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寻雨理所当然:“对啊,时间都要花在学习上,很忙的。”
黎雨气笑:“既然这么忙,那你还跑来见义勇为,我是不是该送面锦旗到你们公司。”
骆寻雨欣然接受:“好啊,地址就不用我说了吧?”
黎雨转头望他,一副“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骆寻雨也微低头回看,一副“我是认真的”的表情。
两个人对视几秒,最终同时没崩住,偏开头笑了一阵。
不远处烧烤摊的孜然味飘过来,黎雨咽了口口水:“都怪那个变态,刚刚把我脑子弄没了,所以我才那么生气。”
他淡淡接话:“嗯,自己的脑子被砸地上,这个气该生。”
“是我的猪脑子,不是我的脑子!”
听听这话没毛病啊。
“你要不再重复一遍,自己到底在说什么。”骆寻雨捧腹弯腰笑。
黎雨窘迫地脖子都羞红了。
“要不然,一起吃一个呗。”正好他没解馋,“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吃什么?”
“吃你脑子。”
“......”
黎雨保证,要是被第二个人知道这个梗,她一定会用针缝上骆寻雨那张破嘴。
“你吃几个。”他问,“两个够吗?”
黎雨:“你买单么?”
“好啊。”他爽快的答应。
黎雨蹲在烧烤店旁的水龙头前,把手和脸上洗了洗,她嫌脏。
她小学开始就有洁癖,并且从表面向精神延伸。
那天下午,她放学回家,进了院子,看到自家门没锁,这很正常,那会儿一个院子住好几户,家里有人的情况,都不锁门。
她直接推门而入,眼前是一对男女纠缠到一块儿的场景,男人是她爸爸,女人她不认识。
受到视觉冲击的黎雨后退一步,“嘭”地把门重重关上,胸口快速起伏,胃里翻涌想吐。
那一幕,给她幼小的心灵下极大阴影,却怎么也忘不掉,回忆起一个苗头就犯恶心。
所以,她并不是讨厌卢恒彧,他是幼稚,但并不是黎雨躲避他亲密举动的真正理由。
实际上,她是对男女之间亲密接触本身有阴影。
如果人的记忆能和电脑文件一样,可以选择一件永久删除就好了。
她洗完脸回来坐下,扯了张桌上的纸擦水,纸巾粗糙,她皮肤细嫩,摩擦着感到细微疼痛。
骆寻雨坐在对面看她,黎雨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同时他一只手伸过来碰到了她的脸。
他用纸巾轻轻地在她脸颊上沾了沾,把未擦到水沾干净。
他动作柔和,一点没弄疼皮肤,黎雨呼吸都停止了一瞬,被他触碰过的皮肤好像在发麻,她低头摸脸,问:“还有吗?”
“没了。”他说。
“哦。”
她思维凝固,想说点什么掩饰内心的过度反应,却怎么也搜索不到言语。
仿佛傻了。
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她希望骆寻雨说点废话缓解氛围,但他没有,好像有一股微妙的尴尬只存在于他们两个之间。
黎雨调整状态后,轻松地问:“你有洁癖吗?”
骆寻雨很平淡地承认:“有。”
他很肯定的说有,而不是有点,已经说明了他的洁癖程度不普通。
黎雨呼了口气:“我也是。”
好尴尬的对话。
刚刚骆寻雨的手似有似无的碰到了她的脸,让黎雨慌乱的并不是他触碰到了自己,而是,她不反感。
她想起第一次被前男友牵手,差点没当场把他甩出八条街那么远。
她私下反省,这是不健康的心理状态,于是做了很多建设,接受了牵手。
所以骆寻雨碰到她皮肤不觉得恶心,有点问题,但问题不大。
毕竟,她早就可以接受肌肤触碰这一关。
对骆寻雨来说,只是单纯看不惯她脸上那一抹痕迹,倒很疑惑她的反应。
害羞?
不至于吧。
他思忖片刻,得出结论,她不喜欢别人摸她脸。
吃东西的时候,他俩倒是没怎么聊天,但也不觉得尴尬拘谨,只是单纯互相不想说话,直到骆寻雨付钱后:“走吧,我送你到楼下。”
心有余悸,她没拒绝,也没和刚刚被摸脸那样过度解读。
路上,黎雨问:“你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高一个。”
骆寻雨说:“我父母个子高,跟吃什么没关系,我哥要是还在,应该比我还高。”
黎雨以为他家人是禁忌话题,怎么他总是轻描淡写的就说出口?像她的话,非必要,坚决不提父母的事儿,大学时,室友好奇黎雨从来没父母送,她也会大方的解释,“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知道了那些破事儿也添堵。
她的心理活动和爱的魔力一样转圈圈,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嗯,基因好。”
骆寻雨笑:“我怎么感觉你很紧张?”
“没有啊。”她才不想承认照顾他情绪。
他安静了很久,沉默到黎雨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
“过去很多年了,”他轻叹了口气,“我不介意提起。”
黎雨心头涌出异样之情,好似被绒毛扫过。
骆寻雨说:“你也是,看着瘦,打起架来这么凶残,那男的估计也没料到,今天碰见个不好惹的姑娘,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能跑就跑。”
黎雨弯唇自嘲:“你说,我们小城镇长大的人,是不是深受打架文化熏陶?”
骆寻雨摸了摸裤子兜,发现没带烟,作罢:“鸡窝里长不出凤凰。”
钱维老说他语文学的不行,还不如用英语写文有美感,黎雨现在也这么觉得。
她低声说:“我觉得你就很好啊。”
“出生不代表一个人的一切,学历工作更不能。”骆寻雨语气淡淡,“我从小除了成绩还行,捣蛋的事没少干,其他方面和好学生毫无关系。”
黎雨不做声了。
她认为自己是那种被生活伤了,还会以笑面对的勇士,内心是乐观积极的。
骆寻雨有着与年轻的外貌不相符的沉稳,尤其是认真的时候,反而有种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悲观消极感。
这是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少有的气质。
骆寻雨送她到小区楼下,分别前,黎雨才关注到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应该刚出门急的缘故,早春的天气晚上凉气重,还挺冷的。
她正想郑重道谢,骆寻雨手机响了。
温淑颜在电话拿头问他什么时候回家,骆寻雨简单回应了几句挂掉。
四周太静,黎雨听到对面是个温柔的女孩声音在催他回家。
她懂事地说:“你快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骆寻雨点点头,走之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那个......你以后晚上出门别穿成这样,太......那什么了。”
“?”睡衣招谁惹谁了?
他略不耐烦:“算了,心思不纯的人,哪怕裹成个球也会对你图谋不轨,自己晚上出门注意安全。”
黎雨:“??”
他这是在变相表达,自己在他眼里很可爱吗?
黎雨惊恐地想。
“你快回去吧,快走吧,有人等你呢,拜拜。”她一个劲儿地催促。
“拜拜。”骆寻雨挥了挥手,转身后才发觉不对劲,她好像误会什么了......
好像没有解释的必要,但心里不舒服,特别怪异,骆寻雨无奈地独自笑笑,驾车离开。
第9章 一个好心的海王
刚才骆寻雨转身离开后,黎雨回了下头,看到他双手抱臂搓胳膊的动作,于心有愧,早知该上楼拿件衣服给他的。
因为他的手碰到了自己,却不反感,再加上今天骆寻雨的举动,黎雨对他的印象从普通变成了,觉得他是个好人。
并且她觉得这种态度改变,绝对和他的外表无关。
可是,他家里明明有其他女生在,竟然大晚上还急匆匆的跑出来救一个不熟的人,请不熟的人吃烧烤,送不熟的人回家,更论证了,他单纯是个好心人。
除非......他对稍微感兴趣的,有点好看的女生都这么主动。
他家里那个女孩和他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一个好心的海王吗?
黎雨打住了对骆寻雨的脑补,继续想下去,显得有点自作多情了。
要是老太太还在就好了,回到家连个分享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孤伶伶,真不是滋味。
骆寻雨回家后,温淑颜没睡,坐在客厅沙发等着。
她担忧问:“二哥,你没事吧?”
“没事,一个朋友遇到点意外,帮了个忙。”骆寻雨才发觉胳膊真冷,鼻子发痒,想打喷嚏,估计要感冒了。
“是刚刚碰见那个女生?”
“嗯。”
“她,是你最近喜欢的人吗?”
这话问的怪,骆寻雨掀了下眼皮:“普通朋友而已。”
温淑颜微笑:“我开玩笑的。”
“是么?”骆寻雨反而很好奇,“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你看起来随和,其实很少真正开心的笑,给人感觉和你其实难以深交,你跟那个女生说话的时候,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少有的放松。”温淑颜看他眨眨眼睛,“当然,也可能你变了,毕竟我们太多年不见。”
“是么?”他心不在焉,复读机般机械性的回应,同时陷入沉思,他好像对黎雨,有点过于热情了。
这很正常,并且不代表什么。
人会对感兴趣的人或事,本能的给予多一些关注。
和喜欢不搭边儿。
骆寻雨不想深究这个问题,反问她:“你平时不回家,你妈的状态,一个人可以吗?”
温淑颜摇头苦笑:“她只是抑郁症,不是傻了,或者瘫了。”
骆寻雨:“也是,说不定你和她保持距离反而更好,她现在治疗费贵吗?”
她轻轻叹气:“还好,办了特病报销,每个月几百药钱,就怕她不按时吃药,住院比较贵,现在就靠我的收入养家,还好不用还房贷,节省一点,日子将就过的去。”
“你要是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帮你,”怕伤她自尊,骆寻雨又解释,“从前,你父母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一把,算我报恩。”
当时那两千块钱,对他而言称得上雪中送炭。
这种了断两人关系的恩情,温淑颜却不好意思提。
“不用,”温淑颜停顿,“我今天这个样子,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骆寻雨皱眉:“怎么会这么想?你从前在我心里是什么样子,现在一样。”
“谢谢。”
“别跟我客气,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真心的。”他说。
温淑颜其实现在不太喜欢真被他当妹妹看待。
洗完澡,骆寻雨躺床上,点开黎雨头像看了一眼,鬼使神差把她备注改成:小雨妹妹。
四个字刚打完,他回过神,吓了一跳,赶紧删掉,打成全名黎雨。
他想了会儿,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
-到家没?
哟,还是个好心又贴心的海王呢。
-到了,今晚上谢啦
骆寻雨正想说来点实际的,黎雨先回了个:“不准提要求!”
骆寻雨笑了笑,能想象她的语气,以及现在一脸不爽的表情,逗她实在好玩儿。
“脸真大。”黎雨困了,手机往枕头旁边一扔,正准备躺下,她的人渣爹打电话过来,她犹豫要不要接。
大多数时候,她不会接,但黎华没有大晚上给她打电话的习惯。
血缘难断,如果他真的出了事,黎雨良心也不好受。
“哟,闺女,还没睡啊?”
“有事快点说。”她一句废话不想听。
黎华:“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她没语气地问:“你到底找我干嘛?”
“你别不耐烦,”黎华在电话那头干咳了两声,“之前我不是腿疼吗,今天去医院检查了,叫我进一步检查,说的挺严重,不过我不信,那些医生就是昧着良心想坑钱,想吓唬老子,才不上当。”
黎雨耐着性子:“所以呢?”
黎华估计今天没喝酒,语气思路都很正常,竟然还打起感情牌:“咳,你爸我没出息,是个废人,真有什么毛病,也活该报应,不过你放心,我要是活不了,绝对不会拖累你。”
黎雨沉默着,怀疑他出问题的恐怕不是腿,是脑子。
他立马说:“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得了绝症,别把钱送给医院,你把治病的钱给我,让我舒舒服服的死,行不?”
黎雨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检查出来什么毛病,但这番话,让她无语至极。
“你生病了就去医院,我不会陪你一起,但是我也不可能看着你去死,怕出门遭雷劈,明天还要上班,就这样,挂了。”
黎雨心烦意乱。
想起大学开学第一天,她是一个人提着东西去宿舍的,宿舍一共五个女生,都有家属陪伴而来,其中一个最为夸张,家里来了五个人。
黎雨永远记得那个场景,被众星捧月的女孩,天真单纯,不争世事的模样,好像永远不会知道“苦难”二字何写。
室友在逛街买衣服,看电影,聚餐,她的业余,除了打工就是打工。
室友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这么缺钱呢?而且兼职那点钱又不多,简直是廉价劳动力,浪费时间和青春,还不如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提升自我的事情,说不定对今后发展更有帮助。
那时候的黎雨没去和室友解释,没想过什么叫有意义和没意义,只知道,生下来,要先活下去。
她毕业后第一份公司是房地产销售,凭本事挣钱,她是做到了。
嫉妒会让人变得狭隘,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他人。
有流言蜚语说,她的那些业绩,都是“睡单”,其实谣言对她每个月飞速上涨的银行卡余额,毫无影响。
她完全可以不用理会。
但黎雨实在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打听到造谣者是谁后,没有惯着那个人,以莽撞,最不体面的方式对峙。
她温温柔柔地笑着对那人说:“你造谣我,难道不该道歉么?”
既然撕破脸,对方嘲讽:“别装了,谁他妈一个月轻轻松松挣那么多,天上掉钱下来刚好砸你身上,真巧啊。”
黎雨看着对方笑说:“你会这么想,是因为有过类似经验吗?”
黎雨云淡风轻的态度,让对方恼羞成怒,试图动手之前,黎雨先给了对方一巴掌。
打的很重。
后来,黎雨赔了500块钱,离职走人。
有人替她可惜,有人认为她年轻,太不稳重,为这么点小事砸饭碗根本不值。
但这碗饭是黎雨自己觉得可以砸了。
她就是一个看似意气用事,实际有分寸,永远会留余地的人。
因为她没有退路和后盾。
后来,她回忆起这段工作经历,觉得还是自己文化水平不高,接触的圈子也只能是这样的人,思考是不是技术含量高的工作,反而不会这么无聊,都忙着干正事呢,哪儿有空说三道四。
莫名,黎雨对这类型的男生有好感。
比如骆寻雨,浑身一股我是理工科男,生人勿扰特牛逼的气质。
诶,不对呀,之前她第一反应,分明都会想起苏医生......
清明时节,阴雨绵绵,是永恒不变天气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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