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余哲宁粗暴打断:“李决现在人在哪儿?我知道他跟你去澳门了,但除了第一天,就再也联系不上他。”
余温钧从容地放下茶杯:“你们姑且当这人不存在。”
余哲宁和余龙飞都略微悚然,余龙飞又最先笑出来,很满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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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钧和弟弟们后又聊了几句,重新回到五楼处理些公务。玖伯和贺屿薇正在走廊上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打开,该清洗的、该熨烫的、该扔弃的,都得整理完。
这些工作以往都是玖伯一个人做,贺屿薇的加入,倒是让他轻松不少。
玖伯悄悄地问余温钧下周去纽约出差,她会不会跟着。
这时候,余温钧走出来。
他交给她一个厚厚的纸盒,那里是重新装订过的旧英文字典,随后对玖伯说:“不着急收拾,今晚先回酒店。”
玖伯应一声,先替他去拿文件包和西装。
趁这机会,贺屿薇鼓起勇气询问他对余哲宁搬回来的态度。
态度?余温钧的头都不抬:“就算他和栾妍一起住进来,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我的婚约是一场错误,栾妍和哲宁在这件事里都没犯什么大错,怪我。怪我给了别人自以为能影响我做决定的机会。”
贺屿薇嘀咕一句:“我发现,你这人也还挺喜欢逞强的。”
余温钧直接当没听见,继续说:“更何况,我现在想要的女人是你。话又说回来,哲宁搬回来,你打算怎么做?”
贺屿薇的脸才一红。
她想了想:“我不会和他单独说话了。”
余温钧眯起眼睛。
“不是这个问题。”沉默片刻,他再说,“我还是习惯住瑰丽。而在此期间,你打算继续在别人当小保姆吗?”
贺屿薇不太明白。
“哲宁以前脚受伤,你每天贴身照顾他,端茶送水又喂饭守夜。如今,他搬回家,你准备怎么做?以哲宁的脾气,大概不会让你再替他洗澡,但你还打算每天都为他叠被子和收拾房间吗?”
“端茶倒水什么的,是我以前的正常工作内容。”她说,“你当初把我抓……当初把我叫过来,不就是为了做这些工作吗?”
余温钧也意识到自己的某些言辞有些过了:“嗯,算是我失言。”
嘴里这么说,但他的神情好像变得有点不太耐烦,余温钧稍微扯下衬衫领口。
贺屿薇能感觉到,玖伯已经拿好余温钧的外套和公文包,他正站在房间虚掩的门后,打算等他俩结束对话就走出来。
她现在应该识趣地闭嘴,目送他们离去。
但是,贺屿薇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微弱的想挑衅他的熟悉冲动。
她也决定把内心积存已久的苦恼和担忧问出来:“如果你弟弟们发现了你我的关系,该……怎么解释呢?”
“不需解释。”余温钧还是抛下那句话。
贺屿薇怔怔地看着他花衬衫上第二枚纽扣。
唉,她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余董事长才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但自己算是正式成为余温钧的情人?四舍五入,她算是余哲宁和余龙飞的……阶段性嫂子。
贺屿薇立刻为这称呼打了一个寒战。
余温钧垂眸看着她的苦恼表情,他冷漠而森然继续说:“薇薇,你可以去思考和尝试自己人生要做的任何事情。假如想继续当哲宁的小保姆,也可以,但话说在前头,我绝对不可能和一介佣人有长远发展,乃至结婚的。”
贺屿薇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刺。
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这样啊。那你回酒店的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回房间了,再见!”
贺屿薇说完后就转身跑到电梯前,先一步跨进去,不停地按电梯键,再把略微露出吃惊表情的余温钧关到门外。
***
回到房间,贺屿薇就把字典扔到床上,一头扎进被子里。
啊,到这时候,她才怀念起在香港酒店里躺平当米虫的悠闲日子,游游泳,看看报纸,不用操心和牵挂任何事。
而现在,她从悠悠云上重新跌回到这个傲慢与偏见并存的冷酷现实里。
明明知道,两人的阶级差距很大,内心深处也做好这一段感情会无疾而终的准备。
但……胸口闷得难受,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这张床太大了,贺屿薇想搂住旁边的抱枕取暖,无意把在床头柜一直充电的小天才手表挥开,手表震动一下,显示着半小时前收到一封新邮件。
贺屿薇仅仅瞥一眼。
随后,脑海里悬着的乱七八糟、举棋不定、情情爱爱的念头都被一扫而空,整个人几乎从床上直接跃起来。
自己收到的居然是澳大利亚移民局发来的邮件。
第99章 多云阴有风
余哲宁搬回来的时候是上午。
当他的个人行李被司机从车上拎下来,其他在场的人都若有若无地看了贺屿薇一眼,看她作何反应。
没有人是傻子。
贺屿薇从香港回来,所有佣人都嗅到这个小保姆和余温钧存在某种极其特殊关系。
墨姨暗中问过玖伯几次,玖伯莫测高深地摇头又点头的,也没给具体答案。
身为当事人,贺屿薇没有那么多顾虑。
她规规矩矩地和沫丽一起把行李拿到余哲宁的房间,习惯性地帮着收拾行李,娴熟快速帮余哲宁叠好衣服,倒一杯冰镇的气泡水放在书桌上——这是她以前当保姆时的惯例工作。
忙完这些,她准备离开,余哲宁笑着叫住她。
“屿薇,我现在很不高兴。”
贺屿薇不解。
“听说,你从香港带来的曲奇饼干送给了家里的每个人,连余龙飞都有一份?”他挑眉说,“我还以为,你只送给我。”
贺屿薇极其尴尬地把目光放到茶几上 。
她没时间挑其他伴手礼。
“哈哈,下次别跟我哥出去。龙飞也说在香港的时候,他们一直忙,把你独自扔在酒店?”余哲宁不动声色地说。
贺屿薇正不知如何应答,又听他说:“还有,栾妍……”
她听到这名字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整颗心都被提得老高。难道,栾妍告诉了余哲宁,她在澳门碰到自己和余温钧的事?
余哲宁凝视着她,满意地一笑。
搬出去住的短短半年,这个被他抛弃在家里的高中女同学,飞速地蜕变着。
贺屿薇不再将各种情绪严密地裹在厚且沉稳的套子里,相反,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生动很多。就像冰川一层层被化开,她和其他地儿的水都不太一样,绝对不能用清澈形容。温柔的,细腻的,悠悠荡荡的。
更不如说,她变得让余哲宁有点陌生。
他有时候会觉得,贺屿薇变成一个他所不熟悉的女孩。
但,贺屿薇此刻投来的目光,依旧是余哲宁所最熟悉的那个高中女生,是犹豫的,是沉静的,是缩手缩脚的,是她正竭力解读着他的情绪又不太知道该如何处理是好的羞怯。
余哲宁不禁暗自松
口气。
这个寡言少语的女孩子绝对还暗恋自己的。否则,贺屿薇也不会如此介意他和栾妍的后续。
“我和栾妍彻底结束了。”余哲宁收起笑容后,静静地说,“一切就只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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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余温钧没有回家。
再次见面是隔天的傍晚时分,车到达前,玖伯提前给贺屿薇打了两通电话,催她到门口等待他们。
贺屿薇主动拉开锃亮的车门,但,余温钧根本就没往她这里看一眼,面目冷峻,整个人的表情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贺屿薇很有些失落,觉得他肯定不会和自己主动说话了。
没想到,余温钧一上来就问:“薇薇,你要移户口吗?”
户口?
“把你从原籍的河北移到北京。”他解释,顺便把外套交给玖伯,并放慢脚步等她跟上自己。
贺屿薇眨了眨眼睛,依旧不太理解这里的意思,过了会才试探地说:“是要给我改成北京户口吗?”
余温钧看她一眼,说:“不错。”
她愣住。
报名会考时,她们班主任说过几句借读生户口的事。比如,非京籍的考生只能在京参加高职,也就是大专的考试。
即使贺屿薇想参加高考,也只能参加她户口所在地河北省举办的高考。她目前只是北京重点高中的借读生。
爷爷奶奶曾经希望她去读大学。
在余宅住久了,贺屿薇也发现,金字塔尖家庭出来的人也秉承类似观念,他们极其注重教育背景。别说普通的二本,不是前十的top大学本科都绝对入不了余温钧的眼。
她记得,别人说过余温钧喜欢聪明的女人。
“……我还要参加高考吗?”
余温钧皱眉看着她,什么高考?不过,他还是耐心地顺着她的话说:“不管你是否考虑参加高考,改成京户更方便一些。”
“我要考虑一下。”贺屿薇犹豫地说,“从小就在秦皇岛长大,突然说要改户口……”
“想好后告诉我。”说完后,余温钧就又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
吃饭的时候,贺屿薇也被叫进去一起吃。
余温钧问前两天打乒乓球,余哲宁的脚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少做激烈运动。他又提及去年因为哲宁车祸的脚受伤,没有跟着自己进行年末的公务应酬,如今一切要提前准备起来……
余哲宁在兄长久违的说教下,倍感头痛。
他揶揄:“哥,虽然你可能拥有三头六臂,但我是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不需要事无巨细的保姆。”
余温钧不语,随后冷然说:“贺屿薇,听到没有?”
猛然被点了全名,贺屿薇一惊。
她正和旁边偷偷玩手机的余龙飞一样,在余温钧和余哲宁的对话里走神,连忙道歉:“对不起,没听到,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余哲宁温柔地对她一笑:“没事儿。哥,你别总吓她。”
余温钧吃完饭后直接回瑰丽酒店了。贺屿薇即使想和他单独说话也找不到机会。她咬着嘴唇,深深地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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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屿薇考虑了一整晚。
到第二天清晨,她背着沉重的书包下楼。
余哲宁正在吃自己做得简单的早餐,上午的时候,他要返回大学交个作业。
“你今天出门吗?”他随口叫住贺屿薇,“我可以送你过去。”
几秒内,贺屿薇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清晨的阳光中,余哲宁白皙的脸颊居然被这个女孩子看红了。
“怎么了?”他笑着说,感觉到心脏砰砰直跳。
“……嗯,好的。那,麻烦你的车借我搭一下。”贺屿薇尽力装作无事的表情说。
余哲宁的车畅通无阻地行驶出余家门禁。
两人在路上还闲闲地聊了会天。余哲宁的司机按照导航,停在了城中的长途公交车站的集散点。
余哲宁从来没坐过长途公交车,也认不出来,他只是微微有点奇怪。这不是贺屿薇就读的高中。
下车前,他顺口说,“几点来接你?我们一起在外面吃顿饭。”
贺屿薇迟疑了会,坦诚地说:“我今天想回一趟秦皇岛。”
余哲宁这才意识到,贺屿薇带的双肩包居然就是她的行李,他不由跟着下车:“你在我家住的不开心?我刚搬回来,你就又要搬走?”
贺屿薇很抱歉地望着他。
说是封建陋习也罢,说是心理寄托也好,贺屿薇向来有定期给爷爷奶奶烧纸钱的习惯,但这个夏天一直在香港,她的这个习惯也不得不中断。
“今天刚好是教师节,我爷爷奶奶当了一辈子老师,这也是他们的节日。所以我想回秦皇岛,回一趟他们工作过几十年的学校看一眼。”她垂着头。
对不起,她是利用余哲宁跑出来。
在香港,贺屿薇可以自由出门,但出行必有保镖。
回到北京,整个余宅倒是能自由活动,余家所有佣人,包括余龙飞都被吩咐过不允许让她单独乘车外出。
虽然取得驾照,她依旧配有司机,每当提出自己想试试开车,司机总会找个理由把她搪塞过去。
贺屿薇觉得,自己也逐渐变得狡猾起来。
她曾经失望地发誓,一辈子不会向余哲宁主动开口求助。但是当她打消了单方面情愫,余哲宁问她搭不搭车的时候,她作出极其实用主义的决定,坐!
准备搭乘长途汽车的乘客从他们身边走过,余哲宁皱起眉头打量他们的穿着,他很快决定:“这样吧,我送你回去。”
“不。”她罕见地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们没有单独相处的理由。”
余哲宁一愣。
贺屿薇稍微缓和一下语气:“嗯,去年圣诞节,你不是已经跟我回秦皇岛了吗?这一次,我想独自回去。而且这事,我已经跟你哥哥报备过了。”
她结结巴巴但坚决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对余哲宁点点头,几乎是拔腿就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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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车厅带着一股空调的酸腐气味,旅客们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满脸写着麻烦极了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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