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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尚有余温——帘重【完结】

时间:2025-01-23 23:23:33  作者:帘重【完结】
  “什、什么……血口喷人!”贺屿薇的脸涨得通红。
  她的脸皮极薄,有时候根本没做错事,仅仅是发怒都先有一种排山倒海的羞愧感。她也会委屈和悲伤,可是表达感情需
  要一种勇气。在情绪最激烈的时候,她总是陷入尴尬和失语。大部分时候她都很讨厌自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白痴和软脚虾。
  丽丽斜着眼睛看。贺屿薇目光里的悲哀和脸上的那股嫣红有一种别样的妩媚和脆弱,让人内心烦躁。
  听说这个笨手笨脚的土气女孩要去城里当保姆了?哼,凭什么?她哪里不如贺屿薇了?
  丽丽继续骄横地抱着胳膊:“装什么啊?听说昨天有一辆大奔在这里。”
  贺屿薇不知道什么叫大奔,但这个时候询问就会被嘲笑,丽丽向来不太喜欢自己。如果一个人不喜欢自己,她也绝不会为自己辩解,更不会主动示好。这大概是贺屿薇内心小小的清高吧。
  丽丽看她陷入沉默,越说越过份:“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哦,心虚吗?我懂了。你是看农家乐倒闭,赶紧就要投奔金主了。真厉害啊,都这么有关系的人了怎么还跑来当服务员啊?你真恶心,陪老非睡完又陪其他人!平时还装那么清高!”
  丽丽嘴里恶毒的话喷薄而出。
  贺屿薇根本插不进去。她在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低头一看,饼干盒被胶带裹得严严实实。她稍微松口气,再把它重新装到书包里。
  “我不想吵架。”
  贺屿薇说完后就抱着行李,抛下丽丽夺门而出。丽丽剁了下脚,随后追着她跑出去。
  “跑什么?你肯定心虚,这书包里绝对有鬼,打开让我看。”
  丽丽走上来,居然要伸手掀她书包。贺屿薇下意识要夺,推搡当中,书包里一个枣红色的购物袋滚落在泥土地上。那里装着她不知道怎么处理,余温钧送她的新鞋。
  购物袋的花体英文字母写着,lora piana,她们都不认识的牌子。
  丽丽好像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扑过去要打开。
  贺屿薇即使是泥人也有几分火气,她护着自己的书包:“你也太过分了!再这么做,我要生气了!”
  “我过分?你连手机都不会用,居然要进城工作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能做什么?这么长时间在后厨,也只是做切菜和洗碗的杂活吧?不怕饿死在城里。你这个——”
  偏偏正在这时,身后又传来老非的声音。
  “你俩吵什么?”穿着西装的李诀和羽绒服的老非正诧异地看着她们。
  原来是李诀来接她了。
  丽丽先回过神,气势汹汹地问李诀是什么身份,李诀面无表情走过来,一挥胳膊,只听扑通一声,丽丽就被他这么一耳光直接摔进农家乐门口简易的喷泉里。
  这里虽然是燕郊,但是男人对女人动粗是要遭人唾骂的。而李诀看起来文质彬彬,戴着眼镜,居然能眼都不眨地打女人?
  大家不由都惊呆。
  除了贺屿薇。她见识过李诀的凶狠,有些人虽然衣冠楚楚地穿着西装,但行事和流氓没什么区别。
  丽丽跌落在淹没到小腿肚的脏水里,不停地尖叫。冬天的水,极冷。贺屿薇看着都替她难受,但这个时候帮丽丽说话,就等于羞辱了自己,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没有人出来帮她,丽丽也只能自己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这一次,换丽丽的眼圈发红。她恨恨地看贺屿薇,什么也没敢说,就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跑远了。
  农家乐里其他服务员闻声走出来。他们远远地,敬畏地看着这个方向。
  老非知道,他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农家乐把贺屿薇推出去的,也只是说:“屿薇呀,非叔永远照顾你。你要是在别的地方做不下去,随时都能回来。”
  贺屿薇轻声道谢。
  在众人的围观下,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李诀的车上,看到座位上有安全带,乖巧地扣上,并把一个皱皱巴巴的塑料袋放在膝盖上。
  害怕自己因为晕车吐,就自备了一个呕吐袋。
  李诀根本就不屑和她说话,只是从眼角瞥一眼。这么懦弱而不懂为自己权益抗争的草包,也只能当一辈子的下人吧。
第7章 雾
  再次参观这别墅,带来的震撼依旧不小。
  窗外至少五公里都是绿植,而那所巨大的宅邸就像一只沙漠骆驼般伏在期间,外表平淡无奇,但从车库下来后,她心想在漫画里公主居住的洋馆可能也就这样富丽堂皇吧。虽然,自己也没去过任何洋馆就是。
  “你的房间在五层。五层很特殊,是二哥专用。他平常不住在这里,但每天都会回来看看。五层的楼梯和电梯是需要刷特殊的卡才能上来,我们会给你一张电梯卡,但每天只能刷两次。你平时除了回自己的房间,不要四处乱逛,明白吗?楼道里有监控,别给自己找麻烦。其他楼层在北边有楼梯和电梯,厨房也有专门的楼梯和小货梯。”
  李诀说话间猛地推开一扇门。
  “这是你看护期间所住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单人床,还有雕花衣柜、梳妆台、书桌和一盏看起来就很贵重的台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露台,露台下面是,是覆盖干草的土地。小露台处还放着一张秋千椅。窗户外似乎是一面平静湖水。
  贺屿薇胆怯地站在门口。一个穿着全黑裙子、衬衫上别着对讲机话筒的中年女性擦着她肩膀走进来。她先跟李诀打招呼,目光很矜持地看一下贺屿薇。
  “墨姨,这就是新来的小贺,来照顾哲宁的。”李诀介绍,“我也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诀,是余董的秘书之一,帮他处理生意的事。但他生活上的事不归我管。不过,你要实在有事也可以找我。再跟你道歉,上次绑你过来是我不对。”
  贺屿薇轻声问:“那个,你们为什么不请一个专门的护士?”
  怎么还纠结这个?李诀淡淡看着她:“贺小姐,你来这里工作要记住的第一件事就是,虽然你为哲宁少爷服务,但只有一个人能决定你命运,他的名字叫余温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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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姨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女性。
  她在走廊上很轻快地走着,从一扇门指向另一扇门,头也不回,布鞋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和李诀一样,说话时都不回头看她,似乎预料到贺屿薇会跟上她的步伐。
  “这是配房。过去用作健身房,是新布置的。住家一共5个帮佣,但能上五层的只有你和玖伯。二哥只要在国内,就每晚回来看看,虽然每次都待不长。哲宁和龙飞住在三层。啊,但你只能去哲宁的套房。”
  “你有驾照吗?有的话,我们会给你辆旧车,你可以替哲宁少爷跑跑腿儿。没有的话,每次出去要提前跟司机说。你光靠腿是走不出去的。”
  能不能拿笔把她说的话记下来?贺屿薇想打断她又找不到机会。
  这就是她接下来三个月来要工作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此处自带富贵逼人的气场,还是萦绕鼻尖那股若有若无的熏香,她的大脑处理不了多如牛毛的信息,喉咙隐约又有发干。
  “茶水间在一层。我待会带你下去,那里有天然气,你可以泡茶或煮咖啡,但是不要开火做饭。如果饿了,北边还有一个厨房,家里有专职营养师,那是个和你差不多岁数的小姑娘。你可以去她那里拿点吃的。哦,橱柜里的镀金餐具不能用。”
  墨姨带贺屿薇在三层和一层参观了一圈,就已经花了足足三十分钟。她说话的样子,就像在被一篇有人准备好的演讲词。
  贺屿薇早就不记得自己看过什么,她只是在心里稍稍盘算了刚刚路过的其他佣人。绝对超过十个人。
  “你的工作是专门照顾哲宁。但是,你要是能做点简单的家务活,那就太好了。比如给他房间除除尘,熨烫一下衣服。”
  墨姨终于扭头,她看着贺屿薇的衣服,露出的表情就好像丽丽用手去掏下水道堵塞的毛发。
  贺屿薇现在穿着一件破旧衬衫,头发也油腻腻的,昨晚也故意没洗澡。
  这是消极的抵抗手段之一。她还挺希望这高贵的余家能嫌弃自己,放她重新回农家乐。
  “我去给你拿套工服吧。但关键是你的鞋,走路时鞋子发出的声音太大。你有新鞋吗?”
  贺屿薇想到书包里的那双沙色乐福鞋,便拿出来。但墨姨再看着贺屿薇的目光似乎变了,问她知道不知道什么牌子
  。
  “这是二哥最常穿的牌子。他给你的?”墨姨似乎斟酌着用词,“这双鞋,日常打理起来有点娇气,但在室内穿确实很舒服的。总之,你加油吧。”
  贺屿薇根本不明白自己要加油什么。加油穿新鞋吗?
  “还有问题要问我吗?”墨姨再次问。
  她摇摇头。
  墨姨口吻却有点严厉:“别人问你问题,就要出声回答。点头和摇头是不够的,没有人需要看你的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哑巴。”
  贺屿薇想了想:“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墨姨。你赶紧洗个澡,我在门口等你,然后把你介绍给哲宁。”她看了看表,“他上午刚从病房回来。”
  贺屿薇花了十五分钟洗澡。
  沐浴喷头下面那片宽阔的地面有点湿,角落的玻璃储藏柜里放着叠得整整齐齐,如同砖块般,是鸽子灰色毛巾。她轻轻地伸手摸了一下,很柔软。
  浴室里还有镜子,贺屿薇头一次知道,镜子打磨得过份晶莹,能像摄像头一样把整个人都照得如此清楚!镜子里的女孩死气沉沉,肤色青黄,湿发贴着头皮。都说澡后的女人最妩媚,但她绝对是例外。
  他们为她准备的衣服,是一件白色T恤和墨蓝色的宽松裤子。
  墨姨看到她出现,又略微皱眉。
  “把头发吹干。”墨姨说,“女孩子洗澡后不吹干头发,到老了有罪受。”
  贺屿薇下意识地点头,随后轻轻开口:“我说我明白了。”
  她们在三楼的套房门口稍停了一下,那扇门看起来厚重且华丽,墨姨按了下旁边的液晶屏。
  贺屿薇的心突然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
  起居室很大,有一整面墙是淡色的玻璃,可以将外面的庭院花园景色尽收眼底。模拟壁炉里的火在角落里静静地跳跃着。典雅的白色沙发正对着一块巨屏电视,沙发座上覆盖着雪白的羊毛垫,房间的整个氛围雅致而安宁——非常北欧风情。
  贺屿薇走进来,她看着余哲宁。他也在静静地看着她,脚上缠着石膏。
  哦,天哪,贺屿薇心想,虽然她什么都没做,但已经感觉这份工作太艰难了。
  两人不久前在农家乐的包厢里见面,她当时飞速地逃走了。现在应该要做自我介绍吗?明明是高中同学,平起平坐的关系,然而她现在成了他家雇佣的保姆。她应该称呼他为哲宁少爷吗?少爷这称呼封建的像是总裁小说里的称呼!也许,她跟他抱怨自己是被迫来的,余哲宁就会放她走?
  墨姨回头看了她一眼。贺屿薇知道这是催促自己开口。
  “你好,我……我是贺屿薇。”她的声音发起抖,确实没见过世面,也不知道此刻该不该像电视剧那样伸出手去,“我,我来了。”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余哲宁对她笑了笑,唇角的小痣若隐若现。
  “好久不见。”他很轻地重复她的名字和她话,脸上掠过一丝平静的笑容,“听说了,你是我的看护。我哥真是……多管闲事。”
  顺利打完招呼,贺屿薇的神志好像回来。很好,他们之间没有叙旧,因为也真的不需要。
  她眨了眨眼,嘴微微张了张又闭上,很快就进入保姆的状态。
  “……我现在能帮你做什么?”
  余哲宁看起来比上次在农家乐的时候憔悴了点,连眼神也让人捉摸不透。墨姨无声地退出房间,他没说话,轻轻地拇指点着下巴。
  虽然是高中同学,但严格来说,他们同窗的时间,也不到一载,生疏是应该的。她垂手站着,感觉整个人是案板上长着毛刺的小青虫。
  然后余哲宁说话了:“劳驾,端一杯水给我。”
  这句话可以说解救了她。
  “你第一天来,可以在我房间四处先转转。”余哲宁似乎不忍为难她,叹口气,“那个,真的不用那么紧张。”
  贺屿薇的心怦怦直跳,她顺着直觉走到旁边的房间。
  余哲宁的套房并不如外面装修得深沉华丽,但品味无可挑剔。这里有一个开放式的水台,她踮着脚尖,取下悬挂的玻璃杯,按了那一台复杂的净水机按钮的蓝色按钮,成功地倒了杯水。原本想直接端出去,又看到旁边琳琅满目的进口咖啡和茶包。
  她把两片柠檬茶包也握到手里。
  余哲宁还在刚刚的位置静静地坐着,俊朗的侧面,却有一丝丝宁然的寂寞。他对着很大的液晶电视,但没有打开看的意思。
  贺屿薇将水杯搁在那橡木的茶几上,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她垂着头,尽可能慢的做动作。
  他礼貌地道谢。随后,她轻轻地说:“还有其他要我做的事情吗?”
  余哲宁反问:“你会做什么?”
  贺屿薇的嘴张了张又闭上,她每次这么做的时候,丽丽都评价这样子比实际更傻。“我可以学着给地板除尘,还可以熨衣服。”她说,这是墨姨刚刚说过可以帮着做得家务。
  没有回答。
  贺屿薇觉得自己光是存在就显得很笨拙。她迟疑了下:“如果你现在想一个人静静,我就不出现在你的眼前。如果你有事,叫我一声,我就会过来。”
  余哲宁笑着说:“哈哈,不止是我喜欢安静。你也是吧。”
  贺屿薇和余哲宁虽然当过同桌,但他俩也曾经创下足足两个月共同去补习,彼此根本不主动说话的记录。
  老实说,贺屿薇觉得自己不说话是常态。把一罐飘柔洗发水摆在眼前,她都能沉默研究一下午,爷爷奶奶总痛心地说,把这精力用在学习上多好。
  但余哲宁不是。
  大城市来的转学生,样貌英俊,成绩好,从第一天就围绕着“王子殿下”的高贵氛围。可他却很讨厌献殷勤的女孩子,虽然礼貌待人,但似乎不想交朋友。
  两人第一次的对话,是余哲宁在收拾书包时不小心掉出一张老照片。
  贺屿薇当时帮他捡起来,黑白照片上是一个极为优雅的老太太。她潜意识里以为这是余哲宁的亲人。
  她小声地问:“是你奶奶吗?”
  余哲宁闻言沉默了会,说对啊。
  贺屿薇细看照片后真诚地说:“你长得和她很像。”
  余哲宁忍俊不禁。那是民国才女张充和的照片。高中历史课需要做一份简报,他打印了一张黑白照片夹在书里,仅此而已。而贺屿薇在三天后知道真相,她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无地自容。
  余哲宁看着高中时的女同学。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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