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女惊讶的“啊”了一声，“你以为是张权给我下的毒？”
“那个废物才没这个本事呢。”
她看着男人逐渐凝固的脸，伸手摸了摸，说道：“神医，不若你看看这是什么。”
两颗药丸躺在少女白嫩的手心。
淡淡的草药香，看起来只是寻常药丸。
萧季白瞳孔缩了缩，脸上露出一丝痛苦。
“你……什么时候……”
“不知道啊，或许是你教我识草的时候，或许是你没看见的时候。”
萧季白看着两颗药丸，熟悉的淡淡香味涌入鼻端，脑海里浮现出少女抱着他胳膊，好奇询问的样子。
天下百毒，神医谷可解。
唯一毒无解，乃千齿草也。
萧季白嘴唇颤抖，“你……你吃千齿草！”
少女笑着，没有反驳。
一丝殷红从她的嘴角溢出，却丝毫不损她的美丽。
“神医，千齿草是我自己吃下去的。”
大仇得报，早该去见见颜月山庄的人了。
萧季白怔怔的看着少女，少女脸上释然的笑容让他浑身发冷。
“棠棠……别这样，你明明答应我了，要和我一起回小村子的，你不想去了，没关系。”
“在魔宫，你答应和我一起走，和我回竹林解毒的，你答应好了的，这次你不能骗我啊……”
萧季白念叨着“不可以”，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没人比他更清楚，千齿草无药可解。
吃下千齿草，必死无疑。
少女笑得灿烂，嘴里的话却像利刃，一刀一刀凌虐着男人的心。
“怎么会答应你呢？因为那都是骗你的啊。”
“世人都爱你医者仁心，救死扶伤，可是这却是我最恨你的一点。”
“于我，不管善恶，我都无罪，于你，不管善恶，你都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连那些作恶多端的人都能救，却偏偏不救我！”
“你明明就做不到，为什么要说医治所有人，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去神医谷的路很远，排队等你的时间很久，拖着满身的伤等你，等来的却是不救！”
少女声声椎心，萧季白的脸一寸一寸褪去血色。
那是他的噩梦。
是他学医以来唯一没有救治的人。
他的医者仁心，在那一天就破碎了，往后余生，无论他救多少人，都无法弥补那时候的悔恨。
“神医，你后悔吗？”少女问道。
你后悔当初没有救我吗？
萧季白喉间挤出一声：“后悔……”
可是却无法回头了。
他唯一做错的事，足以让他悔恨终生。
“萧季白，两颗药丸，你选一颗。”
百齿草和千齿草除了外表稍有区别，气味几乎一样。
“一颗百齿草，一颗千齿草，选中了千齿草，我就原谅你。”少女说着。
萧季白惨淡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棠棠，我想陪你一起死。”
就算棠棠不说，我也会选千齿草。
死，成了我的第一选择。
他拿起两颗药丸，一起吞入口中。
颜棠没阻止，看着他咽下。
萧季白眼眶微红，脸上却有些释然。
他坐上竹床，在颜棠身边躺下，竹床不大，为了不挤到少女，他只能蜷缩着身子。
外面的雨还在下，不大，却没有停的意思。
男人蜷缩着身子更加厉害，毒性发作，他疼得冷汗直流，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五脏六腑，又像是体内的筋骨被一寸寸打断。
身边的少女神色已经有些恍惚，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死死的忍耐着，伸出疼得颤抖的手轻轻在少女的身上拍着。
很快就好了。
棠棠，很快就不痛了。
少女的气息越来越孱弱，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小。
萧季白忍着疼，将少女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贴着少女的脸，感受少女逐渐微弱的呼吸。
他不敢抱得太紧，怕少女更难受，又不敢放手，怕少女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颤抖的手虚虚的环抱着，颤抖得更加厉害。
“棠棠......等等我好不好？”
他低低的呢喃着，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怀里的身体没了温度，不看那没有起伏的胸膛，还以为少女只是睡着了。
萧季白收紧手臂，蹭了蹭少女的脸颊，之前怎么痛都没有出声的男人，此刻无助的委屈呜咽。
棠棠，药效太长了。
还能追得上你吗？
*
经过一夜雨水洗礼的竹林，散发出阵阵的竹香，日光从窗里透进竹屋内，洒下淡淡的光辉。
萧季白看着落在手里的阳光，觉得冷极了。
他扯了扯嘴角，看着怀里苍白的少女，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冰冷，眼睛里空荡荡的，明明眼睛烫的快要烧起来，可是眼底深处却干涩无比。
少女的脸娇媚艳丽，即使脸色苍白，但唇瓣还是如花一般娇艳嫣红。
“棠棠......你又骗了我”
“你这个小骗子。”
萧季白将脸埋进少女的肩窝，一遍又一遍喊着颜棠的名字，宣泄着胸中的悲哀。
他哭不出来了。
一滴泪也流不出。
所有的痛苦和哀伤只能在身体里来回流淌，找不到出路。
像是把人按在水里，窒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只剩绝望。
也好，和棠棠一样。
萧季白站起身，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双精致漂亮的绣鞋，他将绣鞋仔细的穿在少女的脚上。
眼眶通红，哑着嗓子道：“棠棠乖，不要闹，把鞋子穿好。”
看了一会儿，他走上前，将鞋子从少女脚上脱下来，自顾自的说道：“也好，胡闹就胡闹吧，总归是有我背你的。”
男人将绣鞋放回箱子里摆好，在红绣鞋旁边，还摆着一把干巴巴的杂草。
少女踢着绣鞋，拿着杂草插在他头上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萧季白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也好。
就这样活着。
棠棠的要求他总归是没办法拒绝的，就再容忍她一次胡闹吧。
第44章 被斩首示众的女魔头25
林间微风拂面，溪水潺潺，鼻端还能闻到桃香，混合着松木的味道，芬香馥郁。
一个面容冰冷的女子站在石碑面前，面无表情，眼睛在触及到石碑上的名字时，才有了温度。
她单膝跪下，将一支桃花放在了石碑前。
神情温柔，轻声说道：“主上，玉玲香来迟了，请主上莫怪。”
“今日的桃花摘的是最娇艳的那支，上面还沾着露水，是最好看的那朵。”
玉玲香抚摸着石碑，神色怀念。
她比颜棠还早两年进入魔教，当初颜棠被前任魔教教主带回来时，她还记得。
小姑娘那时候很小，小小的一只，浑身是伤，仿佛是一只被遗弃的幼崽，随时都会死掉。
老魔头刚开始对小姑娘并不上心，给了一堆疗伤药后就将小姑娘丢给了她。
小姑娘小小软软的，抱着的时候像抱着一团柔软的棉花。
她找来医师给小姑娘看病，小姑娘身上的伤太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从魔教的炼狱阁里出来。
炼狱阁是魔教里惩罚叛徒的地方，从那里出来的人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即使有，没过几天就咽气了。
小姑娘那么小，她当时害怕极了，特别怕这个小小软软的人会不声不响的突然死去。
还好小姑娘求生欲强，再加上她没日没夜的照看着，小姑娘一天天好起来，醒来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喊“姐姐”。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水润娇软极了，声音也甜甜的，叫得她心里发软。
老魔头知道人醒了后，也不管，反而将小姑娘交给她，让她全权管。她没意见，相反，还很欣喜。
小姑娘或许之前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刚来这里，胆子很小，每天跟在她身边，干什么都要一起，小小的一只，紧紧的挨着她。
一会儿见不到她，就要含着泪，娇娇啼啼的哭着喊姐姐。
后来小姑娘长大了些，老魔头将小姑娘带去了魔宫，这一别就是三年，她再也见不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后来听说前任左右护法死了，老魔头在挑选下一任左右护法的人选。
想起被带走的小姑娘，她的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她要去见她的小姑娘，她还要听小姑娘软软的叫她姐姐。
于是她毅然决然的去了魔宫，自荐成为右护法。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老魔头指着走进来的少女，对她说，这就是新右护法。
可是那明明是颜棠！
明明是她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大了些，成了一个少女，也长高了点，脸上少了婴儿肥，愈发的娇媚动人。
少女浑身是伤，走近她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她有点担心，想拉过少女看看她身上的伤，可是下一秒她便愣在原地，曾经那双水润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彩。
愤怒占满了她的胸腔，她想质问老魔头，却被少女柔软的手轻轻牵住。
她成了左护法，类似军师一样的存在。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的小姑娘每次出去回来都带着满身的伤。
少女总是故意避着她，只有一次伤得太重，她在照顾她时，少女昏迷中牵着她的手，软软的喊“姐姐，好疼。”
酸涩填满了她的心，她从没有这样厌恶自己的无用。
但是她又有些庆幸，起码还可以每天见到少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愿望被神魔听见了，事与愿违，不久之后，少女便忙了起来，却总不让她知道在忙什么。
少女身上的伤一次比一次多，眼神一次比一次空洞。
后来干脆不再见她，偶尔遇见也不再喊她姐姐。
她每天过得如在锅里的蚂蚁一般煎熬，少女越来越冰冷的眼神，让她心如刀割。
后来她终于偷听到老魔头和少女的对话，原来少女身上背负着仇恨，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想要查清当年的事情，报仇雪恨。
她心疼极了，痛骂自己，这么久了却没有发现小姑娘心底埋藏的伤口。
老魔头快不行了，想要少女继承他的位置，拿魔教的势力诱惑少女。
少女根本拒绝不了，答应了下来。
那段日子是怎样的呢？
每天少女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以前还能自己回魔宫，后来只能她去将昏迷的人带回魔宫，第二天清醒了，又出去进行试炼。
她从来不敢提前去接少女，怕听见少女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听了一次，就叫她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试炼很有成效，少女的武功突飞猛进，很快就达到了老魔头的要求。
老魔头死后，少女顺利登上了魔教教主的位置。
少女成为魔教教主的那一天，少女阔别已久的喊了一声“姐姐”。
也是那一天，她下定决心要离开魔教。
离开了魔教，她就能不受魔教限制，就能去做她想做的一切。
右护法虽好，可也只限于魔教之内。
所有人都以为她离开魔教是为了远离江湖，过上普通的生活。
她不禁嗤笑一声，没有她的小姑娘，连生活都不算。
她离开魔教，就是为了潜入那些名门正派，搜集证据，调查颜棠身上的血海深仇。
所有人都不爱护她的小姑娘，那就让她来。
搜集证据花了她不少时间，可也算顺利，她拿着搜集好的证据去找她的小姑娘，却只看见遍地尸野和滔天的火光。
那一瞬间，她几乎目眦欲裂。
冲进殿内后，发现小姑娘不在，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看不惯她，每当她稍感庆幸时，就会有更大的打击等着她。
等她循着踪迹找到竹林时，推开竹屋，看到的便是躺在竹床上了无生气的少女。
她疯了一般揪住萧季白，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让他治好她的小姑娘。
可萧季白好像也像个死人一样，不论她怎么质问，他都像失了魂一样呆坐在一个木箱子旁。
她的心在那一刻才真正的死寂。
“棠棠......怎么就死了呢？”
“棠棠......说好了下次见面要叫姐姐的。”
说好了要喊一千遍姐姐，可是才九百九十八次呢。
怎么就少了两次呢。
第45章 被斩首示众的女魔头26
玉玲香找到少女的时候，少女已经无声无息，像一个躺在床上的假美人。
萧季白身体里的毒素发作，痛不欲生，玉玲香趁着他痛昏过去，将少女的身体带走了。
少女生前唯一的惦念就是颜月山庄，她找到了颜月山庄的遗址，十年过去，颜月山庄几乎看不出当年的雅静，破败不堪。
她将少女埋在了颜月山庄里的一棵大桃树下，她记得这棵树，小姑娘刚来魔教那会儿，晚上想家了就和她说大桃树的故事。
将少女安葬好后，她又将颜月山庄重新修缮好，虽然比不上以前，但也算干干净净。
她在颜月山庄住下了，陪着她的小姑娘。
偶尔她才会出去，看看那个痛不欲生的男人。
*
萧季白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床上的少女。
床上空空如也，少女不见了，有人趁他毒素发作，偷走了他的棠棠。
他想起了玉玲香，那天玉玲香突然闯进来，抓着他的衣领，眼睛通红，像是要杀了他一般。
是她，是她偷走了棠棠。
萧季白跑出去疯了一样寻找，可是找遍了，也找不到，棠棠好像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魔教消失，武林盟也不复存在，整个江湖重新洗牌。当年颜月山庄的惨案也被翻了出来，原来当年江湖上秘传有一本武林秘籍落在颜月山庄里，修炼这本秘籍上的武功能够天下无敌，称霸江湖。
江湖上的人都为之狂热，尤其是武林盟中的人动了歪心思，三两勾结，狼狈为奸，竟为了一本秘籍冲进颜月山庄，整个山庄上下几十口人都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唯一逃出来的庄主之女颜棠，也在那群人的追杀中不知所踪。
更让人心惊的是，颜月山庄根本没有什么武林秘籍，所谓的武林秘籍，不过是神医谷用来算计颜月山庄的幌子。
神医谷打着悬壶济世的名号，可是武林中谁不想分一杯羹，当年前武林盟主和他的儿子遭人算计，就有神医谷在其中推波助澜，只是没想到他们运气好，逃到了颜月山庄，颜月山庄地理偏僻，派去的杀手不幸被颜月山庄的人认出，为了不暴露神医谷，神医谷想了个计谋，假借武林盟那些虚伪君子的手，血洗了颜月山庄。
19/172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