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韩凇那边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随后发来了一段很长的书单,内容已经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看样子应该花了不少功夫。
韩凇:【这是我以前整理的书单,如果有你想看的书,发给我,帮你带来。】
白意大致扫了一眼,书单涉及面非常广,有文艺类书籍,也有极为小众的书,很多她连名字也没听过,大概要等在网上查询过大致内容之后才能判断要不要读。
白意回复道,【谢谢,不过我可能要先在网上搜索一下详情,才能告诉你了。】??
韩凇:【不急。】
第8章 万物·归一
吃过晚饭后,白意没什么事情,便顺着医院的走廊走了走,医生说适当的运动对身体的恢复有帮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电梯口,想起下午韩凇提起的然后书房,她坐电梯来到了三楼。
走廊的尽头就是然后书房,原木色的门,门口的窗户上透出暖黄色的光,看起来很温馨。白意顺着那束光走过去,推开门,眼前一亮。
或许是医院的气氛太沉闷,白意此刻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于仙境的爱丽丝,书房里的一切都变得生机有趣起来。
这不仅仅是一间简单的书房,而是用一块屏风分为了两个区域。一面是安静的阅读区,另一面则是稍微活泼一些的自由活动区,放着一些积木和拼图,大家都很有素质地没发出太大的声音,场面和谐又美好。
活动区有一个秋千,这似乎与“书房”这两个字毫无关系,却又和这间书房莫名契合。晚饭时间,书房没什么人,秋千正闲着,白意走过去,在秋千上坐下,百无聊赖地荡着秋千,好像这样一来,就能把烦恼甩在脑后似的。
这样的情形,让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她从小就很喜欢荡秋千,那让她觉得轻松和惬意。小时候家里有一个院子,父亲白清晖便在院子里给她做了一架秋千。
乡村的生活恬静惬意,每天晚饭过后,白意都要去秋千上玩一会,父亲白清晖和母亲林晚音则在秋千前的石桌上喝茶,兴致好的时候,林晚音会拿出她珍藏的古琴,和着流淌的音乐,一家人温暖和睦,那大概是白意最幸福的时候。
再到后来,就像是童话故事突然被按下了停止键,这段日子遥不可及。
也不知算不算是父女之间的心有灵犀,正想到这些的时候,白意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白清晖打来的微信电话。
显然,对于思绪被打断这件事情,白意不觉得欣喜。
她眉头微皱后接起电话,随后把手机放到耳边,并不打算先开口。
静默几秒,大约是白清晖发现电话已经接通,在听筒那头喊了两声,“一一?”
“嗯。”白意淡淡回应着。
“一一,听玉梅说你报警让警察抓她,这是怎么回事?”听得出来,白清晖语气有些急切。
当年白清晖和林晚音离婚后不久,就和柳玉梅结了婚。白意跟随林晚音生活,一直到林晚音去世,白意都没有承认过柳玉梅的身份。
或许白意承不承认,对白清晖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正如今天她选择报警,或许也无法对施暴者造成什么影响,但说她固执也好,执拗也罢,公道在她心里,她不想做的事情,谁也无法强迫她。
而她选择要做的事情,同样没人能阻拦她。
“她没和你说清报警的原因么?”白意心凉,自己的父亲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也不是关心事情发生的缘由,而是先来责怪自己,责怪她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真让人心寒。
或许有因为这人是她的父亲,因此更加让人觉得失望。
“再怎么样这都是家事,怎么能让警察插手呢?玉梅也和我说过了,她一时没忍住才跟你动手的,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解决,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你跟警察那边说一声,撤销报案吧。”
霎那间,少女的心凉到谷底。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她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像是受尽委屈后仅剩的倔强,她同这份倔强作伴,仿佛这是她最后的铠甲。
“一一,我知道你性格倔强,你心里只有晚音,所以我也不强求你能接受玉梅,但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你就别跟玉梅生气了,行不行?爸爸就只有这一个家了,你哥哥和妹妹还都需要玉梅照顾,你也不希望拆散爸爸的家,对不对?”白清晖打起了感情牌,殊不知每一句话都在刺激着白意,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她的心尖放肆挥舞。
家庭?
亏得他还会提起家庭。
当时柳玉梅介入到她的家庭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白意也是一个需要父母关爱的孩子呢?她抢走了林晚音的爱人,也抢走了白意的父亲,那个时候,她怎么就不想想家庭呢?
白意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你都不问问我事情的缘由,就偏袒地站在了她那边,你没有关心过我一句,反倒是先来怪罪我报案。”
“爸爸是相信你的呀,只不过警察那边已经去过家里了,如果追究下去,这个家就散了。一一,你别和玉梅计较,她性子急,说话口无遮拦,但是人没坏心思,你哥哥妹妹的本性也是善良的,这次是无心之失。”白清晖似乎拼命想证明这些人的好,但殊不知,这无异于在白意的伤口上撒盐。
白意听到这话的时候,一时间难以理解地失笑了一声,带着蔑意,以及本以为不会有的失落。
是否所有的父亲都是这样?如果说父亲对与他与柳玉梅生下来的女儿极度宠溺可以理解的话,那为什么对柳玉梅和前夫生下来的儿子都比对白意这个亲生女儿要好?
仿佛她才是那个与白清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我既然决定了报警,就不打算更改,您说再多也没用。既然您觉得是我错怪了他们,那就等警察公布一个公正的结果吧。我很累,想休息了,您保重身体。”没等白清晖再说什么,白意就挂断了电话。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无外乎是替别人求情。或许白清晖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又或许他本来就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权衡过后,选择了一个损失最小的方案:牺牲白意以保全现在这个完整的家庭。
又或许,在白清晖决定再婚的时候,白意就已经成了那枚弃子,而现在,也谈不上什么牺牲不牺牲的。
理智上很清楚这个道理,但心中还是难免觉得难过。其实她很少去想这些事情,但这次的经历就像是一根导火索,把从前那些痛苦的遭遇统统引了出来,就像是被吸入了某个黑洞,让她难以从那样的情绪中脱身。
痛苦之时,一双充满岁月痕迹的手覆在她的肩膀上,“姑娘。”
那一声轻唤像是这段痛苦回忆的终结,白意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寻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面容和蔼慈祥的老妇人。
老人手上拿着一本书,朝她示意,“这本书上的字太小了,有些看不清楚,能不能帮我读一下?”
老人慈眉善目的脸颊上堆砌着岁月的皱纹,即便是有些苍老,仍能看出年轻时姣好的容颜。白意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外婆,她的外婆也是一个大美人,比眼前的老人丝毫不差。
听说人老了之后视力都会变差,只是外婆那时走得太早,甚至都还没有到垂垂老矣的年纪。如果她还在世的话,大概也快到这个年岁,看着身旁的老人,白意瞬间卸下了防备。
白意从秋千上下来,随老人一同走到书桌旁,两人并肩而坐。老人把书递给她,摊开到原本读到的位置。
白意看了一眼,那是一本有关于亲情的书,书上面贴着然后书房的标签,想来应该是书房的藏书。
“姑娘,读这一页就可以了,我年纪大了,眼睛不中用啦。”
白意听话地读着书,她的声音本就温软,读起书来更加轻柔。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书上的内容与她此刻的心境竟很契合,读完之后,心情也随之开阔许多。
读完后,老人会心一笑,“今天就读到这里吧,谢谢你。”
白意冲她笑笑,“我也学到很多。”
大约是心情的缘故,白意觉得有些疲惫,回到病房之后就睡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白意没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去然后书房,有时看书,有时就坐在秋千上发呆。
老人也经常来书房,某天,白意倒水的时候顺便给老人接了一杯,两人就打开了话匣子。
“姑娘,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老人的笑容如春风和煦。
“白意,”顿了顿,担心自己的名字不好记,又或是想起家里的长辈对自己的称呼,她又补充了一句,“您也可以叫我一一。”
“一一,是个好名字呢,万物归一,你会有好的福气的。”老人慈祥和善,那模样与其他的长辈无异,总是希望小辈能过得好。
白意笑笑,想起自己刚刚经历过的事情,没有说话。
听出白意失落的心情,老太太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以前没见你来过这里。”
“我最近才住进来,一个人闲着没事,就来书房转一转。”
“如果你有时间,白天也可以过来这里。我在这家医院住了有段时间了,白天会来书房打络子,你感兴趣话我可以教你。”
“打络子?”
“是我们上了年纪的叫法,你们年轻人应该叫编绳。”说着,老人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荷包,是用蓝青色的绳子编成的,像是小荷包一样的物件,“你看,这是我前些日子做的。”
白意的目光被那小荷包吸引了去,上面的绳结非常繁复又漂亮,她想拿过来仔细看看,又生怕给碰坏了,就这么隔空看着,“好漂亮。”
老太太将那小袋子递到白意手里,笑道,“用来装些小东西很方便,最重要的是,做这个能打发时间。”
白意将这小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试图看清编法,但老人的手工太细致,她甚至连线头都找不到,不禁感叹道,“您手真巧。”
显然,白意的爱不释手让老人很受用,老太太慈祥地笑了笑,“这个看起来复杂,其实不难的,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白意犯了难,“可我还没准备绳子。”
且不说她根本没有闲钱去买这些,就算是现在从网上买,明天也是来不及用的。
“你不用买,用我的吧,我孙子知道我爱弄这些,特意买了很多,年轻人,花钱大手大脚的。”嘴上虽说是在埋怨,白意却还是能从老太太的语气中感觉到一种炫耀。
确实,隔辈,尤其是男生,还能这样细致地照顾老人家,是值得炫耀的。
白意便也没再推脱,“那我明天上午查完房后过来,不会打扰您休息吧?”
“当然不会,你来正好还能陪我解解闷,我一个老太太在这里,怪无聊的。”老太太将白意还回的荷包收好,又装回到口袋里,“我那刚好还有很多其他颜色的彩绳,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刚好给你用。”
“好。”
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恍然间,白意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老太太就像她的外婆一样。两个人在书房待很久,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打络子,有时白意会给老太太读书,累了就去外面走走。
日子过得很平静,但此刻的白意觉得,在起起伏伏的人世间,能够平静便是最好。
不过,因为白清晖再一次打来电话,将白意原本平静的状态完全打乱。
第9章 撤销·报案
这天上午,白意正在和老太太学习一种新的络子,当看到微信电话显示的备注时,原本不想接,可白清晖却锲而不舍。
手机不断震动着,让人无法忽视。
老太太能感觉到白意原本愉悦的心情因为这通电话立刻晴转多云,想来并非什么善事,但不论怎样,逃避不是办法,于是规劝道,“你好像有电话。”
白意摇摇头,“我不想接。”手上打络子的动作不停,可好几个编法都出了些差错,系成了死结。
老太太将自己褶皱的手覆上白意的,姑娘手上的动作被迫停了下来,“逃避可不是一个好办法。”
白意看向老太太,眼神中透着倔强和不安。
老太太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白意的手,“你心里有答案,不是吗?这些日子你表面上虽然开心,但心里似乎装着很多事情,很累吧?”
白意点点头,委屈得不行。
老太太摸摸白意的头,“去吧,我相信你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一切遵从本心,只要是自己做的决定,就不要后悔,也别再回想,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如果我的决定很不像话,也可以吗?”白意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那是你的事情,谁还有权利干预呢?人就是太圆滑,总想找一个万全之策,可哪里有那么多的圆满呢?圆满是自己赋予自己的,这和别人无关,你心里过得去,这就是你的圆满。”
“好。”
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白意拿着手机走到一旁的秋千处,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白清晖似是迫不及待,很快接起,“一其刘刘武铃耙耙佴雾一。”
“我上次说过,我决定的是并不想做更改。”白意开门见山道。
“那你能不能听听爸爸的理由?”白清晖象征性地询问着白意的一件。
“那是您的事情,与我无关。况且,对您这个称呼似乎只基于血缘,成年和我妈离婚后,您的所作所为和这两个字挨不上关系。”白意有些生气。
白清晖似乎没有预料到白意的情绪会这样强硬,但卖惨是他所擅长的,所以应对起来毫不费力,“都是爸爸的错,你生气就冲爸爸来,你哥哥和妹妹还都只是孩子。”
呵,听着自己的父亲称呼另外两个人为“孩子”,白意真是又气又觉得好笑。他们还是孩子,自己就不是了?
“就当给爸爸一个面子,你给他们两个一次改正的机会。玉梅那边也说了,如果你取消报案,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不是想要学费么?这样,你想要多少钱,爸爸补偿给你行不行?”
白清晖打心里觉得白意报警的目的是想从柳玉梅这里讨些钱财,于是自认为很大方地开出了一个白意会满意的条件。
原来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一个讨债鬼。
父女一场,也不过如此。
那一刻,白意突然觉得书房的灯光冷清得厉害,仿佛照得人冷到骨子里。而身下的秋千,仿佛只是她一个人固执守护的回忆一样,每想起一次就挨一个巴掌。
“您自始至终都没有问问我伤得怎么样。”肋骨处传来一阵疼痛,白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眶一阵泛红,或许是因为这疼痛才引起的吧。
白清晖似乎才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为了达到目的的敷衍,“你怎么样?”
“没什么事,就是裂了根肋骨。”白意淡淡道,仿佛疼得撕心裂肺的人并不是她。
“玉梅弄的?应该不会的,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力气,是不小心撞到哪里了吧?那这样,爸爸再给你转点营养费吧?”没等白意说话,白清晖便自顾自地找好了借口。
6/94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