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憋了会,又说:“来都来了。你今晚能不能就……陪我在秦皇岛住一晚。”
“我们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吗?”他心中怒气再度升起,“我说话,你不听,你想找点苦头吃?最近是不是让你过得太舒服了?”
贺屿薇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她坚持:“我都跟你主动发短信说明情况了,你收到后,也没回我一条。”
余温钧严厉呵斥她:“敢用短信通知我,胆子还不小。”
她的所有勇气终于全部消散了。
余温钧的眸中寒意更深。
上次在香港的走丢乌龙,贺屿薇至少还满怀歉疚。但这一次,他能从那一双清澈无垢的眼睛里看出,贺屿薇是既不准备跟他主动道歉,也不太耐烦听他批评。反正就是消极对抗了。
要是余龙飞和李诀敢跟他这么犟,余温钧有一千个方法治他们,软的硬的都有。他是在父权社会斗争上去的上位者,打理手下的公司都绰绰有余。更别说,对待一个小姑娘。
“看着我的眼睛,来告诉我,我喜欢的女人是谁?”
明明曾经甜蜜的话,如今在余温钧低低沉沉的声音中,却变得令人胆战的冷酷。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冷冷地俯视她。仿佛,他下一秒就会宣判“不是你了”“你不配”。
贺屿薇瞪大双目,不安和恐慌涌入胸膛深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余温钧难道要说,他已经不再喜欢自己了吗。因为她无法当一个乖巧玩具,她逃跑了,她搭乘了余哲宁的车,他就会……彻底抛弃她。
她刚刚被带入爱情世界,自己所爱的人就要离去。
余温钧上下审视她,刚要尖锐地说点什么,却在看了两秒贺屿薇略显苍白的脸,和此刻正强忍泪水而略微颤抖的嘴唇,硬是控制住脾气。
他立刻哄着她:“我喜欢你,薇薇。”
贺屿薇这才像溺水得救般的人又长长松口气,余温钧便低头,做了上次在香港街头没来得及做的事,堵住了她的唇。
润润,舔,她舌头的温度比往常高,熟悉的薄荷味,余温钧稍微抬起眼皮,视线与同样睁开眼睛的贺屿薇对上。
她立刻委屈地摇头,好像责备怎么能在户外做这种事,不要脸。
但他拖高她的臀,更深地吻着她,用她的唇来抚慰他内心深处的某种暴躁和不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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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余温钧平生所遇到第二个,没有任何实力而仅仅是靠摆一张小臭脸就让自己屈服的人。
第一个人,是哲宁。
弟弟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哭了,余温钧心软了。或者说,弟弟哭起来会让事情更得更麻烦,他让步了。
余温钧不像余哲宁,对女人有天真的想象。最初在五楼,余温钧喜欢看贺屿薇哭,那双蕴含晶莹泪水的眼睛就像玻璃倒影上划过的雨水,他近乎残忍地让她哭得更厉害,然后各种日常见不得光的欲望,都要深深地进入到这个年轻僵硬的身体,他的理想池。
可是,在澳门,他每一次在小姑娘耳边低声说“喜欢”,她像被尖锐物品触碰到肌肤瞬间的强烈地颤抖,眼睛却映出如星星的耀人光辉,含羞又开心地看着他。余温钧掐着她脖子深吻,让她叫不出声又有种窒息感,但再看她,她的眼睛里仍然含有亮闪闪的星星。
真是非常非常美。他想,超过余温钧平生所见所收藏之一切。
在其他人面前软弱可欺又沉闷无趣的小女人,在他面前倒是有恃无恐和活泼起来。
余温钧却也喜欢宠着她。
他松口风说允许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她跟他畅聊梦想是打工。他怎么能允许自己女人做这些事?
什么佣人?非要说的话,她现在是他的绝对所属物。
她的世界晴空万里,他的世界也会被一起照亮。她的世界封闭暗淡,他也会被感染上难过。
贺屿薇一直很不乐意被限制着出行,他知道。但原则性问题绝无可能妥协。
余温钧控制住咬着她脆弱脖颈的冲动,他会亲自给她戴上沉重的枷锁,但……也不舍得让她总哭了。
他长长叹一口气,结束这个半强制的吻。
贺屿薇也感觉到余温钧气场的缓和,她小声说:“经常叹气的话,幸福会溜走的。”
……绝对是个勾男人的妖精。
余温钧隐忍不发,先平声地问:“你今晚原计划打算住哪儿?”
第101章 虹
余温钧去外地为了安全,身边通常会带两名保镖,有时候也负责开车。
两名保镖都是见多识广,此刻,他们面面相觑。
贺屿薇再一次带着余温钧回到她曾经居住的荒废村落。
夕阳尽力在乌云后面洒出最后一道余晖,但也掩饰不住这里衰败气息。放眼望去,四周连个电线杆子也没有,地面上都是杂草和瓦片。
前车的保镖走过来低声问今晚
真的要住在这里。
建筑物外观看起来不太安全,有坍塌风险。而根据天气预告,后半夜和明天白天都会下雨。
“听薇薇的安排。”余温钧不容置喙,“检查一下附近。”
两个保镖迅速排查了整个村落,都是空的。
破旧的房屋比上次来还要更脆弱一点,屋檐上的瓦片都被吹走了大半,杂草丛生,四周遍布着石块、垃圾袋和各种不明形状的泥土。
幸好,这一次既没有逗留的流浪汉,也没有流浪汉的尸体。
*
在此期间,余温钧只是老神在在地坐在车后座打电话。
今晚不回城,他总得推脱一些工作的。
真是一个多事之日。
下午的时候,余温钧接到墨姨打来的电话,有不速之客出现在宅邸门口,通过门口的监控要家里人帮忙付清从机场到这里的出租车费。
这个厚颜无耻的人,居然是李决。
不输掉血管里最后一滴血就誓不罢休的赌鬼,能自己爬回来?
余温钧不由再度产生一点兴趣,但沉吟片刻,也就吩咐墨姨先联系余哲宁。毕竟,他把对李诀的处置权交给弟弟。
几个男人忙的时候,贺屿薇静静地用扫帚扫着地面。
没一会儿,余温钧推门下车,边打电话边绕回来,一点头一招手,保镖立马把她手里扫帚接过去,他再重新走到路边。
等结束通话后,余温钧收起手机。
他把她拉过来,再次亲了一下她的嘴唇。而这一吻,彻底打消了贺屿薇原本犹犹豫豫想问“你要是很忙,今晚不在这里住也可以”的想法。
她想,自己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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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荒村,自然是被世界遗忘很久的地方,既没有电力也没有路灯。
入夜后,周遭静悄悄的,只有蝈蝈儿在荒草中时不时有气无力地叫唤。
不远处的公路倒是有点喧嚣。老陆和一个保镖买了烧鸡,边吃边听广播里的世界杯。
道路的另一侧静悄悄的。
经过简单打扫,破旧的房间仍然弥散着一股腐败和潮湿的可疑味道。
余温钧会在奇怪的地方露出有钱人大少爷脾气。
他坚决拒绝住荒屋,让人从市里调来两辆房车,而今晚,他们就睡在荒村边停泊的房车里。
余温钧此刻坐在露营椅上,膝盖上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男人的头发,在旁边灯光照射下变成青铜色。
他把车上的备用外套递给贺屿薇,那是一件精致的灰色羊绒外套。而余温钧本人虽然没有抱怨,但他的脚就没有离开过院子里那一小片打扫后的干净地带。
贺屿薇凝望他的时候,余温钧头也没抬就说:“别偷看我,留神火星别溅到自己。”
她赶紧收回视线,用木棍将簇簇燃烧的纸钱翻了个面。
*
在远处草坪里的虫鸣声中,贺屿薇低头,把她书包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修补好的字典、被透明胶布粘贴着的黄油曲奇饼干盒。
也只有这两件朴实无华的行李而已,但无论是字典还是黄油曲奇饼干盒都很重。
贺屿薇摸着饼干盒上凹凸的小熊发呆,余温钧瞥了一眼。
她轻飘飘地解释。这里装着爷爷奶奶的一部分骨灰。
他面不改色地问:“你父亲的骨灰呢?”
“洒在街边绿化带里,只记得是洒在哪条路,但忘记具体在哪里。”她说,“你想去看吗?”
余温钧沉默不语,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
贺屿薇把手指贴在铁皮饼干盒上,心里继续对爷爷奶奶默默介绍——那个看电脑的家伙,就是自己所爱上的男人。
爷爷奶奶假如还活着的话,他们是会劝她远离余温钧这个人呢,还是会骂她在玩火,无论如何都要拆散他们呢?
她正发呆,眼前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余温钧从露营椅站起,他走到她旁边蹲下,点燃剩下的一沓纸钱。
橘红色的火光,顺着他五官起伏的结构打下阴影,即使凝视火光的时候,余温钧也很少眨眼睛,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感觉。
贺屿薇边偷偷看着他地面上的影子边心想,嗯,还是勉强能看出是一个贵气大少爷的风度。
*
两人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燃烧的黄色纸钱,空气有种焚烧后的臭味和野外夜晚独特的寂寥感。
“你今天要是想藏在垃圾车里跑出来的话,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余温钧突然间开口,声音很轻,似乎仅仅是在闲聊,“在你之前,李诀还试过各种逃跑方式。包括在花园里挖地道,绑架墨姨和在仓库放火。就因为他,我给整个余家升级了百万级别的安保系统。”
贺屿薇听着,心就忍不住揪起来。
一方面,她也为自己的逃跑而有些讪讪的。另一方面,少年李诀想从这个可怕男人手下跑走的心,她是莫名很能理解的。
她爱着的人真的不是一个善茬。正常人会用这一种若无其事地口吻说起这个话题吗?
余温钧再平淡地说:“还有,哲宁今天也跟着你来秦皇岛,我随便找个理由让他回去了。”
语气如常,但也蕴含着“我不想主动问,但你现在最好给我一个你搭他车溜出来的好借口,编也得给我编一个理由出来”的隐隐警告语调。
……他居然还在为她今天的逃离行为而恼怒着。
第102章 虹
几分钟内,贺屿薇屏住呼吸。
她再开口,是把整个人缩进旧衣服里,瓮声瓮气的语调:“……就算是你,也不擅长面对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哭吧?会觉得很麻烦吧?所以你不要问了!”
这一种唯唯诺诺又莫名强硬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余温钧皱眉:“你偷偷坐我弟弟的车溜出来,还不跟我道歉?”
“我弟弟”这三个字突然刺激到了她。
“我可以道歉的!但是,你也能不能不要总是戏弄我了!”贺屿薇突然提高声音,“余温钧你总是在逗我玩吧!”
燃烧纸钱的细微响动声中,余温钧不由诧异地转头看着她。
“荒郊野外的嚷嚷什么?”他说,“有话好好讲。”
贺屿薇把手指搭在曲奇饼干盒上,仿佛这样做,就有两个资深严厉老教师替她撑腰似的。
她一鼓作气地说:“虽然你说过,要我先给你幸福,然后你会再给我幸福,可这种话就是在逗我玩吧!因为,我可能熬不到那个时候就会被你抛弃掉。”
贺屿薇从来都明白,自己是“区区一个佣人”,是大人物眼里一个微乎其微的角色。大人物之所以是“大”,所谋也大,眼界也大。而她的任何事情都自动变成无关紧要的小事,随时可以被牺牲和抛弃。
“我知道,你以后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当自己的女朋友。我并不是说你不可以找,而且我觉得,你就算和别人交往也肯定是对她和这段关系认真的,但——现在是我在你身边呀。可是上次,我们一起在农家乐吃饭,你先走了,把我和余哲宁单独留下。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自己的女人’之类的,在离开之前是不是至少得单独跟我打声招呼?还有一次,你把我扔到床上……”
这都是哪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余温钧不禁有些好笑:“你居然……”
“在乎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乐意的好不好?我也想什么都不在乎。你说我是佣人,这一点,我是承认的。除了能做体力活,我没有一技之长,也无法靠自己的劳动过上你们认为舒适的生活,这个我一直都很清楚,但是……”
贺屿薇稍微顿住,但是余温钧那句“佣人不可能和我有
长远发展”,惊人得刺痛她的心。以至于现在想起,泪水都拼命上涌。
“如果能晚两年遇到你,或者等我岁数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肯定能更成熟地面对你。”她吞咽着泪水,也很凶地说,“即使我在你眼里是玩物,我还是会为了你而感到烦恼和痛苦的!你不要总觉得我真缺心眼儿好吗?”
余温钧淡淡地接下去:“如果有一天我厌倦你这个玩物了,你会怎么做?”
就像她曾经在香港见识过的雨,密密麻麻地下着,潮湿和霉菌笼罩着建筑物和所有人的心情。
贺屿薇觉得自己整个人灰扑扑的。
她张着嘴,最终也只是茫然地说:“这个,我现在还不知道,但肯定会哭挺久吧……”
*
余温钧一下子被逗笑了。
也许因为是荒郊野外的环境,他的笑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如同草原薄冰一样顷刻就消失,而是一直抖动着肩膀,像是听到特别好笑的事情。
他一边笑一边玩味地看着她。
贺屿薇只能哑口无言地看着他。
余温钧的五官在灯光下显得很英挺,眼睛也沉沉的,皮肤光滑却也没有少年那种素瓷般的脆弱柔光。
他永远像旁观者,很不好惹,有时候一言一语就能气死别人。做事明明很心狠但又不觉得他本质是很冷酷的人,像是只在做他认为必须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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