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慢慢地,她又对他直呼其名,没大没小起来。
他叫余温钧。
他是余温钧。她怎么可能忘记也怎么可能不知道,但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锁链似的层层绑着她的舌头和心脏。
贺屿薇在他的注视中无法顺利地念出来。
前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看上去极其美丽,只等她头脑一热跳进去,就会被急湍冲进万劫不复的境地。她真的不想靠近,只是想稳住自己,可是心情一直都被他带着走。
“公、公开场合里大声叫名字很丢脸。”贺屿薇再次垂下目光,然而,她的耳朵连带脖子彻底红一片,就推了推他的手,“你手上那根薯条彻底凉掉就不好吃了,快点吃。”
余温钧就把手里还举着的一根薯条吃掉。
他在炎热的香港,倒是规规矩矩地开始穿起纯色衬衫和西装,但坐在麦当劳里显得很奇怪,有一种他人无法比拟的风姿。
明明嘴里说着逗她玩儿的话,又带着一股专制和压迫感,他的脸色和往常一样波澜不兴的,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她。
贺屿薇不敢再说话,她咬着吸管,一口气足足把奶昔喝到底,整个人依旧坐立难安。
突然间“啊”了声。她想到虽然刚来完月经,但似乎不应该在短时间内大量地吃冷饮。
他说:“哦,我正考虑今晚让你去我房间。”
“你再重新考虑一下。”她垂着眼帘,小声说。
第90章 低云量
之后的两周,余温钧依旧很忙。
甚至于,忙到整个人彻底消失。
她之后只在早餐时看到他一面,但场景不太愉快。
余温钧正在叱责余龙飞什么,甚至直接拍了桌子,余龙飞则缩着头。玖伯关上门,两人面色都极为严峻。
兄弟俩没吃完早餐就直接走人。
她隐约知
道,余龙飞好像闯祸了,余温钧正在香港找人帮他解决问题。
……嗯,他的烦恼其实也很多啊。
但是抛开余温钧,贺屿薇则度过了此生最为奢侈且最为悠闲的一个暑假。
她先在深圳短暂地住了两日,墨姨居然也在,接着上驾校,顺利通过三个科目的考试,取得驾照。
余温钧不嫌麻烦,他一大早派车送她去深圳,晚上还要她回酒店。贺屿薇已经能忽视她的壮汉司机和保镖,坐在车上,她就默默读着耽美漫画。
而取得驾照后,整个人彻底无事可做。
*
每天上午,贺屿薇醒来,睁开眼睛,就下楼吃酒店自助早餐,吃饱后,漫无目的地在酒店四周闲逛。
这是历史悠久的奢华老酒店,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心设计过,她的房间里也配备一座可以观海的望远镜(但贺屿薇一次也没用过)。
中午的时候,司机准时接她去美容院。
不管怎么抗拒,贺屿薇还是又被重新拉回去做了各式各样的美容项目。
在粤语、英语和普通话的三轮攻击下,在小姐姐们一声声的夸奖中,她迷失了方向。
美容小姐的手和仪器,在她的脸上和胸口轻柔地推来推去,并逐渐加入轻医美、spa和按摩。修剪眉毛、指甲和头发,又被美容院小姐劝做了脱毛项目和光子,激光后的烤焦味中,整个人像海豚一样浑身光滑且香喷喷的。
做完美容,贺屿薇会去诚品书店溜达。
香港的纸质书动辄一百多港币,贺屿薇买了几本R18漫画,也觉得有点太贵了。她很快发现,酒店为住客提供免费的报纸、时尚杂志和金融刊物。
于是,贺屿薇每天下午就躺在房间的海景椅前,边喝矿泉水边像退休老干部似的仔仔细细看完五份报纸和杂志。
发行的报纸是繁体字,排版也不一样。
但繁体漫画都能啃,新闻也就半猜半懂地往下读。
薄薄的报纸包含着大量信息量。国际新闻,经济股市,两岸大事,港岛内招生就业,旅游娱乐都有涉及。而港媒经常会冒出很刻薄且一针见血的评论。
最近的新闻是李氏豪门的大小姐嫁了一个奇葩,她乐呵呵地从头看到尾。
唯独有一次,贺屿薇在翻报纸时瞄到标题“英国露营案件”,她立刻就把那一页撇掉,转而发了一下午的呆。
*
大部分时间,贺屿薇是不怎么吃晚饭的。
她会在保镖的陪同下去户外散步。因为畏惧香港的夏天,每次走到酒店门口的喷泉处,再被烫到一般再默默地退回来。
保镖问她要不要出去逛,贺屿薇觉得带保镖出去很瞩目,哪里都懒得去。
玖伯正好来酒店替余温钧收拾衣服,说酒店提供游泳教练,就建议她去学游泳。
奢华酒店的泳池通常没什么人
偶尔会有贵妇带着小朋友学游泳,或者是几个穿比基尼且极为性感的姑娘正在自拍,还有游得飞快且谁也不看的中年人。
他们不在意她,她也不在意他们。
到晚上九点钟,贺屿薇会再吃一点夜床服务送的水果,因为每天游50分钟的泳还是挺累的,直接倒头睡觉。
24小时很快过去。一周很快就过去。一个月很快就过去。
最初,贺屿薇对这种悠闲生活带有一股浓重的天然罪恶感。
像是这种,每天都睡觉、美容和spa,规律运动、随意看书,没有人打扰和规训她,完全不考虑任何工作、学习和社交压力的富贵闲人生活——这样无所事事的生活似乎不应该属于她的。
她仅仅是在虚度光阴,浪费青春和社会资源,是在向罪恶堕落。
……但,贺屿薇在余家的前几个月,除了复习会考,也过着类似的日子。
她并没有像真正的富人那样,每天醉生梦死,或大手大脚地买各类奢侈品,私人飞机全球飞来飞去的度假,
她也就是住在半岛酒店房间,安安静静地当一个米虫罢了。
贺屿薇也知道,这种生活极端地脆弱。
只要没有余温钧的财力支持,她马上又得回去当一个女服务员了——但,体力工作也并不丢脸吧。
自己这辈子,是不太可能去当公务员、医生、律师、工程师,会计、生意人或老师。那类社会阶级认同感比较高的普通职业,她既不喜欢也没兴趣。
而体力工作只要找对方向也能赚钱。
*
余温钧和余龙飞在香港各自持有几套私人房产。
不常住的几所公寓都出租。其中一套高级公寓到期了,玖伯就带贺屿薇抽空去房间收房。
那是一套3000尺的复式海景公寓。
打开窗户,能看到下面绿意葱葱的空中花园,还有提供业主免费享用的户外泳池、健身房和阅读室。物业服务比内地周到一大截。
玖伯正在外面和管理处询问各项事宜,两个菲佣麻利地收拾着,贺屿薇小声询问了一下菲佣的工资。
香港劳工处规定,菲佣每个月的法定工资不低于4870港币,雇主需要负担他们的餐饮住宿,保险费和探亲往返机票。
而香港普通人的日薪差不多能达到1600元。洗碗工能开到2万港币。
贺屿薇陷入巨大震撼和隐隐后悔里——那天是不是应该逃走?
怪不得曾经有不少人偷渡来香港。经济发达的地方,提供给体力工作者的福利也不差。
贺屿薇觉得,嗯,自己有点喜欢上了香港。
她回去算了一笔账。
这辈子不考虑结婚,维持单身的生活基础开支并不高。如果走投无路,可以再去当保姆。
“我现在又会英语,又有驾照,又懂家务,还年轻,还会打扫卫生,这简直就是天选的专业菲佣啊。”贺屿薇自言自语,“听说香港月嫂的工资是5万多港币。明天的时候,我可以去书店买一本母婴杂志回来看看。小钰不是营养师吗?我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她,我还可以赚营养师的那份工资。”
没有香港身份,也不可能轻易找到这种工作,但这个思路可以说打开了贺屿薇的眼界。
每天翻报纸,她不再看八卦,而是会格外细读经济发展和就业指导那一栏,把感兴趣的职业剪下来。
学会游泳后,玖伯又建议去报名一个西餐餐饮礼仪的短期培训课。
贺屿薇答应了,甚至还主动问有什么其他能学的。
尤其是,去学适合找工作的技能。
“……学学打高尔夫吧。”玖伯说,“以后谈生意的时候,也能带你一起。”
高尔夫,漫画里老年人的专属爱好。
贺屿薇觉得她运动神经很糟糕,在跑步机上跑一公里都气喘吁吁。
悲观地想,她很可能在没学会高尔夫前就会被余温钧抛弃。但换个积极的思路,她也不太可能自己花钱去学高尔夫。
“我想学。”她坚定地点头,就当涨涨人生见识吧。
*
玖伯也觉得,贺屿薇挺有意思。
大部分穷人家的孩子,即使没见过什么世面,自尊心却出奇得高,经不起任何的批评和指正。
阶级的流动,会让当事人感到巨大的羞耻。
李诀当初被余温钧带回家,他就面临这种困境。甚至于刻意地蔑视很多东西。余温钧曾经花了很大功夫才把李诀的一些底层坏习惯给扳回来。
不过,贺屿薇的性格里没有那么多的刺。
别人给她好东西,她就默默地收着。别人带她去高档场所,她就观察着。虽然很多时候,她在人群里表现出一种手足无措的孤僻态度,对尖端人群和他们的奢侈生活感到极度的不理解,却也不会感到不甘,怨恨、冲动和羡慕。
她的日常生活规律得很,甚至比大多数人都更漠然且踏实地活着。
就算贺屿薇不是余温钧的女人,她也是他比较喜欢的员工。余温钧嘴上总说喜欢怪小孩,也只是因为,他自己就是
很有个性的人罢了。
不过,玖伯最喜欢贺屿薇的一点还是,她和女儿小钰很像。
他和余温钧满世界跑来跑去,乐此不疲地做生意,大概没有退休的一天,因此搞不懂年轻女孩不喜欢购物不喜欢大城市,她们居然最喜欢在房间待着。
*
贺屿薇对香港的兴趣依旧不算很多。
她大部分时间窝在酒店,看书,用电脑上上网,反复看买来的耽美漫画,有的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这天深夜,贺屿薇突然在睡梦中被吻醒,从脸颊到耳垂。
久违的香味混合着成熟男人味,瞬间被填满的感觉让她的身体先于大脑直接恢复清醒。
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用肩膀顶他胸膛,抵抗他不断撞过来的腰身。
“放松。”他的喘息很低,再命令,“别勾引我。”
贺屿薇颤抖着:“……你工作忙完了吗?”
这段时间,余温钧偶尔会在清早来她房间,但什么都没做,摸摸她的头,悄然留下一堆进口营养品或几件亮闪闪的珠宝,就走了。
感觉就像童话里的搬运乌鸦似的。
“工作永远不可能忙完。”他的体温从很深的地方传来,余温钧侧躺着,边深深亲她的耳垂边抬高她一边的腿,“总算解决了比较紧急的问题。李诀也跑过来了,那小子挺有一手的,我也终于闲下来。听说你现在都学会游泳和打球了?不错。明天稍微打扮一下,我们出去看场赛马。”
明天什么?赛马和游泳有关系吗?
贺屿薇模模糊糊地想,大脑纷乱得让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却不说话了,就在背后禁锢着她臀部。
将近一个半月没做这种事了。她一波接着又一波地发抖,想伸出手开灯。
余温钧摁住贺屿薇的手腕,她还带着他买的钻石钉子手镯,那里有一个尖锐的角,会划伤两人的身体。而他的胳膊也碰到什么,原来枕头旁边就是漫画书。
余温钧也是无奈了。
“一直缩在房间里看漫画?不出去逛逛?好好吃饭了吗?想我吗?”
她敷衍地哼两声。
除了余温钧和玖伯,没有人关注她每天具体做什么。
“我困……”她小声地说
背后的人再柔声说:“睡你的。很快完事。”
他将被子拽过来严严密密地盖住她上身,只露着屁股。一只手环着她的腰让她继续侧躺。
腰被冲塌几次,就像滚烫的茶撞进杯里成的水花,贺屿薇的骨头仿佛被一条条地抽走,速度上去了,她忍不住开始叫,眼前的世界在晃动、填满和充实,接着又歪斜。
持续了好久好久,她才发现自己半边身体都趴在地板上,眼看就要撞下床,余温钧却还在用力地往下按她的身子。
她长长的发尾,粘着汗,沾到颤抖的脊背和胳膊上,她迫不得已叫他名字,他这才握住她的脚踝,再把她重新捞上床。
片刻的哭腔后,她再求饶:“没法睡……”
“我会哄你睡。”余温钧简单说,接着又轻问他怀里的人,“这样舒服吗?”
她的胸在他掌心里,有一种将破未破的饱胀感但又滑溜溜的,他揉着揉着开始握住她的腰,越发变本加厉。
她拽过膝盖下洁白的鹅绒枕头牢牢地盖住通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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