。”佐伊只是从他和哈利的口中知道他和他的家族断绝了关系。但他从没讲过原因,佐伊只知道大概跟那些血统歧视有关。
“我很羡慕你,你小时候还有过幸福的时光。”小天狼星自嘲地笑了笑,“我从出生开始就被安上了家族继承人的名号,从此之后我的一举一动都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
“他们对你不好。”佐伊觉得自己有些抵挡不住困意,还是强撑着跟他对话,小天狼星否定道,“他们觉得那样是对我好,接受血统论,接受他们对于永远纯粹的要求,行为举止都有标准。不允许说他们不想听的话,不允许说他们不想做的事,不允许对他们看不起的所有人有怜悯。”
“但你是个人。”佐伊下意识收紧抱着他腰的手臂,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替他不平,“你不是个木偶。”
“我当然不是,但我太小了,我不知道反抗,我的反抗只能换来他们更大的愤怒。”小天狼星感受到佐伊的呼吸渐渐变缓,“不想弹钢琴,就会被锁在琴凳上一整天,魔法折磨人的办法很多,总能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屈服。所以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碰那东西了。”
“再也不会有人逼你了。”安抚小天狼星已经变成了佐伊下意识的行为,“你是安全的。”
“是的,我是安全的。”小天狼星低头吻上佐伊的额头,“不会有人逼我对那些人面带笑脸,不会有人掐着我的脖子让我抄写家规。不会因为弹不好琴就被打得差点瘫痪,也不会被逼着杀了唯一对我好的家养小精灵。”
“你是安全的。”佐伊嘟囔着说。
“你也是。”小天狼星把佐伊脸上的碎发拢到耳后,“他们都死了,然后把全家的钱都留给我一个人,倒是一劳永逸,我什么都不需要做了,但我这样的人只是少数。”
“你这么有钱确实是少数。”佐伊点点头。
“所以月亮脸的解决方法更值得参考。”小天狼星听着佐伊含糊不清的话笑起来,“先睡吧,你困了,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再说,晚安。”
“晚安。”
第50章
小天狼星是被佐伊的抱弄醒的,她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被蹭到小天狼星脖子上,整个人像抱着毛线团一样抱着小天狼星,小天狼星的睡眠习惯还没被改过来,还是在床边缩成一团,猛地被她抱住差点掉到床下去。
“早。”小天狼星不敢乱动,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天花板,佐伊把埋在他后颈的头抬起来,“你醒了?”
“我要掉下去了。”小天狼星转了转脖子,佐伊松开他,给他让出翻身的空间,“早上好。”
“还好吗?”小天狼星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把佐伊的头发拢在一起避免自己压到,佐伊眨眨眼,“你昨晚没讲完。”
“你太累了。”小天狼星笑起来,他还没完全醒来,视线朦朦胧胧像被一层雾挡着,佐伊往前凑了凑,她的五官突然变得清晰,然后小天狼星听见她说,“但我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你说的那些。”童年,佐伊握住他的手,这是小天狼星不曾透露出半点的过往,佐伊自己觉得儿时的经历只算不差。虽然她所有快乐的回忆都集中在五岁之前,然后便是争吵、谩骂与相互指责。但跟小天狼星相比,或许那算不上什么。
“你现在很好,很安全。”佐伊认真地说,这不只是心理咨询师教给她的话术,她真的想告诉他这一点。
“是的,我当然知道。”小天狼星笑着眨了眨眼睛,视线更清晰了一些,他现在可以看到佐伊有些严肃的表情,“我不会再让那些事影响我,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佐伊不再看他,翻过身仰躺着,“我,原本已经决定了。”
“我干扰了你的想法?”小天狼星打了个哈欠坐起来靠在床头,佐伊轻轻「嗯」了一声。
“你可以不用在意我说了什么,我没办法客观评价有关家庭的事。”小天狼星笑了笑,“我几乎没有过这种东西。”
“所以你才更理智,这没什么,我不觉得你说的是错的。”她知道小天狼星的那些话是对的,正因为如此,她才没办法坚定地选择做或者不做。
“在亲密关系里有的时候不需要理智,爱可以解决大多数事情。”比如如果理智小天狼星就不该去冒着被魔法部发现的风险去淌这滩混水。如果理智的话佐伊也同样不会选择他,小天狼星低头看还在盯着天花板某个地方思考的佐伊,伸手在她眼前晃,“别想了,这样想是想不出结果的。”
“那我怎么办?我必须找一个结果出来。”佐伊抓住他的手,刚睡醒的人浑身都暖烘烘的,小天狼星拉着她坐起来,“走吧,好不容易起这么早,先去吃个早餐。”
“吃早餐?”
“银行和邮局都没开门。”小天狼星跳下床,“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先吃早饭,你想穿什么?”
“我想听你的想法。”佐伊看着小天狼星在衣柜里翻找的背影说,小天狼星拿着一件卫衣和一件衬衫转过身,“穿哪件合适?”
“我想听。”
“好吧。”小天狼星抱着衣服做回到床边,“你想听什么?我的想法?关于你昨天收到的信和你妈妈的求助?”
“嗯,我想知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佐伊收起腿抱在胸前,小天狼星笑着把衣服放在床上,转身正对着佐伊,“我没办法替你做决定,你也不会采纳我的建议。”
“说不定呢?”佐伊朝他笑笑,露出完全不设防的神态,小天狼星开玩笑一般说,“我不介意帮你支付。”
“我介意。”佐伊严肃起来,小天狼星伸手碰她被她拍开,“我就知道。”
“你也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要说什么你自己心里都明白,我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有。”佐伊的音调转着弯,甚至为了加深自己的可信度还点了点头,“真的有。”
她好像在撒娇,小天狼星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语言组织能力瞬间丧失,“我,你问我的话,我,不是我,是你,你当然可以打一笔钱供她们暂时用一阵。但那是你之前攒下来的,虽然可能不多。”
“对你来说什么都不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客观地说,不然你之前也不会想要搬家。也就是说你之后没有钱再给她了,你在信里说了吗?”
“我……”
“她需要工作,你有提到吗?”
“我没忍心说。”
“如果有一天我遇到这种情况你一定会毫不犹豫把我丢出去工作的。”小天狼星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你无论如何都没可能拿出下一笔钱,或者你可以找人借。但你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的,也没必要逼自己。”
佐伊忍不住想了一下如果小天狼星真的有破产的那一天她会怎么做,似乎对她的生活影响不大,她确实会把他赶出去好赚钱支付房租,其他倒也没什么,“别把我说的好像对你很残忍。”
“这不是残忍,就像你让我去看医生一样,不是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不好的事。”小天狼星又把两件衣服举起来,“好了,穿哪个?我们去吃早饭。”
听过小天狼星的话并不代表佐伊真的能说服自己,早饭过后回到家,佐伊重新开始写一份回信的草稿,小天狼星从她身后探头看她在写什么,“你打算寄信?钱花光了都寄不到。”
“我需要一份提纲?概述?随便什么东西,然后我打电话给她们。”佐伊停下笔回头看他,小天狼星后退一步举起手,“我不打扰你了,我今天有些事要处理,晚上回来。”
“晚上我有演出,有人请假了,刚收到的消息。”佐伊晃了晃手机,小天狼星点点头,“我去剧院接你。”
“没关系,你可以在家等。”
“我想去接你。”小天狼星笑着走进卧室,换了一身十分正式的西装出来,“那我先走了?”
“好,再见。”佐伊已经又面对着她的大纲,听到小天狼星的话只是敷衍地回应了一句,小天狼星停在她身边,“我不想听这个。”
佐伊抬起头看着他,“嗯,很帅。”
“也不是这个。”小天狼星无奈地弯下腰,“我的告别吻呢?”
原本只想碰一下的吻被小天狼星加深,佐伊下意识地收紧腿部肌肉把自己从椅子上抬起一点,小天狼星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然后在两个人分开后顺到她的发尾,“好了,晚上见。”
“晚上见。”佐伊手里还握着笔,随意挥了挥,小天狼星离开之后她才认真地思考起到底要怎么委婉而坚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她并没有回到加拿大的打算,也不想理会母亲一次又一次踏入婚姻带来的结果。不管是好是坏,她原本就家庭观念淡薄,只是不忍心……
这样的不忍心有这一次也就足够了,佐伊快速地把原本想说但没打算说的话写在纸上,就像脱掉一双不合脚的鞋子,脚上被磨出的伤口叫嚣着让她停下。但她知道不能停,动作越快越好,不然只会发炎流脓一发不可收拾。
“祝你们以后过得顺利。”佐伊挂掉电话,对面并没有对她的话表现出什么大的情绪波动,这才是让她最难过的部分。因为妈妈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早就预料到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完全没对她抱有过更高的期待,所以才会这么平静。
似乎在说「我也没期待你能做更多」。仿佛她所有的那些纠结都是无用的。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得到什么其他的反馈,只有道谢,和对她其他嘱咐的照单全收。至于应过之后又会怎么样,那不关她的事。
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佐伊无暇去顾及那些,她还要去银行,还要去找点食物,然后去热身开嗓,她今天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只是什么东西断掉了,不是腿和声带就好。
“不开心。”小天狼星晚上接她时这样说,不是疑问句。佐伊刚从人群中挤出来,反正他们也不是在等她,她沉默地接过小天狼星递给她的头盔,把自己的头塞进去,厚实的海绵垫让她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被人紧紧抱着,与世界完全隔离。
“我打过电话了。”佐伊坐在他的车后座上说,小天狼星没急着发动摩托车,侧过身试图看她,整个车都被他带得歪倒在另一边,佐伊往常肯定会被他吓到,但今天没有。
“她,你妈妈,没有接受你的建议?”小天狼星敢断定佐伊的状态跟那通电话有关。但他猜不到为什么,如果真像佐伊自己说的那样,她是个不错的母亲,那她应该可以理解佐伊的困境。
“她接受了,她说会去找工作,我妹妹的学费目前由她爸爸支付,她爸爸甚至想在下个学期之前把她转到一所寄宿制学校。”因为他觉得她们的妈妈已经没办法带好一个孩子,佐伊叹了口气,其实这样想,一切都比最坏的情况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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