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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原告直接陈述证据。”
“…是。”于非有点尴尬，立刻把自己的材料抖出来，“我在和克里斯塔尔进行商业往来时，碰巧遇到了和孟乐知上校有过接触的工程师，他提供了证据，证明孟上校的确在那里对陈微末进行了人体改造。”
他把照片和视频移交审判长，信心满满地站在那里。
之前在星网上传播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这次他把整段改造过程全部提交。
乌百龄把眼镜架在了脑门上，皱着眉头认真阅读。
一大把年纪，他也很少见到这么惨烈的画面，尤其还只是一个年轻孩子。
只不过职业素养让他忍住，没向孟乐知和陈微末侧目。
“请原告方证人上庭。”他推进过程。
一个浑身金属附体的人带着一些让人不太舒服的声音打破了肃穆法庭的安静。
他看向陈微末的眼神，犹如深海，波澜不惊。
第93章
奎里昂，外观改动很大。
上次见是一身褐色、长锈的机械外壳，现在全部换成了深灰色，看着就是很好的材料。
“你是负责陈微末改造的工程师？”乌百龄问他。
“是。”
“你的证词上说，陈微末在到达克里斯塔尔时身受重伤，但孟乐知还执意要求将她进行人体改造？”
“是。”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欧治已经把奎里昂拆成七百块了。
睁眼说瞎话啊，队长当时生的闷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他竟然说成队长不顾陈微末伤重？
乌百龄又问孟乐知：“被告，以上指控，你是否认同？”
“是事实。”
孟乐知的话一出，下面的旁观厅几乎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星网上实时播报，一时间物议沸腾。
如果他们现在能看光脑，就会看到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如此丰富的骂人言论。
“请各位保持安静！”
乌百龄整顿好纪律，看向孟乐知，对他模棱两可的话进行确认。
法庭上经常出现这种有歧义的回答，如果贸然继续，最后有可能会被完全推翻，这对于法庭的公正形象有损。
“你是否承认全部指控？”
“我的确带陈微末去过克里斯塔尔进行了人体增强恢复。”
“可原告指控的是人体改造。你对此是否有异议？”
词汇相似，但在专业领域范畴，这却是两件事。
一个是从零到一，一个是从一到百。
如果是，那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我们进行的是恢复增强改造。在这一点上，我也想确认，原告是否搞清陈微末在改造前的体质。”
这话是…什么意思？
旁听席间开始小声说话。
“上校是不是在说，陈微末在很久以前就是个改造人？”
“…我听着，也是这意思？”
“那、那孟上校也是让她去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改造啊！你没看到那些图啊？哎呦我晚上都要做噩梦了。”
“…”
乌百龄把眼镜带了回去，又问奎里昂：“按照你的证词，陈微末在去到克里斯塔尔前，只是体能比一般人强悍？”
“是。审判长可以看我的实验前准备工作的记录，她的指标写得很清楚。”
孟乐知轻嗤。
他之前一直觉得不合理。因为这很容易被拆穿。
奎里昂用的数据都是真实的，只不过被各种移花接木了。
陈微末受伤时的身体数据远远不如正常状态，因此只凭字面上的数据的确可以说她在那之前不是改造人。
而关键就在于这一点。
庭上有一些专业的医学专家，他们研究了半天，面露难色。
几个人窃窃私语。
乌百龄不太喜欢这种当众不专业的行为：“请问，是有什么困难吗？”
“…审判长。”专家有些为难，“这些数据的确和她改造后的差很多，但我们认为…认为这并不足以说明陈微末之前不是改造体，而且陈微末是邦外人，我们无法给出定论。最好是要有她从前的身体数据作为参照。”
陈微末记得，她只主观同意过一次，让秋子昂帮她做身体检查，还是在从克里斯塔尔回来之后。
在这之前，就得看孟乐知到底有没有履约，把她的数据资料都删除了。
但似乎，孟乐知真的说到做到了。
她以为只是表面敷衍私下里查，或者打算在法庭上一鸣惊人。
孟乐知并没能提供陈微末从前的身体数据。
哈希医药的人脸上的笑容更放肆了。
“怎么没人问问我？”陈微末小声嘟囔。
孟乐知悄悄在下面弹了下她的手指，他并没有落在下风的慌乱感。
“陈微末。”乌百龄眼尖，看到被告席的动静，“你是否有证据提供？”
“啊…我是想问审判长，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自愿的？”
就算是一场语言游戏，轮也轮到她这个状语成分了吧？
“你的意思是，你是自愿被改造？”
“是，我当时受了伤，托队长…也就是孟乐知，带我去进行重新激活改造。”
“重新激活？”
“我在这之前就是个改造人，受伤后超过了身体承受极限，我为了活命，去了克里斯塔尔。某种程度上说，是我执意，而队长反对。”
乌百龄深深地看了一眼坦荡承认的陈微末，又转向奎里昂：“请问原告方证人，她说的，是否属实？”
奎里昂平静回应：“以我的所见角度，当时陈微末并没有能力发声说话，也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孟乐知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情愿。但至于他们私下是怎么协商的，这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大概最好用的方法，就是只说一部分真话。
孟乐知看着奎里昂的表演，又忍不住走了个神看向陈微末，她也一直很擅长这个。
这种各执一词又没法提供切实证据的现象，在法庭上很常见，也最烦人。
乌百龄还是回到一开始的那个问题：“被告能否提供陈微末在这之前就是改造人的证据？”
“审判长！”杜怀英站起来，“我们还有别的证据，用来辅助支持陈微末的身份问题。”
乌百龄不赞同这种打断，但合情合理，还是让他展示了。
“我们公司和联邦外有着广泛的往来，也是机缘巧合，我们的研究员偶然发现，陈微末的数据和联邦外一个很偏远的星球上的一个部族，基因基本同源，并且他们，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的。”杜怀英声音铿锵有力，“也就是说，他们不是改造人，那同源的陈微末，也不是，只是体质不同于联邦人的邦外人！”
陈微末听得忍不住小声“哇”了一声。
一没留神，她找到祖宗了。
“被告方陈微末，你对原告方的这个说法是否有异议？”
“我可以看一下他们的这份证据吗？”
陈微末接过那一沓资料，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地点，Rf-370z星，部族，瓦尔西族？
她早就把自己的数据熟记于心，但也没想到会在现在这种场合用到。
“你怎么…还看进去了？”孟乐知看她兴致还挺足。
“我在认亲。”
“…认得怎么样？”
陈微末指着其中几段：“重点基因片段、身体机能特质，这在克里斯塔尔得到的那份资料里，他们也就算是B级或C级。”
“…真认到亲了？”
“被告方不要窃窃私语，你们是否可以为自己辩解？你是否来自于Rf-370z星？”乌百龄提醒他们。
“不好意思审判长。”陈微末放下资料，问杜怀英，“不知道原告是从什么渠道获取他国公民基因信息的？”
“…这，应该和本案无关吧？”杜怀英微笑。
“的确，我就是问问，像贵司这样轻易获得别人基因数据的，我有点害怕，毕竟等洗清嫌疑后，我还要在这里生活。”陈微末靠在椅背上，很是轻松，“好了，我的问题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对比过，我和联邦人种的基因信息？”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杜怀英的假面有一刻的碎裂。
本来陈微末对哈希医药获取证据方式的质疑已经让旁听席的人心中升起一些疑窦，她后面那句话，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星网上更是直接炸了。
——她的意思是，她是联邦人？？？
——惊天大瓜！是不是要反转了？
——等一下，她如果是联邦人，那她之前无设备深潜、徒手砸机甲…啊啊啊什么情况？
——她要是联邦人我倒立吃*！
…
从没有人，认为她曾经来自联邦。
很简单的对比，可就是从没人做过。
“被告方，是否有证据支持？”乌百龄为了维护秩序，依旧是证据至上，可他的内心也极为震动。
“我有一份，伊卡洛斯医药集团十年前的项目资料，这是复印件，原件还在我手里。”
陈微末把资料移交给乌百龄。
她当年留南宫一舟一条命，也不是白留的，她可是把这个人的过去全部榨干了才放他走的。
联邦没有人没听过这个公司的名字。
生病了要买他们生产的药，要去他们的医院和研究所看病，被视为奢饰品的基因针也是他们的明星产品。
而伊卡洛斯十年前的项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乌百龄手上那份资料上。
乌百龄越看头埋得越深，一开始还翻得很慢，每一行都认真阅读，可但后面，他翻页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次都好像刮在谁的心上。
他被内容和实际记录数据及图像震撼到了。
虽然年代久远，有破损，过程也不完整，但关键信息全都有。
上面记录了陈微末被改造前的模样，以及一些试验过程记录。
“试验本品质优异，超过联邦公民平均身体素质”几个字，深深地印在了他的瞳孔上。
他捋了捋思绪，问陈微末：“你这份资料的来源是哪里？”
“曾任职伊卡洛斯医药集团的一位生物工程师，现在已经去世了。”陈微末当然要信守承诺，帮助南宫一舟彻底“失踪”，“如果法庭有需要，资料可以进行公开查验，我相信这对于验证证据真伪很有帮助，也能证明我，曾经真的是联邦的一位公民。”
第94章
“因为某种原因，我一直在联邦外生活，直到两年前才回到联邦。加入希泊后，在一次任务中不小心受伤了。因为我曾经受过改造，所以在遭受重创后普通人的反应不同，我没办法自主恢复，所以我摆脱队长孟乐知带我去克里斯塔尔进行激活改造。”
陈微末抢着乌百龄说话空隙，又进行了补充说明：“对于我来说，改造和正常人去看病，是一样的。所以我不太理解原告这样义正言辞地指责是因为什么。在没有搞清楚我的身份前，率先在联邦把我的个人信息散播出去，抢先一步在大众心里留下印象占得先机？”
“所以在这次庭审结束后，我们也会递交相应的有关隐私侵犯、诽谤等仲裁请愿。”孟乐知在一旁补充。
陈微末加重的一些音节，很具有压迫性和说服力，他听得很舒坦。
本来定的是他来说，没想到陈微末好像被杜怀英的那份认亲说明刺激到了，她直接突突突地都说了出来。
坐在下面的莫尔若看向陈微末，表情平静，可内心早就波涛汹涌。
孟乐知只托他帮忙盯着联邦内的风声走向和查哈希医药的背后势力，这堆陈年往事他可是一点不知道。
这小子嘴够严啊，冷不丁放出来这么一颗炸弹，联邦估计要出事。
他立刻在光脑上发出几条消息，随即抬头跟上庭审。
陈微末递交的资料又转到那几位专家手里。他们刚看完一次详尽的改造过程，紧接着又是一次精神污染。
人体改造，他们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啊？
从前接触的都是一些片面的文字资料，作为基因研究的补充说明和科研道德警醒，今天的冲击太大了。
“这个…”专家欲言又止，“你们这份证据的真实性…”
不是觉得假，而是他们验证不了。
伊卡洛斯医药集团的保密项目，他们都没接触过，资料上显示曾经参与过这个项目的人，据他们所知，死的应该差不多了，也就是说，没有人证。
“对！对对对…”于非和杜怀英立刻抓住这一点，激动地站起来，“根本没人能证明这份资料的真伪性！”
所有人都知道联邦三十年前就彻底废除了人体改造这一个方向，如果希泊扣这个帽子，肯定会有很多人出来自证，哪怕是伪证，也不可能真的去承担这个罪名。
那时候各方利益互搏的惨烈，稍微有点年纪的人都还记得，联邦不可能再允许这种事发生。
“如果是见不得人的保密项目，那么长时间过去，还能找到这么完整的资料？没有人是傻子！”于非据理力争。
戚以然和乌百龄对上视线，她自动起立：“对于这一点，我们还有补充说明。”
她拿出另一份复印件，向所有人展示：“十年前，伊卡洛斯医药集团经历了一场内部人员变动，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其中一些科研人员的走向却很值得注意。”
她故意眼带笑意瞥了一眼对面两位，不慌不忙念起来：
“唐子坤，三级工程师，九年前死于交通意外。
邓燕、高三星、柳允儿，三级工程师，十年前死于一场试验室爆炸。
乐元香、简一，二级工程师，九年前死于联邦外出差途中。
白疏月，二级工程师，发现尸体于家中，死因不明。
南宫一舟，三级工程师，后来一直在一家籍籍无名的小公司工作，前两年疑似因发现同公司人员有涉及毒品交易而被灭口，至今没有踪迹。
首席工程师格雷瑞尔也在十年前病逝。目前仅剩两人在世。而以上这些人，都在陈微末提供的材料里。他们都参与过这个赫拉克勒斯项目。”
于非和杜怀英现在只想知道，他们都是，从哪找到的这些尘封多年的消息的？
他们只是无意间知道希泊这种行径，去查证的时候，各路证人也都非常肯定。
而现在，在格斗场和陈微末交手的两个机械人，还没上场，甚至似乎上不上场都无所谓了。
本来想着，胜券在握，如果他们能不顾权威举报希泊这种明星队伍，这对于他们打响名声极有帮助。
为此，他们也足够小心，反复确认陈微末就是改造体，才把消息散出去并向法庭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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