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他起身出了门。
童欣瑶接着在孟冬愉身边叽叽喳喳,从吐槽祁清肆讲到影视明星的八卦绯闻。
孟冬愉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酥冰吃完,一个下午过去了。
童欣瑶看了眼时间,又拉着她去秋意街吃了晚饭。
直到回到房间,孟冬愉耳边才算清净了下来。
刚坐下来翻了几页书,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孟冬愉看了眼来电,将手机调成静音,没去接听。
片刻后,电话再次打来。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直到第五次,孟冬愉叹了口气,划过屏幕,将手机放到耳边。
没等孟冬愉开口,对面一道疲惫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先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楠楠,在忙吗?”
是她母亲。
施荣。
孟冬愉皱了皱眉头,提醒她:“妈,说了多少次了,我叫孟冬愉。”
施荣讪讪笑了一声,连忙改了口:“冬愉啊,今天……发工资了吧?”
孟冬愉看了眼日期——15号。
是她在职时的发薪日。
孟冬愉抿了抿唇角,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我辞职了。”
施荣闻言,语气带着不理解:“那么好的工作怎么说辞就辞了?”
孟冬愉没吱声。
施荣似乎并不是真的在乎她是因为什么原因离职的,又接着问:“现在有找到新的工作吗?”
孟冬愉闭了闭眼,如实回答:“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双方沉默了片刻,施荣被一道男声催促着再次开口:“你现在手头上有没有钱啊?你爸爸他……”
孟冬愉深吸了口气,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
话音刚落,对面的打骂声顺着听筒传来。
“不争气的婆娘,你要是生个儿子,我们老孟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抬不起头。”
施荣的声音带着点哭腔,还有些闷,应该是捂住了听筒:“建华,孩子还听着呢。”
“砰”地一声,什么东西被扯开了,电话里的男声再次清晰了起来。
孟建华恶狠狠道:“我就是让她听着,老子辛辛苦苦把她养大,结果养出个白眼狼。”
“别人家的儿子每个月几万几万的给他爹娘打钱,你生的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每个月问她要几千块,跟要了她命似的。”
“现在还一声不吭地把工作给辞了,要知道有今天,老子他娘的当初就该把她掐死。”
施荣哭着劝说:“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
玻璃瓶被摔碎,孟建华哼了一声:“要不是你天天护着,她能变成今天这样?”
“你们他娘的就是欠打。”
紧接着,是拳打脚踢的声音,伴随着痛苦、压抑又隐忍的哭声。
那些黑暗的记忆再次涌来,孟冬愉无力地将头垂下去。
她拼命地咬着嘴唇,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她强压着哭腔,闭上眼睛给出了承诺:“孟建华,你别打她了。”
“明天,明天我去银行给你们汇款。”
电话挂断,孟冬愉缩在床边,胳膊环着膝盖,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泪水麻木地往下涌。
每次她以为要突破枷锁的时候,就会被人肋着脖子拽回去。
窒息般的痛苦。
也是。
她这种从一出生就不被期待的人,哪里配有什么新的开始?
身体一股热流往下涌,小腹开始下坠一般疼痛。
孟冬愉的生理期向来不准,不知道是今天吃了冰的缘故,还是情绪过于激动,这次竟然提前了两周。
童欣瑶提醒过楼下的储物间有为租客准备应急的卫生巾和生理用品。
家庭常用药的医药箱也在此处。
小腹的绞痛感越来越重,孟冬愉洗了把脸,强撑着下了楼。
储物间中卫生巾的位置放得很显眼,孟冬愉拿了一包塞进口袋,而后去医药箱试图找止痛药。
药还没找到,身后倒先传来祁清肆的声音。
他倚在门上,还是带着些漫不经心:“孟冬愉,干什么呢?”
痛意促使孟冬愉皱了皱眉,她抬头看他,问道:“有布洛芬吗?”
她此刻脸色苍白,眼睛却通红,祁清肆开始有些慌。
他走过去,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不是发热后,又问道:“怎么了?哪里痛?”
面对他的关心,那种不配德感再次燃起。
孟冬愉莫名想去排斥,她与他拉开些距离,冷冷地回应:“没事,只是生理期。”
看着她强撑着的神色,祁清肆没去多想她此刻的反应,他捉住她的手腕,态度坚持:“我送你去医院。”
“酥冰是我买的,我得对你负责。”
孟冬愉挣脱开他的手:“不用。”
之前也有过这么痛的时候,吃了药忍一忍就好了,没必要这么小题大做。
祁清肆深吸了口气,咬着牙道:“孟冬愉,你能不能别那么倔啊?”
“太痛了就去看医生,为什么非要死撑着?”
小腹的绞痛感越来越难忍,孟冬愉现在没心思听他说什么,只想赶快找到止痛药。
心底一股烦躁袭来,她皱着眉头冷眼看他:“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能不能别自作多情?”
闻言,祁清肆愣了片刻,而后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孟冬愉,你挺会伤人的。”
看吧。
所有接近她的人最后都这么说。
孟冬愉咬着嘴唇继续去翻医药箱,头也没抬地漠然应声:“那你就离我远一点。”
第13章 温暖 “我这个人就喜欢自做多情,还爱……
孟冬愉最终在医药箱的最底层找了一盒临期的止痛药。
她在楼下就着热水将药吃掉,蹙着眉头回了房间。
小腹里像是有电钻在搅动似的,速度一点点加快,旋转撕扯。
连带着胃里都翻江倒海,干呕了几次也没能缓和半分。
疼痛将力气耗尽,脚步虚浮又头晕眼花,孟冬愉蜷缩着躺回床上,冷汗不停地往外冒。
其实她每年都会经历很多次这样的时候,很多人也和她说像她这种生理期及其不准的情况,最好不要贪嘴去吃冷的冰的。
但是人总是会本能地会忘掉一些疼痛,等到下一次疼痛来临时又开始后悔,怎么就忘了上次经历过的。
就这样周而复始,疼痛、忘掉疼痛、再次疼痛……
就像她永远摆脱不了那个她想要逃离的家庭一样。
不知道是药效的作用还是疼痛的作用,孟冬愉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光怪陆离的梦境在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变换。
十四岁那年初潮来临,她低着头走进小卖部,从最里面的货架上拿了几片散装的卫生巾。
便宜又劣质的卫生巾上还要垫着一层厚厚的、又硬又粗糙的厕纸。
同学看到后嫌弃的眼光,每次都让她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
寒冷的冬天,她蹲在冰冷的池水边,揉搓着全家的衣服。
双手刺骨到快要麻木的疼痛一点点掩盖掉小腹的坠痛。
身边是邻里“懂事”、“听话”的夸赞声。
疼痛难忍到蜷缩在角落,施荣抚着她的头发安慰:“以后生完孩子就好了。”
孟建华在一旁不耐烦地皱着眉:“有那么痛吗?”
量最多的那次,她脸上毫无血色,在头晕目眩中强撑着做题。
血迹渗透了裤子,贫血晕倒前,耳畔传来模糊的声音:“女的就是麻烦。”
……
急促的敲门声让孟冬愉从梦魇中挣扎着醒来。
混沌的意识没有完全回笼,她没来得及反应谁会在午夜敲门,大脑就先支配着身体,本能地起身开门。
直到看到门前站着的人,孟冬愉的脑子才算清醒了几分。
先前在储物间她说完那句“那你就离我远一点”之后,便扭头走掉的人,此刻又出现在她的门前。
他手中拿着个保温杯,还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衣服还是下午穿的那件,只是有些风尘仆仆。
没等孟冬愉开口,他抬手将袋子递了过来。
袋子中装着几包五颜六色的卫生巾,一盒暖宝宝和一盒全新的止痛药。
疼痛让人变得迟钝,孟冬愉的视线从他的手中移到他的脸上,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见她不接,祁清肆原本冷着的脸挂上一丝委屈:“孟冬愉,真打算和我撕破脸啊?”
闻言,孟冬愉抿着唇角摇了摇头。
祁清肆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腕,将袋子挂到她的胳膊上,又将保温杯塞到她的手中。
他看了她一眼,一句一句地叮嘱道:“保温杯里的红糖姜枣茶趁热喝。”
“袋子里面的止痛药六个小时后再吃。”
“没买到热水袋,暖宝宝可以多贴几片。”
他柔和的话语声随着夜风送入她的耳中。
孟冬愉整个人也被微凉的风吹得更加清醒了一点儿。
不知怎么的,孟冬愉忽然想起了那个她经过反复试探和确认最后才同意和他在一起的前男友。
他也会温柔地叮嘱她多喝热水,但好像也就仅限于嘴边上的安慰。
偶尔几次吵架后,他就会不耐烦地说:“明知道会痛,为什么还要贪嘴?”
已经在糖衣炮弹中栽过跟头,孟冬愉本以为这些经历会让她更加理智。
而眼前这个被她三番五次推开的人,一声不吭地把所有她可能需要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木犀巷附近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这个时间点早就关门了,这个季节暖宝宝也不好买。
可他还是全都买来了。
鼻尖莫名有些泛酸。
孟冬愉垂下头不去看他:“谢谢你。”
“不用谢。”祁清肆扯着唇角哼笑,语气带着点自嘲,“我这个人就喜欢自作多情,还爱多管闲事儿。”
话说完,他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刚走了没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接着补充:“要是实在忍不了就和我说,我陪你去医院。”
夜风吹得人眼睛发酸,孟冬愉拎着袋子站在门口,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又想起宋相宜的那句话。
【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对我有多好,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那么。
他对她的好,也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吗?
保温杯里的红糖姜枣茶应该是刚煮好的,喝起来还有些烫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作用,难闻的姜汁从口腔顺着喉咙滑入肠胃,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楼下储藏室里应急的只有常规的日用型卫生巾,祁清肆拎来的袋子中放着的是花花绿绿的各种型号。
还是第一次察觉到他做事情这么周全。
而且,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一个人,孟冬愉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走进超市将这些东西光明正大地拿出来。
孟冬愉收拾好,将暖宝宝贴上,再次回到躺回床上。
药效好像也开始一点点起了作用,她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这次的梦境不再是那些痛苦的回忆,不过醒来时已经记不清究竟梦到了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孟冬愉基本上都是在民宿的房间里待着。
虽然吃了药没有第一天那么疼痛难忍,但是她明显感到整个人都懒懒地没什么力气。
于是蒙着头睡了一觉又一觉。
祁清肆这两天好像对做菜来了兴致,每天一日三餐准时准点让童欣瑶喊她下去吃饭。
每次餐桌上都会多一道不属于南江特色的粥或汤。
至于祁清肆本人,自从那晚送完温暖之后,没再主动和孟冬愉说过一句话。
他在饭桌上也是冷着一张脸,像人人都欠他几百万似的,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惹得童欣瑶每次都在孟冬愉面前咬牙切齿地吐槽。
经过两天的修整后,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孟冬愉再次去了祁振强的木雕店。
祁振强这次见到她,态度比上次好上不少。
他脸上挂着点笑意,指了指视野中心的那套木雕:“昨天摆出来之后,不少人进来问价。”
“不过我没卖。”
孟冬愉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商品架上放着的是已经复刻出来的那套十二生肖的木雕。
祁振强到底是有基本功在,这套木雕雕刻地比原版更加惟妙惟肖。
孟冬愉注意力回到他的话上,问道:“是因为没定好价格吗?”
“那倒不是。”祁振强摆了摆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有些欲言又止。
他犹豫了片刻,再次开口:“姑娘,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祁振强主动找她帮忙这件事情,让孟冬愉有些惊讶。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您讲。”
祁振强把那套木雕一个个装进袋子,而后递给孟冬愉:“这第一套,能不能帮我放到满汀洲民宿?”
话音落,他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当然,帮我直接给那混小子让他放也行。”
听懂了祁振强话里的意思,孟冬愉抿了抿唇角,有些为难。
她一直没搞清楚,也不太想掺和他们父子之前的恩怨。
更何况,现在祁清肆还在和她赌气,她拿着这些过去,可能只会让他更气。
应该是看出来她的犹豫,祁振强叹了口气,解释说:“我直接送过去,他可能收都不会收。”
“我看那小子对你挺不一般的,就想着你能帮我试试,确实有点为难你了。”
挺不一般的?
孟冬愉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
从宋相宜找她聊天,到童欣瑶的质疑,再到今天听到祁振强的话,一个个都直截了当地指向她和祁清肆的关系。
虽然因为一开始的住宿乌龙和祁振强的关系,她和祁清肆的交集确实多了点。
但是他们才认识不过几天,她也一直觉得祁清肆这种人对所有人都这样,为什么大家都觉得祁清肆对她一定有点什么?
究竟是当局者迷?还是旁观者想太多?
孟冬愉不知道。
她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接过祁振强手中的袋子:“我帮你试试吧,不过我不能保证他最后会不会收下。”
“没事,他不要你就自己留着。”祁振强松了口气,又做了更大的让步,“或者这两天你要是有空,来我这儿我可以教你雕。”
祁振强的后半句话再次让孟冬愉感到惊讶。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您现在就愿意教我?”
9/53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