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钧平淡地说:“别的不好说,靠服务员成为大富翁——这不属于错觉,是幻觉。”
贺屿薇憧憬地眺望着远方货轮冒出的白烟儿:“就这样以成为亚洲女船王当目标也不错。”
“不止是幻觉,你已经开始迷失人生的方向。况且薇薇你晕车,就也有可能晕船。”
他声音低沉好听,近距离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弄得她的脖子痒痒的,贺屿薇突然间又产生想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和他深深接吻的渴望。
哇,她太不知羞耻了。
贺屿薇默默鄙夷自己,明明前一会儿还恨余温钧恨得牙痒,后一会又爱余温钧爱得要死。唉,人类还真是难以琢磨的丑陋生物。
要冷静。至少一定要冷静。
贺屿薇不得不攥住拳头克制住自己,再说:“李诀喜欢赌钱,那你呢,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我啊,作为男人想要追求的东西,和世界上其他男人是一样的。”
贺屿薇立刻在内心扳着手指开始算——权力?财富?健康?女人?土地?
还是说,余温钧怀有一个当装修工人的远大梦想?
结果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追求幸福。美国的《独立宣言》说,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明明是完美的回答,贺屿薇却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寂寞。
她对特别光明特别积极向上的回答,总是无法感同身受。
贺屿薇为了掩饰失落,就再别别扭扭地找新话题:“栾妍要回美国了?”
余温钧捏起她的下巴。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现在心情似乎变缓和。他像是抓到什么机会,立刻问:“薇薇难道不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贺屿薇看着余温钧深邃的眸子,一方面心脏直跳,一方面也为话题回到自己身上有点不安。
她先拼命深呼吸几下,再次试图理清目前的处境。
虽然明确地知道自己爱上了余温钧,但是贺屿薇也不清楚,应该怎么成熟地处理感情。
就像在冰窟里沉睡多年的仿生人,这些日子来,她的情绪肌肉慢慢复苏,胸口流动起诸多陌生感情。大脑却处于困惑之中。
所谓“幸福”,究竟是什么?
是财富自由、事业顶尖,或美满婚姻吗?
……感觉都超级无聊。
唉,她的幸福是什么,她又该怎么追求“幸福”?
“薇薇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余温钧却不容置喙地问,“你先让我幸福,然后,我也会给你带来幸福。”
贺屿薇睁大眼睛,感觉心在被什么剧烈地冲击,身体也一阵颤动。
书上说,一个人要自强自立,一个人的幸福只有自己可以满足。
报纸上的八卦消息,也写满负心汉对女孩子始乱终弃的故事。
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幸福,风险未免太大。
不过,她也确实好奇:“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带给你真正的幸福?我们可以一起幸福吗?”
双唇毫无征兆地重叠在一起,余温钧突然用手臂搂住了她的腰。
唇齿相依,她这些天被做得简直有心理阴影,下意识想并拢膝盖,而他只是按着她的腰吻得更深,她感到满足的同时,脊背又有一阵阵战栗,仿佛被这男人的强势思维带着走。
“放松一点。完全接受我。”他只是说,“薇薇,我喜欢你。”
*
两人坐在一家米其林吃饭。
贺屿薇用冰块冰镇着发痛的舌头,她这才问李诀这一周在赌场总共输了多少钱。
“赢了小三百万。”余温钧帮她把餐碟摆正,淡淡地说,“输了差不多快一千多万。我刚刚跟舅舅打电话,他说不打算认这个儿子。”
余温钧的性格里向来有当舍则舍的冷酷一面。
赌徒一旦复发赌瘾,就毫无价值。
澳门虽小,但鱼龙混杂,留李诀一个人在也不合适。余温钧准备让人把他送回广州,暴打一顿后剥光衣服,饿三天,最后随便找一座深山扔进去。
思考良久,贺屿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破损员工卡。
这是原本想在海洋公园里一并扔掉的东西,李诀却帮她收起来,而她又把那张员工卡在李诀西装口袋的那堆赌博筹码里重新翻到。
“这是我妈妈,不,是生下我的女人的工作证。根据玖伯调查,她是唐山人,高中没毕业就一直工作,但每个工作都不长久,而她最后一份
工作好像是夜总会工作,随后就嫁到英国去了。”她说,“李诀和我一样,从小到大也没有见过妈妈。我有爷爷奶奶照顾,他却一直在流浪。像我们这种没有父母的人,内心深处是有很多不确定性的。我知道李诀已经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不过,你把他赶走不就好了。能不能别杀死他?”
余温钧听到最后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他?”
他刚刚不是说要往深山里扔尸体吗?贺屿薇结结巴巴地重复,余温钧倒是被气笑了。
“既然你愿意为他求情……”
他摇摇头,摸出手机又打一通电话,贺屿薇听到余温钧在手机里吩咐在李诀的袜子里塞一个赌场筹码和房卡。
所谓的赌徒,即使双腿被打断,但口袋里还剩下一分钱的筹码,他也会从山里一路爬到赌场边继续下注。
贺屿薇听呆了。
世界上有这么执着的人吗?她个人是很难理解的。即使别人告诉她一件事情很重要,她都能证明,即使缺了那一个东西,人依旧能最低限度地存活下去。就比如,学历啊、贞操啊、金钱啊。
不过,她这样的性格在别人看来大概毫无自尊且完全不上进。
“吃点东西,薇薇。”余温钧提醒。
面前是洁白的桌布,贺屿薇却说:“我想握一会你的手,可以吗?”
余温钧便立刻放下刀叉。
他手腕处是她亲口贴的创口贴,贺屿薇垂着眼眸注视着两人牵着的手。
十指缠绕,像是再也不会放开似的。
自从余温钧主动说出“我喜欢你”,他再也没有追问她“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这个问题。但两人身体结合,他动不动就说“我喜欢你”“你只属于我”这种话,简直像是什么咒语,捆绑住她的手脚和内心。
“我们后天早上从珠海回去。”他平静地说,“都九月份,暑假也该结束了。”
“嗯,好的。”贺屿薇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依旧不想松开他的手。
第98章 小雨有雷声
余哲宁知道哥哥他们清晨回来,当天下午就立刻回去。
但家里正招待着余温钧的客人。是私人银行和金融的高层,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前奥运会的乒乓球冠军。
他们兴致盎然地打乒乓球。
贺屿薇和小钰也在,她俩被叫上场和奥运冠军过过招。
贺屿薇在球桌这一侧跑来跑去,奋力地追着小小的乒乓球。
好不容易下场,她因为运动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小钰劝她把外套脱了,贺屿薇只是摇头。
贺屿薇去香港的时候背了一个扁扁双肩包,但从澳门回来,她自己多了十个托运箱。
其中一个特别沉。
她一口气买了十几盒余凌峰说好吃的黄油曲奇饼干,分给余宅的佣人们。而除了零食,其他行李箱都塞满余温钧为她买的衣服和珠宝。
但贺屿薇回来,第一时间把在香港和澳门新买的奢侈品严密地收起来,重新换回曾经穿的朴素衣衫。
为了遮挡手上的钻石手镯,她在大热天还穿着长袖。
“啊,我也给你买了曲奇饼干。待会拿给你。”贺屿薇说,“我还买了几本漫画。”
小钰摇头:“对耽美没一分钱的兴趣,其他题材可以看看。”
*
热火朝天的比赛中,谁也没注意到,场内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余温钧最先发现了余哲宁。
他交出自己手上的拍子:“哲宁来一局。”
余哲宁嘴上说“我可不怎么会打。”,但脚步已经迈上前。
余温钧跟旁边的高层介绍,这是他另外的一个弟弟。
贺屿薇还在和小钰聊天,看到余哲宁拿起球拍也只是心不在焉地看一下他的脸,倒是余龙飞突然凑过来把她吓一跳。
余龙飞狐疑地问她,李决怎么没回北京。他不是也跟他们去澳门了?李诀没趁这段时间偷偷在他哥眼前复宠吧?
贺屿薇自然无法回答。
幸好眼前激烈的回合中,余哲宁落败,乒乓球触网,小小的圆球弹到球鞋边。
贺屿薇赶紧趁着机会把球捡起来,逃避和余龙飞的对话。
“加油。”她对余哲宁轻声说。
余哲宁笑着点点头,男生的清爽头发也被汗水浸湿,带着点弯曲,脸颊微红,坚硬的手握着细细的球拍,这让他显得比真实岁数小。
在余家,照顾余哲宁在无形间已经成为贺屿薇的专属工作。
但是,余哲宁下场后,今天为他递水的却是墨姨。
余哲宁诧异地四顾,贺屿薇正站在对面,因为兄长身边总是挤着很多人,她没有机会紧挨着哥哥,但,贺屿薇也就乖巧地站在那些人群旁边,听他们和哥哥说话。
余哲宁不仅皱皱眉。
他记得脚受伤的时候,这个高中女同学总会像月光下的影子般跟随自己,无论何时何地扭头,她会立刻双眼发亮看到他,第一时间回应他的要求。
贺屿薇也和他一样,不爱凑热闹。
她向来是余家里唯一一个,对兄长抱有敬而远之和无所谓态度的佣人。
她是他的知音。她……暗恋他。
此刻,余哲宁看到高中女同学站到余温钧那拥挤的一方,内心的烦躁和不快越发汹涌。
但是,没关系。
余哲宁把毛巾丢在旁边的椅背上,他和贺屿薇的关系马上又要恢复从前的亲密无间了。
##
客人待到晚餐后,兄弟仨都喝了酒,八点多就坐在客厅喝茶。
贺屿薇和小钰一起在花园里散步。
余家的花园依旧静谧美丽,好久没回来了,一切都是亲切的,唯独开花的植物略有不同。随着初秋来临,C区的某条道路载种着余家唯一一棵桂花树也开花了。据说,桂花树在北方水土不服,这棵虽然侥幸存活,但隔两年才肯开一次花。
贺屿薇心想,在香港好像没闻过桂花呢。
被小钰问到港澳游的体验,她很简单地回答“很好”。
一切都很美好,就是困得要命。
离开澳门的当天晚上也没合眼睡觉,她感觉自己都被顶散架了,洗完澡后,还得帮某一位甩手大掌柜收拾私人行李(这原本是玖伯的工作),光是叠他的西装就收拾了半个多小时。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感觉容光焕发的。”
玖伯应该没告诉女儿她和余温钧的事,小钰还能笑嘻嘻地开玩笑。
贺屿薇向来不回应这种话题的,静静走路。
小钰忍不住打量她。
即使穿回旧衣服,贺屿薇的整个气质和仪态也彻底变了。路灯下,她的肌肤如瓷般在明显发光,头发也时时飘出缕缕幽香,两排睫毛像鸟羽一般柔怯地延展,像玖伯从日本帮她买回来的精致手办娃娃。
“啊,还有一件事,余哲宁要搬回来住了!”小钰再合掌。
贺屿薇一愣,情不自禁地扭头。
“嘿嘿,我就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会最高兴。”小钰看着贺屿薇。明明变漂亮了,但是,这女孩身上那股隐约病娇厌世劲儿还萦绕不散。
不过,也确实是独一份的气质。
告别小钰后,贺屿薇就沿着花园小径走回去,余温钧正告诉弟弟们他在赌场遇到栾妍的事。
##
“缠人得很,因此除了警告她几句,再随口问她旁边的朋友是不是单身。我身边的狼多得很。”
这就是余温钧在栾妍耳边说的话,怪不得她脸色大变,立刻拉着朋友匆匆离去。
这还不算完,余温钧居然拿这一件事教育他的两个弟弟。
“栾妍现在很年轻,能继续挑合适的婚约对象。你俩也是,碰到合适又心仪的女孩就赶紧拿下。别让我知道你们和什么外围厮混在一起,落下玩弄女人的名声。和我们家条件差不多的,没人愿意把自家闺女嫁给酒色之徒。否则会被圈子里的人笑话一辈子。”
余龙飞左耳进右耳出,只是没想到,他哥知道“外围”这个时髦的词。
换成以前,余哲宁必然觉得余温钧这话是嘲讽。
哥哥在透过这种方式点他,为了栾妍折腾家人那么多年,最后不过镜花水月的一场空。
可是现在……余哲宁见完栾妍后,也不想逃避威严的哥哥了。
他非要正面杠一下余温钧。
“哥,你整天爱数落我们,但自己过去的事都处理好了吗?栾妍说Sarah姐曾经找到过她。还有,明天开始,我想搬回家住。”余哲宁的口气很平和,然而每个字信息含量都很高。
余温钧垂眸看着茶杯,几秒内,他若有所思。
余龙飞乐了:“哟,搬回家?对不起啊,三楼都是我的了。”
“哥,你没意见?”余哲宁看向默然无语的兄长,“家里还有我房间吧?”
余温钧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直到余哲宁有点发毛,才沉声开口:“哲宁你牢牢记住这句话,身为哥哥,我希望你和龙飞各方各面都有好发展,你们身为男人,最终也会拥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
96/137 首页 上一页 94 95 96 97 98 9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