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凇示意大家落座,白意挨着老人,坐在了她的右手边,而韩凇则坐在了另一边。隔着不远的距离,白意偷偷打量着他。
今天的他没有像前几次一样西装革履,及膝黑色羽绒服随意地敞开着,里面是一件简单的针织衫,一条休闲长裤衬得他的双腿笔直修长。很随意的穿搭,却被他穿出了一种矜贵的气质。
“你们早就认识了吗?”老人笑着问韩凇。
韩凇如实交代着,“不是,最近的事情。”
白意突然觉得,韩凇真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回答者,别人问的问题,他绝不展开回答,也不多说一句。
“我之前遇到交通事故,是韩先生救了我,送我来的医院。”白意接过话,侧头平静地对老人说着两人相识的缘由。
老人笑着点点头,又难免替韩凇美言两句,“这样啊,他就是看着冷漠,实际很好相处的。”
白意笑笑,“嗯。”
老人又转过头,似是责怪的样子,“阿凇你该早些和我说的,早知道你们认识,就该让一一住到我病房旁边,也有个照应。”说着,老太太看到了韩凇手里的那本书,指了指,“你带书来了?”
“嗯,书房的书太单调了,缓解下心情,您要看么?”韩凇冲老太太扬了扬手里的书。
老人虽是年岁大了,但从书籍的封面也能看出来,这是本年轻人看的书,也就是说,这本书大约是韩凇特地带给白意的。“不了,我眼睛不好啦,看不得太多书,你们年轻人看吧。”
“眼睛不好,所以让人小姑娘给您念书,看来我还要再答谢一下人家。”韩凇调侃道。
三人皆是笑笑,韩凇察觉到白意在一旁有些无措,想来是有些不自在,遂询问一旁的老人,“您什么时候来书房的?医生建议您多休息,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先回病房吧。”
“嗯,刚好我也有些累了,一一,你要不要上楼坐一坐?”老太太看向白意。
白意摆摆手,“不用了,等下医生要查房,我也该回去了。”
“那好。”老人起身,韩凇跟着起身,随后很细心地俯身在白意耳畔道,“那我先送奶奶回病房,等下再去看你。”
“好。”白意被这突然拉近的距离弄的脸颊发烫,或许男人的初衷只是为了照顾到两人的身高差距,可偏是这样不经意的细心最为撩人。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的时候,白意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口,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踪影。
离查房的时间还有一会,白意不急着回病房。她起身,又坐回到了秋千上,百无聊赖地轻晃着。
满脑子都是那声“一一。”
大概是这段时间住院,脑子病糊涂了。她们两人年龄相差那么多,可能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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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凇和老太太回到病房后,把带来的书随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扶老人在床上落座后,起身斟了一杯水递到老人手上,“您喝杯水。”
老人接过水杯,轻抿了一口,随后又把水杯递给韩凇,韩凇接过,放到一旁。
“医生嘱咐您多休息,走那么远累不累?打络子很费时间,您注意休息。”韩凇随手帮老人把桌上零散的物件整理好,关心着。
原本韩凇给老太太请了一个护工,可是老人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倒也不用那样被照顾,况且有陌生人在,老人总觉得不自在。
于是护工便换成了每天早上来一次的清洁工,只需要帮忙收拾和打扫病房,大多数时间老人都是独处,也不免有些无聊,所以韩凇常来医院看老人。
“好多了,没几步路,不用担心的。再说打络子是我的爱好,正好一一也陪我一起,我教她,这样很有成就感。放心吧,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会喊护士帮忙,她们对我都很关照。”老人确实有些疲惫,韩凇伺候老太太把鞋子脱掉后,扶她侧卧在床头,并调整好了病床的角度,又把枕头叠在老太太身后,方便她靠坐。
“嗯,量力而行,别逞能。”韩凇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莫名矜贵。
“我知道的,倒是你,昨晚给你打电话还在公司,最近一直在加班么?”想起昨晚和韩凇视频的事情,老人不忘关心道。
韩凇点点头,“嗯,最近有项目要跟进。”
“年轻人要多注意休息,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还是要有自己的时间的。”作为一个过来人,老太太并不希望自己的后辈像自己一样,一心扑在工作上。
趁年轻,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工作不是唯一,金钱也不是最重要的。
“嗯。”韩凇明了地点点头,这话他不只听了一两次,几乎每次见面,老太太都会嘱咐他,他早已习惯。只是身为集团的继承人,有很多工作是“不得不”,由不得他选择。
古人常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对韩凇来讲,这么庞大的家业带给他了衣食无忧,又何尝不是一种压力呢?
韩氏集团是韩凇的爷爷一手创办的。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个贤内助,不仅把家中事务搭理地妥当,连集团的事情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以说,在她的生活中,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工作。
诚然,工作不会骗人,付出与回报是成正比的,韩氏集团在她和爱人的努力下,已经成为了帝都数一数二的集团,可加班和熬夜换来的也有身体上的副作用,韩凇的爷爷很早的时候身体就不好,好不容易抽时间去医院做检查时,已经是癌症晚期。
年轻时,用健康换事业,而年岁大了,却是用再多金钱都换不回健康。
钱这种东西,小富即安,有钱人也不一定比普通人更幸福。
老人想说什么,想了想欲言又止。韩凇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生得一副好皮囊,加上家世也好,打小就有不少小姑娘围在他身边,其中也不乏优秀的,可偏偏他脾性最是冷淡,正眼都不瞧一眼。
可今天,老太太分明看到自己这向来冷淡的孙子正温柔地同一个姑娘打趣,并且用心地为那姑娘准备书,可能放在其他年轻人身上,这不算什么,可放在韩凇身上,就算是破天荒了。
作为长辈,她是高兴的,庆幸韩凇除了工作外还能对其他的人和事感兴趣,但又不免有些担忧。
因为,韩凇的父母算一向是打算让他联姻的。尽管老太太对此并不算赞成,但毕竟对于隔辈关系来讲,韩凇更多的是要遵循父母的意见。
老太太缓缓道,“前几天婉娴跟我讲,赵家那姑娘心悦于你,托人问问你的心思。”
韩凇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似乎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情,如同超市货架上的商品,于他而言,什么品牌都不重要,家人觉得满意即可,“奶奶,您只管好好养病,不用在这些事情上分心。我对这些事情没什么看法,赵家、李家亦或是张家,对我来讲没什么所谓。”
这些年,韩氏集团发展的不错,有不少姑娘或是为了人,又或是为了他身后的集团,动用各种人脉试图接近他,奈何这尊无情佛从不会为任何姑娘动心,姑娘们一个个铩羽而归,但很快又有不知足的姑娘再次迎上来。
又是如此的循环往复。
“真的没所谓吗?”老太太话说一半,慈爱的眼神望着韩凇,眼角眉梢却又透出些精明锐利。
韩凇对上老太太的看穿一切的眸子,没说话。
他知道老太太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但心中也清楚父母的意思。作为集团的继承人,享受比常人优越生活的同时,自然要用一些东西做交换,比如婚姻。这件事情从他成年之时就已知晓,所以这么些年以来,他从未对任何姑娘动心过。
白意是一个意外。
第12章 误会·反骨
“你首先是自己,其次才是集团的继承人,人活一世,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老太太的想法很开明,活到这个年岁,人生也参透个大半。她不愿自己的后辈带有任何羁绊和顾虑地生活,只愿他们在这不长不短的一生中,能做自己。
沉默良久,韩凇起身,及膝的羽绒服就那么随意地敞开着,许是病房的温度太高,不免让人有些燥热,静不下心来。
“您好好休息,我出去透透气。”
韩凇走到桌子旁,把那本书拿上,离开了VIP病房。
从VIP病房出来后,韩凇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缓了缓神。来往的护士都知道他是李然的朋友,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从他身旁经过时都礼貌地同他打招呼,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韩凇心里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样,他深呼一口气,却也没什么作用。
老太太的心思他明白,在长辈们不断推着他往前走时,只有老太太会点醒他,让他做自己。
只是,虽然老太太表明了态度,无意间也让原本心无旁骛的韩凇不得不多想。
是啊,感情对于他来说是奢侈品,一见钟情本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的。他只能给她爱,却给不了她未来。
如果,倘若真的能和她走到最后,那他要怎样给她一个结果?倘若走不到最后,那又何必开始,何必将自己的时间和情感倾注在没有结果的人和事情上?
他并非是可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的年纪,最近常常加班,也了解到了集团里面临的一些问题。
责任使然,他不能心无旁骛地对待自己的感情。
某些时候,他挺羡慕梁辰的,能做真实的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韩凇才会在梁辰需要帮助的时候不遗余力地伸出援手。
就像是把他当作另一个自己。如果自己的感情不能得到圆满,那就尽量不要让其他人也变成另一个自己。
良久,整理好心情后,韩凇从长椅上起身,朝走廊尽头走去。
他没坐电梯,这几步路也不算什么。但潜意识中认为,身体上的疲乏能够消解心理上的烦躁,只有这样,他的心情才会平静些。
下楼时,韩凇先是去了趟书房,书房的人本就不多,一眼扫去,此刻已经没有了白意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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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管床医生刚对白意进行完例行检查。
“恢复得不错,明早空腹验血,再检查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的话像是特赦令,白意心中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里终究是医院,住在这里总觉得心情压抑,况且,每天住院费都很高昂,多一天都是负担,她没能力承担。
不过另一个难题接踵而至,出院后,她无处可去。
往年寒暑假,白意都会留在学校宿舍,白天做兼职,晚上不至于露宿街头。
暑假还好,只是每到寒假过年那几天,宿管也放假,白意不得不去酒店住几天。偏偏酒店假期溢价严重,寒假打工赚的钱大多都花在房费上面了。
想到今年寒假,白意不禁犯了愁。她身上的伤痕还在,穿上衣服能遮住个大概,只是脖颈上有两条伤痕一直蔓延到下颌处,不知道别人见了会怎样想。
不过相比较住酒店而言,她只能选择宿舍,别无他法。
于是等医生离开后,她当下给宋伊然播了一个电话,询问寒假期间宿舍开放的事情,心里盘算着住酒店的天数。
宋伊然知道白意每年寒暑假都要留在宿舍,只是今年寒假特殊,前几天学校才发布了通知,对全校学生宿舍的暖气进行维修和保养,因此不允许学生留校。
白意一时不知所措,“全都不让留校么?和导员申请也不行吗?”
“通知上是这么说的诶,我觉得悬。而且维修工在宿舍楼里干活,会不安全吧?你假期有地方去么?”想到这,宋伊然不免担忧,“原本你可以去我家的,但我爸妈提前定下全家去旅游过年。不然我把我家钥匙留给你?你到时自己去吧。”
换做是平时,白意也许会同意,可宋伊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一个外人去也不合适,想了想便拒绝了,“不用麻烦啦,我到时住酒店吧。”
宋伊然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能行么?钱呢,够不够?”
“够用的。”白意不动声色地扯了个谎。她和宋伊然从小一起随于老师学舞,知道白意生活不好过,宋伊然常常帮她,光是这份人情,白意都还不完。
况且,白意潜意识里认为,对一段感情越是珍视,越不舍得夹杂太多其他的东西,美好的事物都该是纯粹的,纤尘不染的,于是便拒绝了宋伊然的帮忙。
宋伊然:“那好吧,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啊。”
白意:“好。”
白意不死心地给导员打电话,询问了宿舍的事情。直到导员回复“确实如此”时,她这才真的认清现实。
挂掉电话后,她点开微信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别说住酒店,可能连吃一顿饭都成问题。
这段时间,虽说是韩凇负责自己的住院费用,但白意心里过意不去,也自己付过很多次医药费,这样下来,手里的钱所剩无几。
白意泄气地垂丧着脑袋,突然想起之前在书上看到过的,“幸福不只在于金钱”。可此刻的她只觉得,她的幸福前途未卜,不幸却都在于金钱。
正想着,手机震动了几下,还以为是宿舍的事情有了转机,白意想也没想就接通了电话,“喂?”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便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阿凇,明晚回老宅吃饭吗?”
女人的声音很陌生,带着一种精明能干的利落,白意这才惊觉手里这部手机的电话号码并不是自己的。
这是韩凇的备用机。
白意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一怔,而她自己几乎紧张地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你是?”对面的女人问道。
白意把手机从耳畔拿下,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面备注的是“苏婉娴”,她猜想,这大约是韩凇的某个朋友。
但绝非女朋友。
因为之前闲聊时听老人提起过,韩凇并没有感情状况,况且这个声音,也不算是很年轻,起码不像是与韩凇同龄的样子。
本着礼貌的原因,白意回应道,“韩先生现在不在,我会转告他给您回电话。”
“他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女人的语气平静到像是与白意闲聊,但话语中确是透着锋利。
“您不要误会,我只是借用他的电话,等他回来之后会和您说清楚的。”
挂掉电话后,白意有一种不经意间做了坏事的感觉。她不怎么会说话,而现在越想澄清就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但愿不会坏了韩凇的事。
白意站在窗边,手肘撑在窗台上看着医院楼下来往的人。从这家医院的设施来看,应是一家很高档的私人医院,因此来往的人并不多。
大约因为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来探望病人,因此人们的面色不算轻松,在凛冽的寒冬中更显萧肃。
没多会,病房门被扣响。
白意转过身,见到韩凇出现在病房门口。男人身高腿长,面容优越,简单的羽绒服也被他穿得极为好看。
“韩先生。”白意正站在窗边,见韩凇过来后转过身同他打过招呼。
“看你的状态还不错,听老太太说,这段时间你给她念了不少书,还陪她打络子,麻烦你了。”韩凇边说边走到白意身旁,同样的姿势,闲散地靠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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