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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莫塞拉若有所思，“那你应该是能理解我的。”
苏小小在旁逐渐显形，她与陈微末对视一眼，并不是什么放松的信号。
莫塞拉忽然轻轻一笑：“当初你和这个林千星，那么明显的把戏，可还是要凑到我们跟前演一点真心。那也好，和沙飞还是同种族的人，用着最方便。”
屏幕上的光忽亮，他拔下林千星身上的线路，低沉着声音，眼中尽是理所应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送来的身体。”
台子上的人安静不动，陈微末垂下手臂，紧盯着他。
“人的意识虽然低级，但也正是因为处在进化低位，才更有变革的可能，也许会走向和我不同的道路，至少现在，他们的意识能和物质产生联动，这不是很有意思吗？”莫塞拉满怀期待，向后撤了几步。
只是他还没完全远离，就被溅了半身温热的液体。
林千星突然腾起上半身，呕出一大滩血。
若要仔细观察，他的五官都多多少少渗出了血迹。
他又栽了回去，躺在台子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仿佛那就是他仅剩的救命稻草。
“…林千星？”莫塞拉有些不确定地唤他。
不是沙飞，不像。
这个身体里的意识，很混乱，有熟悉的部分，也有偏陌生的部分。
他很早就觉察到了，林千星体内，一直有两个意识，一个是联邦人的形态，另一个，则是之前在林千星身上极偶尔才露出的那一点尾巴。
具体是谁，他并不知道，但也无所谓，林千星只不过是沙飞看中的一个质量上佳的意识载体。
联邦除了孟乐知，没有人的精神力可以超过沙飞。既然如此，也不必担心其他人的冒出。
可现在…
这团混杂的意识正在逐渐清晰，而“林千星”的部分正在占据主导地位。
他感觉到陈微末明显不合时宜地放松了下来。
但陈微末仍沉着地站在门口，反而是苏小小上前去查看林千星的状态。
“也许你可以继续到处激活沙飞的意识，让她金蝉脱壳借助各种各样的人活下来，但只要我发现了，我一定会阻止。”陈微末看向莫塞拉，“如果你觉得这也是一种乐趣，那我无话可说，也改变不了你的想法，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态度。在你们追求极致精神的路上，我一定是那个最难缠的障碍。”
莫塞拉看着林千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耸耸肩：“我不强求，你们走吧。”
突如其来的松口反而让陈微末猝不及防。
她观察着莫塞拉的反应，既觉得他还留有后手，又有些认为自己反应过度，一个精神体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实际威胁。
“最后一次，我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莫塞拉轻松道，“沙飞，我已经仁至义尽，她千算万算，算不过庞大组织内人心的变动，也算不到利益之外的东西。”
他盯着陈微末的双眼：“宇宙那么大，存在时间那么久，我都记不清我上一个感兴趣的东西了，一个沙飞而已，她把我当作最后的辅助，其实早就输了。”
发癫。
陈微末懒得理他，只是示意了一下苏小小，让她扛着林千星先走。
林千星现在是个“废人”状态，人虽然睁着眼，腿也能跟上几步，但如行尸走肉，对外界的反映总是很迟钝、很微弱。
苏小小带着他一路畅通无阻，找到了陈微末和她说的早已准备好的飞行器，开启隐形模式就可以离开这里，只不过联邦在空中的结界部署只能靠硬闯了。
加上顾文州的接应，出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他们并不跟陈微末一起。
直到陈微末离开那地方，莫塞拉真的没有阻拦。
她虽然觉得莫塞拉说的话有点奇怪，但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
时不待人，她没空研究，朝着苏小小逃离的反方向迅速移动，目标是另一个隐秘停放的飞行器。
一切准备就绪，在看到遥远空中绽开小小的火花一圈一圈扩大后，她才正式启动了飞行器。
联邦的战斗飞船和机甲一个接一个地奔向空中唯一一个不安定因素，那陈微末就要主动成为第二个。
她于低空迅速掠过，朝她行动轨迹的路线投了几颗炸弹。
爆炸的火光瞬间撕裂了安静的空气，同时吸引了联邦的注意。果不其然，监控屏幕上的光点迅速增多，数架战斗飞船从各个方向向她扑来，她开始全速突破结界。
有几个光点在她后面穷追不舍，正如莫尔若所说——
他会毫不留情地追击，破坏掉袭击人飞船的部分结构，但最终还是由于对方准备万全，作战失败。
只是，这战力看着不像。
陈微末的飞船外壁已经脱落了好几块，她并没有因为“”被放水“”而轻敌，原本围堵苏小小那架飞行器的很多联邦士兵，转头专攻她这里。
莫尔若…
陈微末在心里冷笑，手上加快了操作的动作。
苏小小造成的破洞正在逐渐缩小，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实时数据。飞行器的速度已经被她推至极限，发动机的轰鸣声充斥在舱内。
身后的追击者不依不饶，火力密集得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密网，试图将她逼入绝境。她突然拉动操纵杆，飞船骤然向下俯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道攻击。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她甚至能从后视屏幕上看到一架追击飞船闪避不及，撞上了自己人。
这也不像是联邦的战斗风格，猛烈且毫不顾忌。
来不及细想，她将最后几颗备用的干扰弹投向身后。爆炸的光芒瞬间填满了她的视野，屏幕上的光点一度陷入混乱甚至消失。抓住这个短暂的空隙，她猛地将飞船的速度再次提升到极限，直冲破洞而去。
在飞船越过结界的一瞬间，机翼与迅速重塑的空中铁壁发生碰撞，整个爆破的飞船发生剧烈爆炸，火光漫天，金属碎片如流星般坠落。
.
莫尔若在远处的指挥室，看到实时传回的画面，忽然大脑失神一瞬，再看屏幕，竟然觉得这场景有点陌生。
陈微末所在飞船炸毁，而铺天盖地的围截命令，是他下的。
短暂时间内的场景忽近忽远，不太真切，直到捋清眼前所有因果链，莫尔若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
“孟乐知那边怎么样？”
他问下属。从陈微末搞出动静到现在，也不过几分钟的事。
“上校昏迷，沙飞…已经死亡。”士兵面露难色，“上校，有一个人找到我们，说是…投降？”
“谁？”
“他说他叫莫塞拉。”
第192章
天空是一片柔和的浅紫，偶尔会有几缕银色的光芒划破云层。
广阔的农田一眼望不到边，田垄整齐地排列着，那是精心测量后划出的线。田间有自动播种机来回穿梭，长长的机械臂把种子一颗颗准确地插进泥土里。土壤表层泛着微光，有规律地变换着色泽。
顺着垄看向尽头，不远处山坡上，几头巨大的星兽正安静地伏在草地上，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农田。
然而顾文州的怒气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他疾步走向嵌入地下的透明房子，边走边调出光屏，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惨淡的财务数据。
“陈微末！！”
“小点声，一会把翼晶兽喊醒了，它们睡眠不够可是不会产晶能的。”
陈微末懒懒地躺在沙发上，享受着天顶窗透下来的光，眯着眼一动不动。
“我就出去调研了一圈，几天而已，你赔了二十万星币？！”顾文州使劲在她眼前晃了晃，但显然对方并不想面对，“我们是农业公司，公司！是要盈利的！你拿着我的钱，全去搞慈善了？”
“你这个人，就是把钱看得太重。”陈微末语重心长，把顾文州的手硬生生安了下去，“至少我们的名头，打出去了，好事啊。”
“没钱只要名声有屁用啊！”
“注意素质。”
顾文州知道和她说也是没用的，这家伙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一天到晚到处闲逛，没事就无偿救济。
“贫困星球，你送点东西也就送了，但怎么连种子也给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那是核心竞争力！”
“欸我有点头疼…欸你等会再说…”
陈微末忽然紧皱眉头，揉着太阳穴，起身就往屋里走。
“你…等…你怎么…”
直至陈微末进屋，顾文州还没吐出一句整话。
“你还真信啊，一看就是装的。”
林千星从楼梯拐角缓缓走下来，端着一杯热茶：“这么拙劣的演技不会只能骗到你吧？”
“…”
“三年前留的后遗症是真的，但如果真疼，她怎么可能表现出来？”林千星瞥了眼那光屏上的数据，失笑一声，“有钱日子过惯了，要把每一分钱都算明白确实有点难，辛苦。”
“…你还有脸说风凉话，你也不控制她一下！”
“我只管营养液的生产，外面的事，是你们的责任。”
“…”
顾文州觉得和这两个人沟通十分糟心，遂放弃。
大不了，他再紧紧裤腰带，省着点成本，再拓展一点新渠道。
三年时间，星际间大大小小的组织兴起又败落，一个名叫123农业的奇怪公司却莫名其妙站住了脚跟。
虽然只买卖粮食和营养液，但却因纯天然、星兽和植物共生的形态脱颖而出，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来过的人都发现，这里的确没有压榨星兽的劳作模式。
明明不是可以人工饲养的星兽，却十分听话，这一点就足以让很多人忌惮——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这个农业公司的人强到足以操控星兽。
终究是实力至上的世界，就算有人来骚扰，不是在星球外围的防控部署跟前就失败了，就是落到地面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渐渐地，人们就都知道了，这里轻易惹不得，但也足够稳定，是可以进行交易的对象。
也只有他们当事人知道，有些欺软怕硬的星兽在察觉到比它们强大的生物面前，就是会非常识时务地听话温顺，也因此，这些星兽会老老实实地用自身分泌的物质和植物、和土壤产生反应，也就是所谓的“培育”。土地又会回馈给星兽足够的食物，这么安逸的环境，远比外面要安全，它们自然也不会跑。
在这个基础上，他们三人就足够了——陈微末管农作物和星兽，林千星管营养液，顾文州管钱。
但钱这一块，不能只出不进，几乎所有的生意都是顾文州拓展的。
想到此处，他又觉得头皮一冷，立刻开始搜寻工作。
林千星悠闲地喝着茶，看着焦头烂额的顾文州，冷不丁开口：“我到现在还没想通，你竟然还会和她一起做生意。”
“…都多久了，还好奇这个。”顾文州有些无语，头都没抬，“人活着得有饭吃，最好还能有点通用货币在手里，而且…人有错就得认，几句话是揭不过去的。”
“哦~”林千星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先走了。”顾文州连坐下歇会的时间都没有，又要开拔。
“等一下。”
林千星叫住了他，踱步到他跟前，眼神示意他出来说话。
“这次出去，有听到联邦的消息？”
顾文州回头看了眼房子，又收回视线：“都说孟总督上任后三天遇刺，至今消息封锁，生死不明。”
“你觉得呢？”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一个做生意的，联邦也不在我的合作范围内。”
“他上任前几天，来过这里。”
“…？”犹如一句惊雷，顾文州立即又看向屋内，颇显心虚，但又觉得林千星的话有不对，“她不知道这事？”
“很巧，她那天不在，出去找星兽了。”
“然后呢？”
“然后，孟乐知说，如果他出事，让陈微末去3F-OU98。”
“…林千星你缺大德！”
顾文州立刻打开光脑，里面有很多联邦的信息，整理得十分详尽：“孟乐知在短短三年从荣誉上校升到总督，这速度本来就不正常，再加上他一直主张军政脱钩，本质就是不受医药和能源的控制，所以这段时间他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意外'很多。这次出事前，他公开去了趟军区控制的能源区，之后就什么活动都没有了。但出事后，能源区宣布了一项旧有技术的缺陷，这几天在联邦讨论度很高。”
“讨论度？”
“对，仅仅是民众讨论度，目前各方还没有给出明确回应。”顾文州手指捏了捏光脑，轻声道，“这个节奏，你不眼熟？”
他又迅速打开其他界面：“你说的那个地名，我好像听说过。在这！独立军区投放过一个试验区，很多邦外人、温顺的星兽，还有普通的联邦居民共同生活在一起，没有权限限制。这事在联邦也闹得挺大，最开始几乎全员反对，当时只能让士兵先去，后来才断断续续有自愿去的人。”
“还说联邦的事跟你无关，这不是查得挺清楚的，呵。”
“…那你问我干什么，我劝你别随便截胡别人的消息。”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在这三年之间，没有联系呢。”林千星望向天空，虽然一眼无垠，但他清楚，那里有两道严密的空中屏障，“有一艘飞船时常在这里的上空盘桓，却从来不下来，也不是公司的合作对象。”
林千星不顾顾文州的惊诧，继续道：“陈微末现在在联邦那里，即便不是死人也是个被通缉的，再说，莫尔若那事还没个解释，你觉得现在谁还能相信谁？”
一时间陷入沉默。
顾文州盯着林千星的神情，轻叹一声：“人家的事，你少掺和，还不如多睡几觉养养脑子。这次的事我帮你遮过去，以后不管。”
说完，他又转身进到屋内。
林千星也并不阻拦，他还是端着那一杯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轻抿一口。
“消息已送达，孟总督。”他喃喃自语。
第193章
病房的灯光很柔和，孟乐知倚靠在床头，面无血色，却依旧不知疲倦地看着无穷无尽的文件。
“总督，该休息了。”
门轻轻打开，一个年轻的医生站在门口，耐心提醒。
“知道了，就快了。”
“两小时前，我们的对话也是这样的。”
孟乐知抬起头，冲他笑了笑：“际中医生也太严肃了。”
“医生有医生的职责，病人，也该有病人的自觉。”这位名叫际中的医生面无表情走到床前，看了看身体数据，“总督是死里逃生，按理说应该没那么多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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