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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必要。”
丘必先失神，失笑，他稍稍变换了姿势，看向萧端背影的眼神忽露凶光。
身上的绑绳忽然被扯开，他三步并两步朝萧端冲了过去。
可仅一臂之遥、触手可及时，他也被一股强大的冲力带了出去，脑袋碰到坚硬的突起，晕了过去。
萧端背对着身后的闹剧，甚至都未回头。
陈微末一把搀住萧端，啧了一下：“你现在这状态不会直接被气死吧。”
“托你的福。”
“你都在抖了。”
“…你碰到我的伤口了。”
“…对不起。”
陈微末把昏迷了的丘必先和伍信五花大绑，一只手拎着他们两个，一只手拽上萧端：“所以说你为什么不信你的同伴和下属，选择相信我？”
“我不省人事将近一年，当时就是一片混乱，而这一年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我根本没法控制。”
“所以你干脆都不要了，另找人了？”
“没什么值得怀念的。”
“别哭嗷。”
萧端眼角抽了抽：“以前听说你真的有一种人型武器的冷漠，可亲眼所见，好像也挺烦人的。”
“我也是一点一点学的。”
“…学点好的吧。”
等士兵陆陆续续完成工作回来，突然发现上级们有一些微妙的变化。级别高的两位将领不再出面，反而是中层的在管事。
但他们也不敢问，尤其是有人瞧见被绑住的伍信在押送到审讯室时。
伍信醒来时，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无法迅速处理的迷茫。
为什么，他会被扣住？
他好像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飞了出去，后面，他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但当他进到审讯室，见到萧端，和他身后随性倚在墙上的陈微末，他有了些猜测。
“上校。”他仍然十分沉稳，和他抓丘必先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不问我为什么抓你？”
“事已至此，您对我应该已经没有信任了，我又何必再狡辩。”伍信暗中试了试挣脱，但完全没用，“只不过我想知道，您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从我恢复意识起，那时幸存的人，我都不信。”萧端手里握着丘必先的那条项链，轻轻扔在伍信跟前，“你假借拿出这个，给丘必先的捆绑留了一个余地，他以为你是念旧情要放他一马，可他没想到，你只是拿他当个幌子。”
“您告诉我您怀疑丘必先，让我去防他逃跑，如果我没有多此一举，您还会信任我吗？”
萧端没回应，伍信笑了笑，并没有失望。
这才是萧端上校，是他一直敬仰的人。
“你又是为谁工作？”萧端问。
“自由科技。”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从来都是。”
陈微末在后面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
身份，立场，信仰，同盟，背叛，这些主观的设定困住了社会性生物，他们永远逃不开自我束缚。
只不过随之而来的失望痛苦却无比真实。
这个伍信从一开始就混在这里，他没有精神失常吗？
反而是萧端自嘲地扭了下脖子：“还以为你是背叛，没想到你比谁都忠心。”
“上校。”伍信正色道，“放了我，对我们都有好处。”
“你如果了解我，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上校，留着命才能继续和我们斗下去。”
陈微末默默向前移动两步，可她并不觉得伍信现在还有能力反抗。
萧端看着他，无奈挑了下眉，从口袋里掏出三个只有半个螺丝大的小零件：“你说这个？”
伍信表情明显变了一下。
“这是啥？”陈微末小声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谁要是往我身体里放点东西，都不好查吗？”
“…真放了？那医生？”
“已经解决了。”萧端摸着自己身上还没好的伤口，多少有点感慨，“我避开所有人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的身体打开，虽然专业不对口，但被逼得也凑合做了一段时间。”
怪不得，他每天看起来都虚虚的。
原来是个狠人。
陈微末缓缓蹭出大拇指。
萧端又看向伍信：“不过你们倒是看得起我，这么费尽心思地让我死。现在，可以说了吗，你在自由科技里为谁工作？”
“本来，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你。”伍信片刻迷惘，可也立刻回归现实，他抬头，看着萧端，嘴角忽然淌下深褐色粘稠的血。
第117章
陈微末立刻上前检查。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萧端面色阴沉，他没想到伍信会突然死在自己眼前。
“回去之后你检查一下他的大脑，看有没有接入神经的传感器。”陈微末捏着伍信的头，他的脸似乎与记忆中梅辰的脸重合了。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沉吟一瞬：“以前遇到过一个类似的，在问到他自由科技到处找人的目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就像触发了某个关键词，装在他脑子里的微型炸弹就直接爆炸了。”
陈微末自己说完，忽然滞住。
梅辰的死，是为了保护格雷瑞尔的意识，而伍信的死，又是为了保护谁？
不让任何人知道杀掉了自己组织内一个天才科学家的人，这个人是谁？
按照萧端的说法，他认为自由科技内部的派系分割也对立严重，那这个人在自由科技里又是一种什么身份？
陈微末把梅辰的事简单和萧端说了一下，萧端也立刻明白了她的疑惑。
“我会去把伍信的通信和所有可疑的过往地调查一遍，但在这之后，陈微末，我需要和你全面坦诚地进行合作。我不在乎你在联邦做的其他事，但只要有关自由科技，我们需要信息共享。”
也许她更想让联邦的稳定秩序崩塌，但萧端现在只要知道自由科技的一切。
陈微末现在脑子有点乱，她又看了眼光脑上毫无动静的对话框，说：“我要先离开一下。”
“如果你要去找孟乐知上校，最好不要现在去。”萧端猜到了，他要和陈微末合作，其实也就是选择和孟乐知进行信息交换。现在陈微末最可能的就是去找这位曾经的上司。
陈微末一愣：“为什么？”
“军区的事不对外宣告，可军区和军区之间互相盯得倒是挺紧。”萧端丝毫不掩饰，“自从独立军区对自由科技宣战后，孟上校的希泊机动队就被指派为先锋部队，直奔自由科技最易守难攻的几个地盘。”
“那又…怎么了？他打输了？”
“孟上校不想把你牵扯进去，可独立军区的做法明显不是。希泊对自由科技的攻击越多，那你作为希泊前成员的存在感就越强，他们对你的恨也就越多。孟上校他…没法抗令。”
有事自己人，无事改造物，算盘打得倒是挺响。
“可自由科技对我的态度…我本来就是那几个人改造出来的，他们怎么会看得上我。”陈微末说这话时并不带愤恨，只是在客观陈述。
现在想起沙飞看自己时，那种欣赏满意的眼神，明明就是在看自己身上她的手笔，纯纯自恋。
而其他人，甚至只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失败品。
“你有和自由科技正面交锋过吗？”萧端又问。
“…不算是。”
不细想也还好，如果真的一次一次回想，她一个人到出鬼没，像幽灵一样到处给自由科技嫌麻烦，再加上凭借娜塔莉娅的阵营，做了不少私下拱火的事。
“但他们知道你。”
萧端没有证据，也不了解陈微末的具体过往。
可他仍是隐隐感觉，自由科技如果想杀掉一个人，不会这么疏于追踪。
他和陈微末对自由科技了解的程度差不多，而自由科技想方设法把他的队伍从内部瓦解，进而要了他的命。
如果不是伍信最后心软，他不会活到现在。
而陈微末给自由科技找了那么多事，甚至在联邦爆出了那几位曾经的勾当，她竟然还好好地站在自己跟前。
“如果你真的要去找孟上校…”萧端想了想，还是松了口。他的队伍分崩离析，他也不愿见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们现在不好过，你去的话，也许能一起解决。”
“…你去吗？”
萧端失笑：“一军区的军官在这个节骨眼去找独立军区，你是觉得我在这待得太稳当吗？”
“…那我悄悄去，不让别人发现我和你的勾当。”
“你换个词。”
陈微末联系了左云。
左云不像从前那般咋呼了，这次竟然只是十分平静地发了个坐标，让她低调点过来。
这是一个陌生坐标，左云没有细说，陈微末靠近那个星球，远远看着，地面上映出暖粉色光芒的巨大晶柱均匀地挺立在大地，和黄土相映。
飞船上的能量检测发出提醒，下面蕴含的能源量似乎十分庞大。
她把飞船藏好，来到约定地点，是在一个晶柱的地下内部。
里面就没那么梦幻了，尽是崎岖丑陋的黑色土壤。
她察觉到那石头后面有人，缓缓走过去，可那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
陈微末没有反抗，任由左云把她按在地上。
举起的拳头没有落下，左云的脸上写满了脏话。
“把我忽悠离开自己一个人上，我用你保护我？”
“抱歉，我不想骗你。”陈微末一开始就觉得以左云的性格不可能真的没有反应，这个气还是要让她撒出去，“一开始我就在那里做了手脚，我一直都知道那儿已经被自由科技收买了。”
“…我们两个几乎形影不离，我竟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去的。你这个…”左云想骂点什么，憋了半天，从她身上翻身下去了，坐在了一边。
“既然给他们挖坑，那就要演的像一点…”
“啊啊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有理。”左云没好气道。其实在陈微末被关起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生气了。
但是还是要拿出态度来。
陈微末用两根手指捏了捏左云的衣服，见她没反应，这才问：“你这几天，去哪了？”
“孟乐知说你不让我去联邦，一开始他让我藏在他驻地附近的地方，可没几天他就问我，要不要跟他去打自由科技。”
“…啊？”
“啊什么啊，我又不是不能打。”
“…不是，他为什么让你去？”
提到这个，左云盘起腿开始大倒苦水：“华澄那个老逼…我是说…你那个军士长，既要出师有名，又要真的打下来成果，还要所有人乖乖听话，然后孟乐知跟这个老东西顶起来了。”
“…你怎么这么生气，你是第一天知道他的吗？”陈微末还反过来安慰她，“那孟乐知又是怎么回事？”
“你在里面不知道，华澄把你推出去，说你是他早早步下的一枚棋，全变成了他的功劳。然后自由科技暗中给独立军区发了个信，提出要用你来换两个星球的机械厂和能源厂。”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陈微末有点受宠若惊了。
“就在孟乐知公开发出第一个简报的之后。”左云恨得牙痒痒。
“然后华澄心动了？”
但这种交易搁谁谁不心动，陈微末竟然也能理解。但她不懂的是，自由科技怎么突然要花那么大力气搞到自己。
难道是开始怀疑她背后有其他支持的势力，比如蒂尔特斯？
“他当然！但是孟乐知去找了一次华澄，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之后孟乐知就去连轴转地打自由科技了。”
“…所以这里是？”
“第三个。已经拿下了。”
“那他们伤亡多吗？”
“没有。”
陈微末：…？
自由科技，什么时候这么弱不禁风了？
“本来觉得孟乐知这人磨磨唧唧挺烦的，但他挺讲义气。”左云难得给出高度评价，“他们现在在收拾装备，准备回程了。”
“那他知道我要来？”
“可能吧，我跟他说不跟他继续走了，而且你放出来的事，他应该比我先知道。”
“…帮我放个风，我要溜进去。”
“直接走进去呗。”
“我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找他们。”
陈微末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差点忘记她原本的目的。
本来就是想通过左云了解一下这几天希泊的近况，现在既然在一个地方，她当然要过去一下。
说实话，陈微末一点也看不出这里是战区，完全没有冲突的痕迹，人工的建筑完好无损，她连个弹坑都看不到。
她轻车熟路地翻墙翻窗，趴在铁框天花板上轻轻喊了一声戚以然。
“…你…”
戚以然本来低头检查清单十分投入，被突然的声音吓一跳，旁边的戚以轩吓得连枪都掏出来了。
“你是不是退化到不会走正门了？”
“是，我感觉好久没看过你正常走门了。”戚以轩附和道。
陈微末抓着铁杆利落翻下来：“你们是打完了？”
戚以然忍着白眼，努力平静：“根本就没打。”
“…他人呢？”
“在飞船里待着呢。懒得理他。”
有时候戚以然生气，陈微末也不太敢搭话，她睁大眼睛，微微假笑，看向戚以轩求助。
戚以轩稍微解了个围：“队长专挑没有智械和机器人的地方，直接用精神力解决了。”
“全部？”
“全部。所以现在拿营养液当水喝呢。”
陈微末懵懵地眨了眨眼，眼神忽然有些闪避，转移了一下话题：“那个…迪福雷斯特要被全面检查了，你们看着时机。”
“当然，这种时候不落井下石，我有这么善良吗？”
戚以然抬手，陈微末默契拍了上去。
“谢了。”
第118章
陈微末溜进飞船，畅通无阻地找到孟乐知。
人大概都被打发出去干活了，她进到房间时，看到孟乐知盯着面前几个光屏，可竟然没有察觉到她进来。
“看不进去就别看了。”她一把关了孟乐知的光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人面无血色，透着从未见过的木讷，眼神从失焦慢慢收回聚光。
“…来了。”孟乐知回神，冲她努力笑了笑，“你前两天刚出来，我还以为你会立刻来找左云。”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过来。”
孟乐知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我没有要和你划清界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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