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凇点点头,不甚在意,“那是我疏忽了。”
韩凇平时很低调,极少开这么昂贵的车,那天是因为他平时常开的那辆奔驰刚好送去保养,所以才临时换成了宾利,没想到竟被有心之人拿去做了文章。
想来错在自己,让白意背上了这样一个莫名的罪名。
李然思考片刻,若有所思道,“不过我想了想,你送那姑娘来医院的时候,人家昏迷着呢,应该也不清楚你的身价。”
韩凇漫不经心地应和着,“嗯。”
如李然这般思考清楚的人又有几个?谣言从来不讲逻辑和道理,只要人们能够从中获得消遣的快乐,内容是对是错,并不重要。
当事人于其他人而言,不过时谈资,没有人会在乎。
李然拧眉,上下打量了韩凇几遍,煞有其事地说,“所以你换个角度想想,她是不是想敲诈你的人?毕竟你这身子也有不少女人眼馋。”
“开什么玩笑。”韩凇失语地笑笑,无奈地用手肘顶了顶李然,示意他正经一些。
韩凇是尊无情佛,这是大家默认的事情。
佛是不会动凡心的。
李然正了正神色,“玩笑归玩笑,我看这姑娘长得柔柔弱弱的,没想性子还挺硬,哎,你真不认识她?”兴许是受先前舆论的影响,李然越想越觉得这姑娘心思深重。
这样的女生,在他们圈子里见过不少,表面一副小白兔的样子,内心却是一肚子心计。总想变着法的弄出些状况,以此来换得感情或是金钱报酬。
通俗一点说,就是:作妖。
韩凇没说话,但李然的想法,他大概能猜到。他们圈子里的大多数女生都是这样,也不怪男人会有这些既定想法。
不过他觉得,白意是不同的。
因为昨晚,韩凇曾无意间在电视上见到姑娘的那双眸子,清透明亮,带着她特有的真。
韩凇看人向来独到,他不相信拥有这样一双眸子的人,会有这样深的城府。别人不懂,他却明白。
“你要真跟她不熟,这事你就别管了,医生救死扶伤是职责所在,我就当做慈善,等她病好之后打发她离开就行了。这些事情交给我,你别操心。”李然颇为仗义地揽下了这桩闲事。
“人是我带来的,哪有放手不管的道理?”韩凇垂眸,拇指和食指捏着手机,上下转动把玩着,说完,侧过头对上李然的眼睛,神情慵懒,却不由得让人信服。
“什么?”李然一脸冷怔地看向韩凇,似乎在求证,这句话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
“昨天之前不认识,但从昨天起,就算是认识了。我把人家带到这里,总该负责到底才对。”静默良久,韩凇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李然一时间不知道韩凇在说什么,又或者说,不愿意承认韩凇话里的含义。
什么叫“负责”?什么又叫“负责到底”?!
韩凇递了个眼神过去,没再说话,心里却对这个姑娘又多了一丝兴趣。
像是怜悯,救赎,像是对神秘事物的探索,又像是一种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第4章 偏心·值得
坦白讲,昨晚从医院离开的之后,韩凇确实没打算再和白意联系。
他没有无聊到与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产生什么联系。更重要的是,自从遇到这个姑娘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与往常的自己大相径庭。
准确地来说,从那个跳舞的视频开始,面对这个姑娘,总觉得心里惯常按部就班的机制猛然间被打乱,而他无力阻止,只能任由发展。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要怎么形容呢?大概是一种失控的感觉。
他不喜欢失控。
他想让自己别去想这些事情,可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电视上的那个身影,想起病床上那姑娘紧蹙的眉头。
昨晚想了一夜也没参透这感觉的来源。心理上的保护机制本能地告诉自己,他该远离这失控源才对,可今天听到她的消息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赶到医院。
大概是出于施救者的责任吧,韩凇如是想。
-
在病房外等了没多会,病房门被打开,三个民警从病房内走出来,表情严肃。
李然身为医院的院长,上前和民警交涉,出于对报案人隐私的保护,民警没有透露太多,只说需要医院出具一份诊断证明和伤情鉴定报告。
看样子报案的原因和医院并无多大关联,约莫是其他事情。
韩凇没有理会,径直走进了病房。
-
护工一早被白意支开了,大约是民警做笔录的时间太长,小姑娘没什么精神,虚弱地靠坐在病床上,苍白的小脸略显疲惫。
见来人是韩凇,她直了直身子,似是有些意外他竟会出现在这里,清亮的眼睛望向他,打了声招呼,“韩先生。”
气若游丝,肋骨处传来剧痛,话音刚落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但越是咳嗽,那疼痛越加重,眉毛紧跟着皱在一起,如此往复,苦不堪言。
姑娘的脸色由于这剧烈的起伏显得更加苍白,见到白意的那一瞬,韩凇就觉得那些谣言对这样一个清白的姑娘来说,太残忍了。
她明明疼得厉害,却还是强撑着对韩凇报以微笑。
韩凇走上前,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壶倒了杯水,隔着杯子感受了一下温度,确认温度适宜之后才将水杯递给白意。
玻璃杯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盖,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白意接过,喝了几口之后终于平静下来,不再咳嗽。
“身体怎么样?”韩凇声音清冽,语气稀松平常的样子像是平时见面时的互相问候。
“还好。”白意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杯子。对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讲,把杯子放到柜子上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难如登天,但又不好再麻烦韩凇放回去,她只好假装没喝完的样子,磨蹭着。
早上的报警是一时冲动,其实也是潜意识中的一种选择。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在见到韩凇的时候,心里突然涌上来了一种愧疚感。
自己的做法大概给医院带来了不少麻烦,而她是韩凇带来的,自然也会让韩凇难做。
白意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端坐着,不安地等待着韩凇的盘问,或者陟罚。
她想,他该会很严肃地质问她为什么要报警,又或者问她,为什么不能等到出院后和他撇清关系再报警,现在这样会给他惹来很多麻烦。
那她会低头认错的,她会说对不起,她会揽下所有的罪责,并承认那与其他人无关。
可他却没有这样问。
“医生不是说这两天要卧床休息,连身体都不顾了?”明明是指她报警的事情,可话从韩凇口中说出来,竟像是关心她的身体一样。
白意知道自己的举动给人带来了麻烦,低着头没说话。
韩凇没有那样激烈地盘问她,这让她更加觉得愧疚。明明韩凇对她这样周到,可她却像个只会惹事犯错的拖油瓶。
是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说她的。
“需要我帮忙吗?”韩凇语气真诚,真诚到让人以为,他真的想帮她。
以为韩凇在说报警的事情,白意摇摇头,内心本能的保护机制让她婉言拒绝,“不用了。”
韩凇冲她伸手,几根手指动了动,示意她把手中的杯子递给他。
白意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原来人家只是打算帮她把杯子放到柜子上。
想到这,一边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一边又因为这举动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会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把杯子放回到柜子上后,韩凇又重新开口,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怎么,不相信我?”
知道他指的是报警的事情,白意摇摇头,扯了扯嘴角,礼貌地笑笑,却颇有些凄凉,“你帮不了。”
她原以为韩凇会责怪自己,也做好了被责怪的准备。当对方提出要帮助自己的时候,她提前建立好的防备突然被打乱,她有些无措,也有些愧疚。
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接受别人的帮助。
韩凇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姑娘,“可我既然救了你,就该帮到底才是。”
白意看着他那双黑亮的眸子,眼神有些动容,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于她而言,韩凇救了她,已经让她感激至极,她怎么可以奢求更多呢?
自从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她更加坚信,世上从没有无私奉献一说,有的只是等价交换。
世人皆是如此。
韩凇见姑娘不断拒绝着他的好意,也知自己是越了界,他走到沙发旁坐下,看着姑娘纤长的脖颈上缠绕的伤痕,思索片刻,终是问出了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白意低着头没说话。
难以启齿。
尽管她是一个受害者,却也因为这容易让人产生遐想的伤痕而感到无地自容。
不论原因是什么,她这副样子终究是太惨了些,每回忆一次,就好像重新经历一遍那晚的伤痛一样。
看见姑娘的反应,韩凇也知道自己猜对了大概,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着,“报警是因为这件事?”
白意垂着眸,没有否认。
静默,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白意看着袖口处露出来的伤疤的一角,一晚过后,那些伤疤又肿起来了一些。其实昨天送来医院时就有些肿,本应该冰敷的,可她身子太虚弱,禁不住折腾,只好作罢。
所以此刻的淤痕就像是一条条血淋淋的烙印,根本遮不住,每动一下都会与衣服的布料摩擦,而后疼痛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韩凇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那是应该报警的。”
“怎么能把小姑娘欺负成这个样子。”
第5章 怜惜·值得
韩凇带着些玩笑的口吻,语气温柔怜惜,态度却是很认真,仿佛那些欺负白意的人就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一样。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过问那个施暴者是谁,同她是什么关系,又是因为什么要下这样重的手,就只是偏心地同她站在一起。
那一瞬间,白意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像是冰封已久的内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温热的暖流顺着缝隙流淌,慢慢将整个心脏充盈起来。这久违的暖意让她觉得麻木,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温暖更多,还是自我感动更多。
受到过欺骗,所以每一分真心都显得小心翼翼。
姑娘低着头,一言不发,在韩凇眼中看来,像是个孤独的小兽,倔强又可怜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不知该怎样安慰这个受伤的姑娘,这姑娘的反应也不似刚刚李然在病房外说的那样有心机。她单纯得像是被逼到绝境之后无奈的反击,而此刻的她收敛起了身上锋利的刺,乖顺得很,让人心生怜惜。
沉默之时,白意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面颊因为咳嗽染上了红晕,应该是那天在风雪中着了凉,加上肋骨处伤口引发的炎症,原本静养就能好,但这咳嗽与肋骨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人难受。
韩凇起身,又给白意倒了杯温水,“喝口水。”
待白意喝完水后,韩凇再次接过水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后从西裤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递到白意面前,“这手机你拿去用吧,想打电话不用走到护士站那么远。”
白意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清冷的眼神带着些许的疑惑,“为什么要给我手机?”
“方便联系上你。”
白意又问道,“把手机给我,那你用什么?”
韩凇温和笑笑,又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机,晃了晃,“放心,这是备用机,我平时用另一个。”
白意犹豫片刻,又用眼神询问着对方的意见,见他又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这才接过。
她确实需要一个手机。
昨天情况紧急,她身无分文,甚至连手机也没带出来。今天一整天没去上课,该和导师打个招呼才是,也不知道导师有没有联系她。
韩凇见她接过手机,手指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输入一串数字后,没多会,白意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韩凇:“这是我的号码,有事联系我。”
白意点点头,看着明明灭灭的手机屏幕,轻声回应,“好。”
韩凇挂掉电话,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也不着急,和白意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你还在上学?”
安静下来的白意倒是和跳舞的时候不太一样,安静许多,面色也不如跳舞时那般灵动,倒显得很乖巧。
白意:“嗯,在舞蹈学院读大三。”
韩凇点点头,恰到好处地接过话,“大三正是好时候,之后有什么规划吗?”
“可能本科毕业之后就工作吧。”说到这里,白意有些失落。本科的学费还是她勉勉强强赚来的,之前导师也和她提过出国交流和考研的事情,都被她一直拖着。
她实在没有能力承受那么昂贵的学费了。
“不读研么?”韩凇有些意外,他是见过白意跳舞的。之前听梁辰说,白意的师姐是个跳舞很优秀的人,那么能一同成为双主舞,白意一定也不差。
以她的能力,或许应该再进一步才好。
白意没有否认,实话道,“嗯,想早些独立。”
韩凇站在过来人的角度,提出建议,“其实不用急着工作,趁年轻,可以多去尝试,这个社会对年轻人的包容度很高,你也有试错的空间。”
白意笑笑,“你也不老。”
韩凇被白意这奇怪的恭维逗笑,之前也有不少人说他少年老成,但被人这么明显地指出年龄来,还是有些奇怪,便也就着她的话调侃道,“嗯,大概是心态显得比较年轻。”
说完,两人默契地笑笑。
没多会,白意侧了侧头,略显疲惫。
见白意的心情好了不少,韩凇这才放下心来。想也知道这一上午民警的问话让姑娘的体力有些吃不消,于是准备起身离开,“你好好休息吧,改天有时间再来看你。”
说完,韩凇走到病床前,弯腰,摸到床下的把手,轻轻转动把手将病床放平,随后又把她的枕头整理好。
白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看起来要比自己年长一些,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矜贵,比外表更矜贵的是他的教养,男人的每一个行为举止都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有丝毫不适。
所以能这么周到地照顾人,他的经验应该不少吧……白意心里如是想着。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凑近听到了韩凇的手机在震动,“你好像有电话。”
“嗯,我等下再接。”上午出来得匆忙,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韩凇倒是没有着急。
他习惯一个时间只做一件事情。
“我这里没事了,会有护工照顾我,你有事就先忙吧,谢谢你今天专程赶过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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