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薇情不自禁地说:“才没有这回事……”
“薇薇,你是值得的。”
“那,为什么都没人来主动帮过我?”贺屿薇孩子气地追问。
“就是说啊,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余温钧微微皱着眉,露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沉思样子。
“当薇薇你把这些事告诉我,我想的是,如果我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我不会罢休。薇薇受到一点危险,我也绝对不可能放过那个凶手。除了我,世界上还存在其他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保护你的人。而有我们这些人,站在你身后,你什么都配得上。”
明知道这是安慰,她却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哭了。
没人对她说过这些话。
她总觉得,自己是孤独罪人。
从出生起就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如果自己没被送到爷爷奶奶家,他们也许就不用忍受醉酒的儿子上门勒索。爷爷奶奶的遗言是让她开展新生活,但她却以杀死父亲为存活目标。即使替爷爷奶奶报仇,她也害死和他们的儿子,她的亲生父亲。
这么说吧,她一直是世界道德伦理所遗弃的局外人。
余温钧柔声说: “你已经被原谅了。你能原谅自己吗?”
眼泪静静地在风中后扬,有什么很浑浊的黑暗东西,孤独、恐惧、无奈和悔恨,和一些曾让她想放声尖叫痛哭跳海却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正在从身体的最深处,淌流出来。
“你是安全的。完全不需要隐藏自己。”余温钧用手指刮着她颊边掉落的眼泪,“我以后会好好宠着你的,嗯?”
贺屿薇闭上眼感受他的温暖。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内心又萌生起熟悉的戒备和抗拒,而仅仅这么一个微微退缩的举动,他立刻察觉。
“不准逃。”
余温钧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他的力气极大,轻轻一甩,贺屿薇几乎是猝不及防地彻底跌进他的怀里,她的手隔着花衬衫按在他结实的腰腹上,忍不住抬起头。
第94章 高压脊
夏日炎炎的夜风,还在鼓吹着这个海岛大城市。
余温钧垂眸看着她,表情讳莫如深。她感受到,自己正被一种幽深的气场稳定地攥住,这幽寒的气质不昭彰,无痕无息无形无迹,却又无所不在。
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薇薇,我最近的工作真的很忙,今天从南沙急着赶回来,还得陪你夜游香港。如果仅仅是告诉我你的过去还远远不够。再给我一点别的东西。”
*
别的东西?
明明是她鼓起勇气,把最想隐藏的黑暗过去向他彻底的坦诚完毕,但余温钧表现得根本不当一回事似的。
贺屿薇既松口气又很疑惑地看着他,余温钧的手包裹着钉子手镯,钻石勒着她的手腕,略微地疼痛。
余温钧轻声说,“你父亲的事,你有没有告诉过哲宁?”
“没、没有。”她疲倦地说。
“你告诉过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吗?”
贺屿薇迟疑片刻,再次摇头。
夜色当中,余温钧的唇角勾起。
两人的距离很近,贺屿薇自然也清楚地看到男人露出某种不容置喙且志得意满的笃定笑容,她内心的那股抗拒里也开始掺杂着丝丝缕缕的害羞和烦恼。
糟糕。余温钧的下一个问题绝对是要问,为什么偏偏把这些过去告诉他。
她迅速在脑海里想好答案。因为他说过要认真对待这段关系,她才决定把自己的过去说出来。这跟“喜欢”是没有关系的!
#
“想不想找我接吻?”余温钧低声问出的却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一句话。
黑暗中,贺屿薇双目还噙着清澈温冷的残泪,而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标题:精虫上脑立毁港城夜色。
余温钧再低低说:“脉搏跳得很快啊。很紧张吗?”
她连忙要从他的掌心里把手抽回来,余温钧紧跟着再说:“最近这段日子,一直痴
迷地盯着我的嘴。”
贺屿薇面红耳赤,索性扭转过头。
余温钧却又扼住她的下巴。
“余温钧!”贺屿薇也有点急了,忍不住颤声说:“你都不在乎吗?”
“说彻底不在乎是假的。不过,那仅仅是一段和我无关的过去,我只需要接受你的一切。以后即使咱们吵架,我也不会拿这段过去向你开玩笑。我答应你,好不好?”他耐心地说。
什么?余温钧怎么总是只按照他的思路进行着话题。
她努力回归到正题:“我是犯罪……”
“轮得着你来告诉我什么是犯罪?”余温钧面无表情,却又直接以一句冷酷威厉的斥责结束冗长的话题。
贺屿薇被骂得蜷起身体。
余温钧帮她把被汗水浸湿又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轻柔地拂到耳后,用大拇指按住她的嘴唇,她轻轻地抖一下,想到两人的初吻也就是在这一种古怪姿势里发生的。
“你还真的很懂怎么去勾引男人,不,是钓我的胃口。”余温钧的语气又恢复到往日的沉稳冷峻,“我还自以为算是比较了解你,没想到我刚刚承认了喜欢。你却说自己是犯人,宁愿进监狱?”
贺屿薇想反驳自己可没打算进监狱,余温钧大拇指稍微用力地按在她的唇上。
“和我上过床,还觉得我是好人?”他危险地问。
“上过”这个词好直白。
不过,他们之间也就那么回事。贺屿薇认真地思索一下,余温钧除了在床上很折磨人,对她不差,她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应该是个好人。
余温钧一怔,他松开手,拧拧她的脸:“……缺心眼儿。不是我是好人,而是你表现得好。”
那日冬夜也是如此,他本来想安慰被弟弟抛下的她,她却为他担忧。一切也就稀里糊涂地发生,等回过神来,余温钧发现自己已经被她强烈吸引。
到这一步,余温钧可绝对不允许只有自己坠入泥沼。而目前,他已经稳操胜券。
“你的初吻,我已经得到了。你的秘密,我也知道了。但这些东西远远不够,薇薇,你得再给我点别的东西。”
眼前的魔鬼若有所思地低语。
他想要什么?贺屿薇疑惑地看着他。
“刚工作完,还得听自己女人倾诉这些悲观负面的东西,我想要点别的东西。”余温钧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再默不出声地把愧疚女孩子的手环绕在他脖子上,“今晚在大巴上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如果主动想做任何事,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贺屿薇脑海中不断回荡余温钧的话语,却无法理解其中意思,一时间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总是专注在同一件事情上,很容易感到疲倦。你累了,薇薇。我们今晚陪你做一件你喜欢的事,好不好?接下来,你不用考虑任何人。”
魔鬼的声音,压得极低且淡白,如同流沙,音质听上去成熟舒服而有阅历,她只是听着就能感觉到堵在胸口沉重且悲伤的阴霾被这人轻而易举地挥走,与此同时,笼罩在自己身上某种银白色的渔网却一点点地在收紧。
“我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她喃喃说。
余温钧皱眉说:“你不是喜欢口口声声地说自己不是小白花。那就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她想问,但又隐约觉得余温钧的脸实在靠得太近了,仅仅是体温笼罩下来,她的心就开始揪紧。
他又说:“别看我的嘴,看我的眼睛。”
贺屿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移开视线,她动摇得厉害。如此暧昧,曾经在最亲密的地方,他们交融得天衣无缝,
她简直是被蛊惑了,脑子里不禁想,如果这一次自己主动吻上去,他会躲吗?
鬼使神差地就这么做了,贺屿薇稍微噘嘴,就很轻很轻地贴一下久违的双唇。
余温钧居然没有躲。
他说:“不用怕,薇薇。”
#
双层巴士在绕城两圈后,停稳在初始站台,有人在等待。
李诀沿着螺旋扶梯往上走,随后就看到了座位上缠绕在一起的两人。
贺屿薇几乎是半骑在座位,她耸起肩膀,胸口剧烈地起伏,从上到下地笨拙地吻住男人。
明明身处南方炎热的夏天,女孩子却浑身都打着哆嗦,手腕处戴有一个寒冷且银白色的手镯,在黑暗中闪出唯一的光芒。余温钧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却也不允许她有片刻离开他。
他们只是接吻,但就像大海里鬼船的船长和唯一乘客,其他人被彻底排除在外。
李诀原本只是对他们的关系有些猜测,但现在可以确定。
他默默地下楼。
贺屿薇也听见身后微弱的脚步声,她一瞬间用力推开余温钧,脱力地靠在他肩膀上,但舌尖发痛,那个粘稠高温的吻仿佛印刻在脑海里。
她想,完了。
明明从未打赌,余温钧一定是彻彻底底的赢了。
在那个吻里,他依旧是绝对主导,但那个吻,是由她主动开始的。
双唇彼此交叠在一起。不仅仅是他渴求着自己,她也主动向他所求。
明明是眼前的这个人让她沉沦和坠落,她却傻瓜般攀附依靠着他。
余温钧曾经说,如果他喜欢上一个人,就不会让对方陷入混乱。所以,她确定无疑地知道,这已经不是她对余哲宁所产生的那种闪闪烁烁,朦胧的如同春日泡沫般透明也易碎的“喜欢”。
她对余温钧,已经滋生出一种更为沉重而明确的感情——就像一根冬日里掉落长长的生锈钉子,钉进肌肤,钉进腠理,钉进骨髓。
即使最后的结局,会让她流尽鲜血,痛苦不堪,到那时候,她都会心怀怨言,却又继续无法自拔地爱着他吧。
第95章 干质悬浮物
余哲宁回来是一个雨天。
机舱外,阴雨涟涟,北方城市带着罕见的忧伤迎接着他。
余哲宁握着手机,他给贺屿薇发了一条微信,我回来了,你在干什么?
车开到宅邸的林荫道,雨,还在如丝如幕地下。
宅邸里静悄悄的,只有园丁边哼小曲边修剪门口的小茉莉花树。
余哲宁这才知道,墨姨、贺屿薇和家里其他的一干佣人们都浩浩荡荡地跟着余温钧一起去了南方。
余温钧名下的不动产众多,家里的常雇佣人还会去国外帮着整理房屋,哥哥每年夏天也都在国外度假,余哲宁倒也是有点习惯。
余龙飞和李诀也都一前一后地追着余温钧飞去香港。
余哲宁准备联系哥哥,却发现沫丽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看着自己身后。
余哲宁回过神。
“栾妍没跟我回来。”
#
余哲宁飞去芽庄却扑了一个空。栾妍已经结束越南的度假,转去马尔代夫。
这群衣食不愁的少女,就像候鸟般在各个海岛栖息着度假。
辗转几次,她终于答应见面。
澳门的大三巴牌坊下,栾妍戴着草帽,穿着一身绿色的短连衣裙。
听完告白,栾妍爽快地说:“好。”
余哲宁吃了一惊,就听到栾妍继续笑吟吟地说:“虽然答应和你在一起,但我根本不喜欢你,更不可能尊敬你。你在我眼里无非是家族联盟的道具。愿意吗?”
余哲宁眼底划过阴影。
“几句话就受不住嘛?”栾妍淡淡说,“刚刚那些话,是我和你哥第一次见面时告诉他的。他不过就是笑笑。”
余哲宁苦涩地问:“你还喜欢我哥吗?”
大三巴牌坊是澳门孤立的经典,旁边都是居民区的旧楼,还有戴着小黄帽扯着大嗓门的旅行团走过台阶。
栾妍厌恶地看着这些普通人,她深吸一口气:“谁当你们余家大嫂谁倒霉!你哥挺有魅力的,但他的魅力没有高到,为了恶心他,我转而和他弟弟交往的程度!我宁愿当年就结束婚约,也不要浪费彼此这么长时间!”
余哲宁沉默了。
“你想要我说什么呢?”他最终问。
“明明是你来见我的,见面后却又问我?”栾妍叹口气,她似乎也成熟了不少,玩完这个暑假,她会返回美国定居,开始接触家族生意。
“因为结束婚约,我今年从我爸那里抠不到嫁妆,身为小女儿也得打起精神跟哥哥姐姐争财产。我可不像你,有个什么都愿意哄你的大哥。”栾妍苦笑。
一股烦躁和痛楚涌上心头,
余哲宁的喉头像是被堵住了。
他注视着这个他从十几岁就喜欢上的活泼漂亮女孩子。
“其实,我一直想谢谢你。”他说,“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自己很不快乐。你是唯一带给我快乐的女孩子。”
栾妍冷冰冰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惊奇,她说:“……我也不讨厌你。但对不起,我只把你哥当成异性。”
余哲宁勉强笑笑。同时觉得自己尽力了。
追求女孩子,不能只一味地沉默和等待,他主动来见栾妍,表达心意,这段感情就结束了。
而下一次,他需要一场不需要努力就达成的感情。
*
临走的时候,栾妍冷不丁叫住他:“你哥,他现在和那个阴暗的女孩子好上了吗……”
谁?
“他的前女友。”栾妍说,“就叫Sarah的那个,头发长长的,眼睛很大,长得很白。我当初和你哥订婚后,那个大姐居然跑上门要来见我,我妈直接把她赶走了。不过,你们余家的事和我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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